徜徉在北京的胡同中,人们无不为老北京四合院的建筑结构之美所深深陶醉。四合院的入口设计得十分精细,包括门和木制门框,而门是靠一个特殊的石制或大理石质地的结构所支撑的,这个石制结构叫做“门墩”。在过去,门墩的种类象征着四合院主人的社会地位:如果门墩是一对石狮子,那就意味着房主家跟皇室有关系;如果是一对鼓,那么证明房主是军中大臣;如果是一对平行六面体,那就意味着房主是地方官吏;如果是一对正方体,那就证明这是老百姓的家了。
最近,得益于一位日本老人的热情研究,老北京的这些门墩荣幸地上了报纸,这位日本老人名叫岩本公夫,他专门写了一篇关于门墩文化的论文,并在天安门历史博物馆办了一场门墩摄影展。在新闻发布会上,我有幸与岩本进行了会面,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矮小消瘦,却动作轻盈的老人,他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向观众讲述他与北京门墩的罗曼史。在经了一辈子的商之后,岩本退休了,而和很多其他的日本人一样,他决定来到中国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众所周知,汉语和中国文化与日本是有很大关联的。而由于爱好艺术,岩本还与妻子一起在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前语言学院)报了汉字书法班。1995年12月10日刚到中国时,岩本的汉语水平可谓是零基础,于是他就在学校教授和路人前努力地练习汉语,尽管很多时候他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去理解北京人口音浓重的京片子。
在他到中国第二年(1996年)的2月20日,岩本的中国之旅迎来了一个梦幻般的时刻,那天,当走进孔庙的一条胡同里时,他第一次见到了一对门墩。那时正是黄昏时分,和暖的夕阳温柔地洒在了一家老宅门前的鼓形石结构上。岩本对门墩就这样一见钟情了,他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随后,他了解到原来这样的石结构叫做门墩,并知道了门墩的用途,于是便开始搜集关于门墩的材料。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能够找到的竟然只有一些有门墩插图的明信片,却没有任何关于门墩的文字介绍。随后,岩本对门墩的兴趣与日俱增,为了填补关于门墩记载的空白,他决定与妻子一起投身于门墩的研究。岩本有一本关于老北京胡同的书,根据书中的介绍,他把如今二环以内的老城区作为研究区域,在过去,这一带曾城墙耸立,城墙总长度达到8.5千米。在确定了研究区域后,岩本便开始每天早晨六点骑上自行车出门,细心地走访每一条胡同,他在一张北京地图上标记出了门墩的分布和尺寸,并为全部的标记附上了照片。然而在1996年10月,首都政府出台的整个老城区拆迁政策让岩本心疼万分,因此,他就尽可能地和当地拆迁居民说好保留门墩,如果不这么做,那些门墩肯定是会被宣判死刑的。拯救门墩行动开始的时候,岩本自己租了几辆卡车,将他的一块块宝贝运到了他北京的家中,也就是语言大学。北语的学生们都非常关心岩本的拯救门墩活动,他们为他找了搬运工和运输工具,最后,在北语的校园中建成了一座小型的门墩博物馆。
1998年2月,岩本在门墩方面的研究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他共拍下了4000张门墩照片,并搜集了大量资料以待分类。回到日本以后,他得知京都大学有中国古代建筑系,因此他就给该系主任写了一封信,请他提供一些相关于门墩的可能信息。然而,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收到了回复,而回复的内容也只有可怜的6小页。于是,岩本就下决心要亲自投身于门墩资料的分类与研究工作之中了。在1998年12月,他自费发表了中日双语的文章《北京门墩》,并在首都历史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大型的门墩原创摄影展,摄影展产生了极大反响。在这之后,他一直继续着自己的门墩研究。
在评论自己身为一个外国人却来深入研究门墩这一中国特色主题的事实时,他举了一个以前日本人挂在皮带上的美工挂物带的例子,有了这些皮带上的挂物带,人们就可以将小物件挂在皮带上,而不用放在衣服口袋里了。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皮带挂物带博物馆却并不在日本,而是在美国,博物馆里的挂物带都是被对这方面感兴趣的美国人所收集的,挂物带虽然起源于日本,但日本人自己却已经几乎将挂物带遗忘了。同理也适用于北京门墩,正是得益于这个平凡而又执着的日本小老头,门墩文化才得以受到大众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