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反经(下)
5550400000003

第3章 反经十二(1)

反经指的是一种逆向思维,对历史反向思考,在多棱镜的折射里可以得到更深刻的解释。同样的一种理论、一个典型,用之于正面会起好的作用,而用之于反面,就会发生负效应。勇猛、智能为正人所用,也可为鸡鸣狗盗之辈所用。由此可见,一种理论再完美,一种谋略再完备,也要看谁来执行?目的是什么?结果如何?

【经文】

臣闻三代之亡,非法亡也,御法者非其人矣。故知法者,先王之陈迹,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故《尹文子》曰:“仁义礼乐,名法刑赏,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术。”故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礼者,所以行敬谨,亦所以生惰慢;乐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篡;法者,所以齐众异,亦所以生乖分;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凌暴;赏者,所以劝忠能,亦所以生鄙争。

《文子》曰:“圣人其作书也,以领理百事,愚者以不忘,智者以记事,及其衰也,为奸伪,以解有罪而杀不辜。”其作囿也,以奉宗庙之具,简士卒,戒不虞。及其衰也,驰骋弋猎,以夺人时。

【译释】

我听说夏、商、周三个朝代之所以消亡,并不是因为三代的法规制度过时了,而是因为执政的人不是合适的人选。这证明所谓法制,亦即前代圣君的主张、路线,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不会凭空得以贯彻实行。所以战国时的尹文子说:“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这八种政治措施,是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和三王(夏禹、商汤、周文王)治理国家的基本方法。”因此,仁爱这种政治主张,本来是要普遍地、一视同仁地爱全国的民众,可是在实行的过程中却会生出偏心来,鼓励了某些人的私欲。节义这种品操的提出,本意是要建立一个德行的标准,结果却成了某些人哗众取宠、背弃大节的借口,走向了节义的反面。礼仪规矩的建立,是为了让人们的言行恭敬严谨,但是懒惰和散漫也会同时产生,结果走向了“礼”的反面。文学艺术,本来是陶冶性情,柔和心灵的好东西,但是也会叫人淫佚放浪。名位等级的设立,目的是为了对身份的高低有个明确的划分,但是骄慢、篡夺的野心也就因此产生了。

建立法制法规,是为了使人们行为有准则,人人都安分守己,用心本来很好,但想不到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有人偏偏会找到法律的漏洞,作出大奸大恶的事来。

刑罚的运用,本来是要威慑、惩罚那些犯法的人,但是执法的人,会出于种种目的滥用刑法或者来欺辱犯人,甚至久而久之会使自己丧失人性,有时也会放过真正的罪犯、制造冤假错案。

奖赏的运用,本来是为了劝勉人忠心效力,尽展其能,但是也会出现卑鄙的竞争。

老子的学生文子说:“古代有大本领的人创造出文字来,为的是指导民众,叫人理解天下之事,使愚笨的人变得聪明起来,使聪明的人学识渊博。可是事与愿违,等到文化知识有了进一步发展,有学识的人却变得更坏了,他们把学到的文化知识作为自己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工具;为有罪的人辩护,冤杀无辜的人。”至于国家建筑林园,那是为了使祖宗的灵位有个存放的地方以便祭祀。平时则可以搞军事训练,以防意外变故。到了国力鼎盛的时候,林园便丧失了原来的意义,变成了驰骋狩猎的场所,结果劳民伤财,贻误农时。

【经文】

其上贤也,以平教化,正狱讼,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泽施于下,万人怀德。至于衰也,朋党比周,各推其与,废公趋私,外内拑举,奸人在位,贤者隐处。

太公谓文王曰:“君好听世俗之所举者,或以非贤为贤,或以非智为智。君以世俗之所举者为贤智,以世俗之所毁者为不肖,则多党者进,少党者退,是以群邪比周而蔽贤,是以世乱愈甚。”文王曰:“举贤奈何?”太公曰:“将相分职,而君以官举人,案名察实,选才考能,则得贤之道。”

【译释】

崇尚、重用人才的政策,是为了提高百姓的文化教养,人人都奉公守法,从善如流,有道德、有觉悟的人从事领导工作,有才能有经验的人管理各行各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都丰富了,给全社会带来幸福祥和,举国上下就会感谢这种政治的恩德。到了这种政治被败坏以后,好人和坏人往往要结为同党来争权夺利,党同伐异,趋炎附势,狼狈为奸,各自推举圈子里的人,把国家、百姓的利益置于脑后,苦心经营小集团的势力,内外勾结把私党里的人安插到各个部门中。最后,一旦被大奸大雄的元凶利用,操纵权柄,窃国篡权,真正有贤德的人就会被冤杀,或被迫退隐。

鉴于此,姜太公对周文王说:“你如果完全听任社会一般人的推荐,社会上说张三是圣人,李四是天才,你就信以为真,那就坏了。殊不知世俗中人说好说坏都没有标准,老百姓有时很盲从,他们所说的圣人,也许是个奸雄,因为社会关系多,众人把他塑造成圣人的样子;他们所说的天才,也许是个骗子,私党把他吹捧成天才的样子。你如果根据社会舆论,把世俗群众推举的当作有贤德的人,把世俗群众诋毁的当作坏人,那么朋党多的人就会上台,朋党少的人就会被排挤,于是结成死党,蒙蔽群众的人就会利用时机,打击、陷害真正有本事的人,天下就会越来越乱。”

文王问道:“那该怎么做才能任用到真正的贤能呢?”

姜太公答道:“文官和武官,职权要分明。国王要出以公心,按职务、按国事的需要提拔人才,实事求是,不讲人情,选拔优秀人才,考核他的政绩、才能,这才是获得人才的正道。”

【经文】

《韩诗外传》曰:“夫士有五反,有势尊贵不以爱人行义理,而反以暴傲。家富贵不以振穷救不足,而反以侈靡无度,资勇悍不以卫上攻战,而反以侵凌私斗,心智慧不以端计教,而反以事好饰诈。貌美好不以统朝人,而反以盅女从欲。”

【译释】

《韩外诗传》说:“古代的士大夫在贵、富、勇、智、貌五种素质方面都有相反的一面。比如有些人有了势力,地位也尊贵了以后,本来应该爱护别人,爱护朋友,行侠仗义,通情达理,实际上恰恰相反,出身贫贱的一旦发迹后,一阔脸就变,变的不近情理,不行仁义,飞扬跋扈,残暴不仁。”

“家道富裕以后,本应周济贫困,扶危急难,可是有的富贵之家,不但不帮助穷人,投资社会福利、社会公益事业,广积功德,反而骄侈淫逸,挥霍无度,最后难免落个钱财散尽、家业凋零的下场。”

“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勇猛膘悍,不是去保家卫国,而好勇斗狠,欺负弱者,或者在结成流氓团伙,聚众殴斗。”

“有智慧的人如果不用来干正事,做不益于国家、社会的事,而是使奸作诈,颠倒是非。”

“容貌姣美,风度翩翩的本来是件好事,如果放到树立形象、讲究礼仪的场合如公关、外交之类的地方,是很恰当的,但是如果凭脸蛋漂亮去乱搞男女关系,去行淫纵欲。”

【经文】

太公曰:“明罚则人畏慑,人畏慑则变故出。明察则人扰,人扰则人徙,人徙则不安其处,易以成变。”

晏子曰:“臣专其君,谓之不忠;子专其父,谓之不孝;妻专其夫,谓之嫉妒。”

《吕氏春秋》曰:“夫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人之主,不阿一人。”

申子曰:“一妇擅夫,众妇皆乱。一臣专君,群臣皆蔽。故妒妻不难破家也,而乱臣不难破国也。是以明君使其臣,并进辐辕,莫得专君焉。”

【译释】

姜太公说:“刑罚太严明,国人便会被弄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人整天处在这种状态便会生出变故,反而要出乱子。这就是明罚的反作用。什么事都看得那么清楚,人就觉得骚扰不安,为了逃避骚扰,大家便要迁移,不再安居原地了,这样容易发生动乱。”

齐国的名相晏婴说:“一个好的臣子,固然应对上司忠心,然而忠心得过分了,就变成专权,那就不是忠了;当儿子的孝敬父母是好事,但是如果只突出他一个的孝顺,把其他兄弟姐妹都比下去,那就是不孝;妻子爱自己的丈夫是家庭和睦的保障,但是如果丈夫还有二房小妾(这是针对古代多妻制而言),做妻子的霸住丈夫独专其房,醋劲太大不能容纳别人,也会产生嫉妒心。”

《吕氏春秋》说:“阴阳调和滋养万物,香花毒草,一视同仁。甘露雨水,普泽天下,东西南北,不遗一隅。一国之君,普天同仰,老少美丑,平等对待。”

战国时的法家、韩国的申不害说过:“一个妇人独霸了丈夫,其他的太太就要捣乱;一个大臣独揽大权,其他臣子的积极性就会被压下去。所以嫉妒心太强的妻子很容易破家,权力欲太重的大臣很容易破国。有鉴于此,一个高明的领导人,对于部下,决不偏听偏信,也不专权重用某个人,而是同心协力,各尽其能。就像车轮上的根根辐条一样,不让其中的某一根单独起作用,就不会发生一个人专权的现象了。”

【经文】

子路拯溺而受牛谢,孔子曰:“鲁国必好救人于患也。”子贡赎人而不受金于府。孔子曰:“鲁国不复赎人矣。”子路受而劝德,子贡让而止善。由此观之,廉有所在而不可公行。

慎子曰:“忠未足以救乱代,而适足重非。何以识其然耶?”曰:“父有良子而舜放瞽叟,桀有忠而过盈天下。”然则孝子不生慈父之家,而忠臣不生圣君之下。故明主之使其臣也,忠不得过职,而职不得过官。

鬼谷子曰:“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为之守备,则必摄缄滕有,固。此代俗之所谓智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惟恐缄滕之不固也,然则向之所谓智者,有不为盗者乎?”

【译释】

孔子的学生子路有一次救了一个落水的人,父母亲非常感激,送给子路一头牛,子路愉快接受后,跑来向孔子讲述。孔子说:“子路做得对,以后鲁国的人都愿意救人于危难之中了。”

子路做了好事收了礼,是鼓励大家都做好事,倡导了好的社会风气,这是劝人为善。子贡因自己有钱就不收人家的赎金,显得很谦让大方,影响别的奴隶主都不愿释放奴隶了(得不到好处嘛),家中有奴隶的也不敢去赎人了,结果堵塞了行善的路子。由此看来,在该廉洁的地方讲廉洁是应该的,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眩耀自己的廉洁,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战国时的法家慎子说过:“做个忠臣固然是好的,但忠臣并不能救乱世,相反,如果是处在一个混乱的、百废待兴的时代,忠臣只会加重那个时代的混乱。”如何理解这个道理呢?舜的父母很坏,却生了舜这样一个圣贤的好儿子。舜的父亲多次要把亲生儿子置于死地,舜每次都逃过了劫难,原谅了父亲。夏朝的桀是最坏的皇帝,却出了不少忠臣,结果使他的过错显得格外突出,真像是罪恶滔天一样。孝子不会出在慈父之家。忠臣不会产生在圣明的君王执政的时代。只有当国家、民族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有忠臣出来殉难。一个英明的领导人懂得了这个道理后,就会要求部下既要尽忠,但不能过分,所管的事、所负的责任不能超越其职权范围,否则,就走到了忠的反面。

鬼谷子说:做小偷、扒手一类的盗贼,或是溜门撬锁,或是从别人的口袋里、皮包里偷东西,为了预防这些小偷,人们有了财宝,总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保险柜、珠宝箱里,外面还要层层捆扎,加上大锁,生怕不牢固。这种防盗的做法,历来被世俗的人们当做是聪明智慧的表现。可是如果一旦江洋大盗来了,把皮箱、保险柜连锅端走,这时大盗惟恐你捆得不紧,锁得不牢呢。这样看来,以前被认为有脑子的人,不正是为强盗储蓄、保管财富吗?

【经文】

其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耶?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间相闻,网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境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同乡里者,曷常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朝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得其国耶?并圣智之法而盗之,故田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代而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智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