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诗集传附录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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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詩卷第一(2)

【纂疏】毛氏曰:「古者王后織玄紞,公侯夫人紘綖,卿之內子大帶,大夫命婦成祭服,士妻朝服,庶人以下各衣其夫。」嚴氏曰:「婦人驕奢之情何有紀極?苟萌一厭心,雖窮極靡麗,耳目日新,猶以為不足也。味『服之無斁』一語,可見妃后之德性[23]。後世妃后以驕奢禍其俗者[24],皆一厭心為之也。詩人辭簡而旨深矣。」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汚我私,薄澣户管反我衣。害户葛反澣害否方九反?歸寧父母莫後反。

賦也。言,辭也。師,女師也。薄,猶少也。汚,煩撋之以去其汚,猶治亂而曰亂也。澣,則濯之而已。私,燕服也。衣,禮服也。害,何也。寧,安也,謂問安也。上章既成絺綌之服矣,此章遂告其師氏,使告于君子以將歸寧之意,且曰盍治其私服之汚,而澣其禮服之衣乎?何者當澣,而何者可以未澣乎?我將服之以歸寧于父母矣。

【纂疏】毛氏曰:「古者女師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孔氏曰:「《昏禮》注:『婦人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為姆。』」張氏曰:「『言告言歸』,猶『曰告曰歸』也。」《釋文》:「煩撋,猶捼莏也[25]。」毛氏曰:「婦人有副褘音揮盛飾,以朝事舅姑,接見于宗廟,進見于君子,其餘則私也。」鄭氏曰:「衣,謂褘衣以下至褖音彖衣」。

《葛覃》三章,章六句。

此詩后妃所自作,故無贊美之詞。然於此可以見其已貴而能勤,已富而能儉,已長而敬不弛於師傅,已嫁而孝不衰於父母。是皆德之厚而人所難也。《小序》以為后妃之本,庶幾近之。

采采卷上聲耳,不盈頃音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叶户郎反。

賦也。采采,非一采也。卷耳,枲耳,葉如鼠耳,叢生如盤。頃,欹也。筐,竹器。懷,思也。人,蓋謂文王也。寘,舍也。周行,大道也。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故賦此詩,託言方采卷耳,未滿頃筐,而心適念其君子,故不能復采,而寘之大道之旁也。

【附錄】問:「《卷耳》與《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略不相同,蓋《葛覃》直叙其所嘗經歷之事,《卷耳》則是托言也。」曰:「安知后妃之不自采卷耳?設使不自經歷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時舉。

【纂疏】孔氏曰:「枲耳,亦云胡枲,或曰苓耳,江東呼常枲。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煮為茹。四月中生子,如婦人耳璫[26],或謂耳璫草[27]。」張氏曰:「枲耳,釀酒所須。」愚按:東萊引先生《初解》謂「據《本草》即蒼耳」。愚謂蒼耳樹高二尺,不叢蔓生,子有蘡。似與疏别,故今《集傳》不謂蒼耳也。

陟彼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我馬虺呼回反隤徒回反。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叶胡隈反。

賦也。陟,升也。崔嵬,土山之戴石者。虺隤,馬罷不能升高之病。姑,且也。罍,酒器,刻為雲雷之象,以黄金飾之。永,長也。此又託言欲登此崔嵬之山,以望所懷之人而往從之,則馬罷病而不能進。於是且酌金罍之酒,而欲其不至於長以為念也。

【纂疏】孔氏曰:「《韓詩說》:『罍,天子以玉,諸侯、大夫皆以金,士以梓。大一石[28]。』」

陟彼高岡,我馬玄黄。我姑酌彼兕徐履反觥古横反,叶古黄反,維以不永傷。

賦也。山脊曰岡。玄黄,玄馬而黄,病極而變色也。兕,野牛,一角,青色,重千斤。觥,爵也,以兕角為爵也。

【纂疏】孔氏曰:「《韓詩說》:『觥,五升』,《毛詩說》:『觥,大七升』。」李氏曰:「古者宴享之禮必有兕觥,《左》成十四年:『衛侯享苦成叔。甯惠子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故知享有兕觥也。昭元年:鄭人燕趙孟[29],『穆叔、子皮、曹大夫興,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於戾矣。」』故知燕有兕觥也。」東萊引先生《初解》云:「《周禮》有觥罰之事。」又云:「觥其不敬者,但謂以觥罰之耳,非必觥專為罰爵也。」

陟彼砠七餘反矣,我馬瘏音塗矣。我僕痡音敷矣,云何吁矣。

賦也。石山戴土曰砠。瘏,馬病不能進也。痡,人病不能行也。吁,憂嘆也。《爾雅注》引此作「盱」,張目望遠也。詳見《何人斯》篇。

《卷耳》四章,章四句。

此亦后妃所自作,可以見其貞靜專一之至矣。豈當文王朝會征伐之時,羑里拘幽之日而作歟?然不可考矣。

南有樛居虯反木,葛藟力軌反纍力追反之。樂音洛只之氏反君子,福履綏之。

興也。南,南山也。木下曲曰樛。藟,葛類。纍,猶繫也。只,語助辭。君子,自衆妾而指后妃,猶言小君、内子也。履,禄。綏,安也。后妃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故衆妾樂其德而稱願之曰:南有樛木,則葛藟纍之矣。樂只君子,則福履綏之矣。

【附錄】問:「『樂只君子』作后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后妃。若作文王,恐太隔越了。某所注《詩傳》[30],蓋皆推尋其脈理,以平易求之,不敢用一毫私意。大抵古人道言語自是不泥著。」某云:「詩人道言語,皆發乎情,又不比他書。」曰:「然。」可學。

【纂疏】孔氏曰:「藟與葛異,亦葛之類也。陸機云:『一名巨瓜[31],亦延蔓生[32],葉艾白色[33],其子赤[34],酢而不美。』」愚謂此詩豈后妃之所以稱願文王之詩乎?后妃偶見南有樛木為葛藟之所纍,因以稱願文王曰:「維此樂易之君子,則為福履之所綏矣」。味「樂只」之辭,文王雍雍在宮之氣象亦藹然可見,且承前篇朱子以為后妃自作,思念文王之意也。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興也。荒,奄也。將,猶扶助也。

南有樛木,葛藟縈烏營反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興也。縈,旋。成,就也。

《樛木》三章,章四句。

螽音終斯羽,詵詵所巾反兮。宜爾子孫,振振音真兮。

比也。螽斯,蝗屬,長而青,長角長股,能以股相切作聲,一生九十九子。詵詵,和集貌。爾,指螽斯也。振振,盛貌。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后妃不妬忌而子孫衆多,故衆妾以螽斯之羣處和集而子孫衆多比之,言其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後凡言比者放此。

【附錄】比則入題了[35]。如比那一物說,便是說事實。如「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說那人了,下便接「宜爾子孫」,依舊是就「螽斯羽」上說,更不用說事實,此所以謂之比。大率詩中比皆類此。僴。《螽斯》只是比,蓋借螽斯以比后妃之子孫衆多。「子孫振振」,卻自是說螽斯之子孫,不是說后妃之子孫也。蓋比詩多不說破這意,然亦有說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以備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着落,乃好。時舉因云:「螽則是《春秋》所書之螽[36],切疑『斯』字只是語辭[37],恐不可把螽斯為名。」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辭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云『斯螽動股』,則恐『螽斯』即便是名也。」時舉。

【纂疏】孔氏曰:「《七月》斯螽文雖顛倒[38],其實一也。」陸氏曰:「幽州謂舂箕,即舂黍,蝗類。」呂氏曰:「螽斯始化,其羽詵詵然比次而起。已化則齊飛,薨薨然有聲。既飛復斂羽,揖揖然而聚。」歐陽氏曰:「振振,群行貌。繩繩,齊一貌。蟄蟄,衆聚貌。皆謂子孫之多也。」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比也。薨薨,羣飛聲。繩繩,不絶貌。

螽斯羽,揖揖側立反兮。宜爾子孫,蟄蟄直立反兮。

比也。揖揖,會聚也。蟄蟄,亦多意。

《螽斯》三章,章四句。

桃之夭夭於驕反,灼灼其華芳無、呼瓜二反。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古胡、古牙二反。

興也。桃,木名。華紅,實可食。夭夭,少好之貌。灼灼,華之盛也。木少則華盛。之子,是子也,此指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周禮:「仲春令會男女。」然則桃之有華,正婚姻之時也。宜者,和順之意。室,謂夫婦所居。家,謂一門之内。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歎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

【纂疏】嚴氏曰:「『夭夭』以桃言,指桃之木也。『灼灼』以華言,指桃之華也。『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取相錯成文也。」曹氏曰:「灼灼,鮮明貌。」

桃之夭夭,有蕡浮雲反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興也。蕡,實之盛也。家室,猶室家也。

【纂疏】嚴氏曰:「蕡,大也。墳為大防,鼖鼓為大鼓,『有頒其首』、『用宏兹賁』,同音之字,皆訓大義。」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側巾反。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興也。蓁蓁,葉之盛也。家人,一家之人也。

【纂疏】東萊呂氏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因時物以發興,且以比其華色也。既詠其華,又詠其實,又詠其葉,非有他義,蓋餘興未已,而反復歌詠之耳。」

《桃夭》三章,章四句。

肅肅兔罝子斜反,又子余反,與夫叶,椓之丁丁陟耕反。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興也。肅肅,整飭貌。罝,罟也。丁丁,椓杙聲也。赳赳,武貌。干,盾也。干城,皆所以扞外而衛内者。化行俗美,賢才衆多,雖罝兔之野人,而其才之可用猶如此,故詩人因其所事以起興而美之,而文王德化之盛,因可見矣。

【附錄】問:「《兔罝》詩作賦看得否?」曰:「亦可作賦看,但其辭上下相應,恐當為興,然亦是興之賦。」可舉。

【纂疏】毛氏曰:「杙音弋,橜音掘也。」嚴氏曰:「丁丁,椓伐杙橜之聲。」孔氏曰:「扞蔽如盾,防守如城。」先生《初解》:「文王時,周人之詩極其尊稱,不過曰『公侯』而已,亦文王未稱王之一驗也[39]。凡《雅》《頌》稱『王』者,皆追王後所作爾。」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叶渠之反。

興也。逵,九達之道。仇,與逑同。康衡引《關雎》亦作仇字。公侯善匹,猶曰聖人之耦,則非特干城而已,歎美之無已也。下章放此。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興也。中林,林中。腹心,同心同德之謂,則又非特好仇而已也。

《兔罝》三章,章四句。

【纂疏】一說:歐陽氏曰:「所謂武夫者,論才德[40],在周盛時不過方叔、召虎、吉甫之徒三數人。《春秋》所載諸侯賢大夫,亦不過國有三數人。今說詩者泥於《序》文『莫不好德,賢人衆多』之說,因以謂周南舉國皆賢[41],下至兔罝之人,皆負方、召、吉甫,春秋賢人大夫之才[42],又近誣矣。」又《詩本義》曰:「捕兔之人布網道路林木之下,肅肅嚴整,使兔不能越逸,以興周南之君列武夫守禦,赳赳勇力[43],外可扞其民[44],內可為公侯好匹,忠信又可倚為腹心,以見周南之君所任守禦之夫猶如此也。」

采采芣音浮苢音以,薄言采叶此履反之[45]。采采芣苢,薄言有之叶羽已反。

賦也。芣苢,車前也,大葉長穗,好生道旁。采,始求之也。有,既得之也。化行俗美,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采此芣苢,而賦其事以相樂也。采之未詳何用。或曰:其子治難産。

【纂疏】毛氏曰:「車前,亦名馬舄。」山陰陸氏曰:「《列子》云:『生於陵阜則為陵舄。』」陸氏曰:「幽州謂牛舌草。」孔氏曰:「江東謂蝦衣。」

采采芣苢,薄言掇都奪反之。采采芣苢,薄言捋力活反之。

賦也。掇,拾也。捋,取其子也。

采采芣苢,薄言袺音結之。采采芣苢,薄言襭户結反之。

賦也。袺,以衣貯之而執其袵也。襭,以衣貯之而扱其袵於帶間也。

《芣苢》三章,章四句。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吳氏曰:《韓詩》作「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叶古曠反矣,不可泳叶于誑反思。江之永叶弋亮反矣,不可方叶甫妄反思。

興而比也。上竦無枝曰喬。思,語辭也,篇内同。漢水,出興元府嶓冢山,至漢陽軍大别山入江。江漢之俗,其女好遊,漢魏以後猶然,如《大堤》之曲可見也。泳,潜行也。江水出永康軍岷山,東流與漢水合,東北入海[46]。永,長也。方,桴也。文王之化,自近而遠,先及于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遊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一,非復前日之可求矣。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為比,而反復詠歎之也。

【附錄】《周南·漢廣》《汝墳》諸詩皆是說婦人,如此則文王之化只化及婦人,不化及男子。只看他大意,恁地拘不得。又曰:「《漢廣》遊女求而不可得,《行露》之男不能侵淩正女[47],豈當時婦人蒙化,而男子則非?亦是偶然有此樣詩說得一邊。」問:「『漢之廣矣』至『不可方思』,此是興,何如?」曰:「主意只說『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兩句,六句是反覆說。如『奕奕寢廟』至『遇犬獲之』,上下六句,亦只興出『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兩句。」賀孫。問:「文王時,紂在河北,故化只行于江漢[48]?」曰:「然。西方亦有玁狁。」賀孫。

【纂疏】孔氏曰:「《傳》言『思,辭』,然後始言漢上游女,疑『息』字作『思』。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為韻,二字俱作『思』。」郭氏曰:「『思』,語辭。或用之末句,如此詩;或用之首句,如『思齊大任』。泳,水底行。」嚴氏曰:「孫炎云:『方,水中為簰筏[49],編竹曰筏[50],小曰桴,桴亦作泭。』」又曰:「喬竦之木不可休,興高潔之女不可求。漢廣不可泳,江水不可方,見其正潔之意,使人望之而暴慢之意不作。」

翹翹祈遙反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叶滿補反。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翹翹,秀起之貌。錯,雜也。楚,木名,荆屬。之子,指游女也。秣,飼也。以錯薪起興而欲秣其馬,則悦之至;以江漢為比而歎其終不可求,則敬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