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对公子围毫无好感,当公子围即位为楚灵王时,郑国没有立即前往祝贺。楚灵王很不高兴,多次责问郑国为什么不来道贺。郑国还不想也无实力与身边这一大国闹僵,于是先派使臣向晋国说明事情原委,得到晋国同意后,由贤相子产陪着郑简公来到楚国,向楚灵王表示祝贺。楚灵王热情地接待了来宾,并邀请郑简公到一个叫“江南之梦”的地方打猎游玩。
公元前538年(楚灵王三年)春,许悼公也来访问楚国,楚灵王格外高兴,邀请许悼公、郑简公一起打猎游玩。爱慕虚荣的他决定召集一次诸侯会盟,邀请各诸侯国国君前来楚国游玩,想在各诸侯面前显摆显摆。
是年夏,楚国在申地大会诸侯,到会的有陈、蔡、郑、许、宋等11国和淮夷等,这是楚灵王第一次会盟诸侯。可是,鲁国和卫国没来参加,宋国只是派了一个代表。这使楚灵王很不愉快。更使楚灵王恼怒的是晋国也没有参加。大臣伍举告诉灵王:“这情况不是一个好兆头,我们一方面要对到会各国以礼相待,同时也要展示我们的武力,使诸侯心有敬畏,然后再讨伐那些没有到会的诸侯。”楚灵王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在这次会盟中,处处表现出骄纵的习气。他当场侮辱别国派来的使臣,杀死一些无辜的下属,并且对到来的各国君王毫无礼貌,这为以后埋下了祸根。
会后,楚国趁势率领联军攻打吴国,派莫傲屈申包围并攻占了朱方(今江苏镇江东南)。楚灵王为了显示他的强权声威,他还俘虏了庆封。这个庆封原是齐国的大夫,与崔柕合伙谋杀了当时在位的齐庄公,另立齐景公为新的国君,崔柕任右相,他为左相。两年后,他杀了崔柕,独掌齐国大权。没过多久,齐国的其他贵族联合攻灭庆氏,他的儿子被杀,他侥幸跑到鲁国,后又来到吴国。吴王把朱方赐给他,让他好好保卫吴国边疆,没想到,被楚国俘虏了。
楚灵王杀死了庆封的族人,将他拉到街上示众。大夫伍举劝谏他说:“臣听说向来都是毫无缺点的人才能杀戮他人。庆封是犯了以臣弑君的罪过,才至如此,他肯服服帖帖地让我们将其游街示众吗?如果他在众人面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那么大王您的脸面何在?”这是在提醒楚灵王,不要适得其反让庆封抖搂楚灵王杀死自己的侄子而夺得君位这件不光彩之事。但这个狐假虎威的楚灵王根本不听这一套,让人在庆封后背上放一个八斤重的斧钺,在诸侯军队中游行示众,还命令庆封自己说,大家都不要学庆封的样子。他杀死了自己的国君,欺压老百姓,还强行让大夫们都支持他。但庆封对楚灵王不服,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而是反唇相讥,高声喊道:“大家不要像楚共王的庶子围那样,杀死了自己的国君,那国君便是自己亲哥哥的儿子,还要强行让诸侯们支持他。”庆封这一句话羞辱了楚灵王,也羞辱了楚国。楚灵王恼羞成怒,传令把庆封杀了。
同年冬,吴国为了报仇,派兵讨伐楚国,夺取了楚国的三个县邑。
公元前537年(楚灵王四年)春,楚灵王以通敌的罪名把莫傲屈申处死了。
是年冬,楚灵王再次率领联军进攻吴国,目的是夺回失去的县邑。楚军兵分两路,一路尾随吴军,打算伺机偷袭,没想到被吴军杀了个回马枪,终被击溃;另一路大军由楚灵王亲自率领。吴王为了刺探军情,派自己的弟弟蹶由前往犒劳楚军。楚灵王觉得这个家伙不怀好意,于是囚禁了他,准备杀他来祭祀战鼓,消灭吴国。行刑前,楚灵王问道:“你来之前占卜了吗?吉利还是不吉利?”蹶由不慌不忙地回答说:“吉利,我告诉你,我们君王派我来就是探听你们的虚实,从而加强戒备。如果你高高兴兴地迎接我,那么我们吴军就会因此而放松警惕,那样可能会遭到灭亡。你现在准备杀我来祭战鼓,这样的话,我们君主就会加强戒备。因此,我所说的吉利是我们吴国的吉利,而不是我个人的吉利。”楚灵王知道吴国已有戒备,就没有杀他,而仅仅是检阅军队,向吴王示威。吴军面对楚军的威势,也没有轻易出动攻击。相持了几天,楚灵王命令部分军队继续防御吴军,自己则率领主力回到了国都。
公元前536年(楚灵王五年)夏,公子弃疾奉命出使晋国,途经郑国时,郑简公率众出城迎送,公子弃疾很感动,觉得愧不敢当。在郑国君臣的执意邀请下,他才像朝见楚王那样觐见郑简公。临走时,弃疾赠送给郑国君臣很多马匹,并下令随从和士兵不得践踏郑国的一草一木,不得强求所需,违纪者严惩不贷。在返回途经郑国时,同样如此。郑国君臣感叹说,楚国能有这样谦恭的大夫,真是难得,此人日后必成大器。弃疾的谦逊有礼与楚灵王的傲慢无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为弃疾成为楚王奠定了外部条件。
是年秋,徐国公子仪楚来到楚国进行访问,而楚灵王以徐亲吴为由,软禁了公子仪楚。不料,公子仪楚想法逃回了徐国。楚灵王遂派人前往伐徐。徐国向吴国求救,吴国出兵救徐。楚灵王又对吴国进行征伐,但失败而归。
公元前534年(楚灵王七年),陈国发生内乱。楚灵王不仅没有行使一个盟主的责任与义务,前往协助陈国国君镇压叛乱,反而打着“安定尔国”的旗号灭了陈国,使其成为楚国的一个县邑。
公元前531年(楚灵王十年),楚灵王以丰厚的礼品和甜言蜜语把蔡侯骗到申地,预先设下伏兵,在宴席之中俘虏了蔡侯和随从共七十余人,随后以“杀父夺权”之罪处死了蔡侯及全部随从人员,并出兵消灭了蔡国,也使其成为楚国的一个县邑。
楚灵王灭陈、蔡,实际上是干了楚庄王想干而未能干的事。从主观来讲,这是楚灵王自己的贪婪和霸道,但客观上却推进了楚国霸业的继续。
公元前530年(楚灵王十一年),楚灵王假借狩猎之名来到州来,同时派人包围徐国,想以此威胁吴国,而他自己则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寻欢作乐。两年后,吴军攻占州来,州来又沦为吴国的一个县邑。
公元前529年(楚灵王十二年),楚灵王的几个弟弟发动叛乱,楚灵王慌慌张张地撤兵,包围徐国的部队也随之而撤退,吴军趁势追杀,楚军大败。
楚灵王在位期间,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刚愎自用,打击忠良之臣,使得国内臣民对其非常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他一系列随意的对外征伐,也引起了“国际”舆论的谴责。
楚灵王贪图享受,大造宫殿别苑,讲究富丽豪华。在古华容县城(今湖北潜江西南),楚灵王造起了一座离宫,名为“章华宫”,占地40里。中建高台,台基长、宽各15丈,台高10丈,叫做“章华台”,欲登上台顶中间要休息三次,所以又叫“三休台”。台上有楼阁,阁上雕龙画凤,极其精美。在北方有台未必有榭,而在楚国,有台必定有榭。就其高耸的土筑工程而言则为台,就其空灵的木构工程则为榭。
在建造这座豪华行宫的过程中,楚灵王借机肆意掠夺和侵占一些贵族的权力和财富。楚灵王曾下令接纳逃亡的私家仆役,让他们在章华宫服役。这实际上是削弱贵族的经济实力,是对贵族露骨的挑衅。有一次,大夫芋尹无宇的守门人逃进了章华宫,无宇前去捉拿,在没有禀报的情况下闯入章华宫中,结果被卫士押解到楚灵王的面前。前面说过,当楚灵王还是公子围时,就与这位仁兄发生过冲突。现在公子围可是君王了,芋尹无宇心里没底了,今天肯定是凶多吉少,干脆豁出去了。他向正在饮酒的楚灵王慷慨陈词了一番,说只有像商纣王那样的君主,才大肆搜捕那些逃亡的私家仆役。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楚灵王没有生气,而且允许芋尹无宇把人带走。
章华台竣工之后,楚灵王为了显示自己的虚荣心和威势,召集各国诸侯前来参加落成典礼。但诸侯们并不领情,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参加。最后在武力胁迫下,只有鲁昭公一人登台参加仪式。当仪式举行完毕时,楚灵王大加宴请这位给自己撑门面的客人。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好好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而是借机卖弄他的奢侈之心。楚灵王拿出自己心爱的一副弓箭,赠送给了鲁昭公。刚给完,就有点后悔了。旁边一位大臣看出了楚灵王的心思,于是他一面向鲁昭公道贺,一面对鲁昭公说:“齐、晋、越三国国君早就想得到这把良弓了,但都未能如愿以偿,而大王您得到了它,实在可喜可贺,您可要把它藏好了,也要防备齐、晋、越这三国呀。”鲁昭公并不愚钝,他一听这话音,就明白了,于是,说了一番客套话,把这宝弓还给了楚灵王,真是滑稽可笑之极。
还有一次,楚灵王与大臣伍举登临章华台。楚灵王实际上是一位舞蹈家,也是一位诗人,只不过他的诗反映的是他的奢华与傲气。见到章华台下的美景他赞美道:“好美啊,美极了!”伍举却提出了自己的认识,他说:“美是无害的,是自然客观的,如果我们赋予它一些人为的因素,那么它就不美了。”他这样说的主要意图是提醒和劝谏楚灵王不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但也折射出他们二人对美的理解和认识,这是楚文化的重要贡献。伍举强调的是理性之美、自然之美,而楚灵王看重的是感性之美、雕琢之美。
后人对楚灵王建造章华台给予批评,汉代东方朔把楚灵王的章华台与秦始皇的阿房宫相提并论,“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
除了章华台外,还有两件事让后人非议与指责楚灵王,也都与美、乐有关。一件是好细腰,一件是好巫音。
楚灵王有一个爱好,即喜欢腰细的人,楚国国都里的人往往节食来达到君王要求的细腰之身。这就是“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史书记载:“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这是说,从前楚灵王喜欢他的臣子有纤细的腰身,所以朝中大臣,一日只吃一餐。起床整装之时,先要屏住呼吸,然后把腰带束紧,扶着墙壁站起来。等到一年后,满朝文武官员的脸色都是黑黄黑黄的了。后来有些文学家常谈及,“楚王宫内,无不推其细腰。”这里所说的细腰,主要针对的是男子。
对女子,楚俗更以腰细为美。在楚国的美术作品中,女子无不细腰。女子细腰尚不足为奇,而男子细腰才是楚俗所偏爱的。
“楚之衰也,作为巫音”,这指的就是楚灵王喜欢巫音,而导致楚国衰落。他把村野的巫音引入到宫廷中,这是宫廷乐舞的一大变革。
楚灵王还大修城郭,如加固陈、蔡二城,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大夫申无宇说:“楚祸之首,将在此也。”
楚灵王以霸主自居,在与各诸侯国的交往中往往妄自尊大,接待诸侯时,常讲求排场,铺张浪费,他的大臣告诫他不要这样做,他非但不听,反而更加倒行逆施。在他上台的第三年,郑国的子产就说:“我对楚国不再担心了,像现在这样骄纵而不听劝谏的楚王,他的统治不会超过十年。”
楚灵王胆大妄为,他要利用当时的财富和甲兵,去追求自己所谓的权威和声誉。他的文才和武略并不出众,但他极为自负,群臣的谄媚、诸侯的逢迎,让他沉浸在享乐的世界,丝毫觉察不出任何危机。他自己始终以明君自居,似乎用不着所谓的雅量和贤才。
楚灵王的胡作非为,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楚康王时期,观起曾被车裂,他的儿子观从逃到了蔡国,当上了蔡国大夫朝吴的家臣。蔡国被灭之后,公子弃疾被封为蔡公。朝吴与观从就成了弃疾的部下。他们非常痛恨楚灵王,日夜谋划报仇复国。观从假借弃疾的名义,将流亡在外的楚康王的另两位公子子皙和子干秘密召回蔡县,并唆使他们与公子弃疾联合反抗楚灵王。随后,他们积极策划原陈、蔡的臣民参加暴动,组成了一支联合部队,由朝吴率领,向楚国国都进发。
防守国都城门的是蔡侑,他是蔡国人,其父就是被楚灵王处死的蔡侯随从之一,因此他对楚灵王也是家仇国恨。当时,楚军进攻蔡国,他奉命去晋国求援,在回来途中被楚军俘获,留在楚军。他很会察言观色,忍气吞声地跟随楚灵王左右,使得楚灵王逐渐对其放松警惕,而且还派他坚守国都城门,但家仇国恨在心里始终存在。
当起事之军到达国都城门时,蔡侑积极配合,不费吹灰之力,这支联军就直入都城,控制了局势,夺取了政权。在这三个儿子中,子干年龄最大,被立为国君,子皙任令尹,弃疾最小,任司马。
这时的楚灵王,正在乾溪这个风景怡人的地方玩乐。子干派观从来到这个地方,到处宣传鼓动,分化瓦解楚灵王的警卫部队。有些人早已恨透了这个暴君,于是他们纷纷离开回到国都。楚灵王一听都城发生宫廷政变,便率领警卫部队前往都城平叛。但一路上都有士兵逃跑,还没等到达国都,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士兵和几个随从了。楚灵王此时是众叛亲离,无计可施,瘫坐在地上。他的一个贴身随从向他进言说:“请大王回到国都郊外,听从国内臣民的处置吧;或者暂时到大的都邑,向他国求援。”楚灵王说道:“众怒不可犯,现在已无法挽回了,决不能向其他诸侯求援,那将是自取其辱。”随后,连这些随从也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