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第一执政
雾月政变时的法国政局动荡、经济危机、军事混乱。各派你争我夺,斗得法国人人人提心吊胆;经济凋敝,苦得法国人只好艰苦度日;战事不利,一片愁云压得法国人个个心烦气闷,好不难受。波拿巴执掌法国后,执政府展现了非凡的效率,波拿巴展示了非凡的治国才能,他内立法度,安定民心,外败强敌,迫和欧洲。顿时,法国人闷气得吐,锁眉得扬,自豪溢于言表。更使法国人喜上心头的是,法国经济一扫过去十来年一年不如一年的颓势,蒸蒸日上了。
上台伊始,波拿巴即废除督政府的某些类似恐怖年代的经济立法,诸如强制公债、军需征发等,以稳定有产者。紧接着,便委任财政部部长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中央设立了直接税行政总署,各省设分署,将财政管理权纳入了中央集权轨道。地方政府分配与征收直接税的权力被取消,由国家直接派税收人员到各省、大区、市镇执行收税任务。执政府恢复期票证券制度,用各种措施调动法国最富有的金融界的兴趣,并大力扶持银行业。波拿巴初试牛刀,在较短的时间内就使国库得到充实。银行业也随之兴隆。法国民众忐忑不安的心开始安定下来,他们对政府恢复了信心,对前途又有了期盼。
波拿巴的执政府对关系资本主义国计民生的工业颇为重视。对那些消耗本国原料的工业,他尤为关注。他尽力鼓励生产,特别是奢侈品的生产。1800年,执政府建立了统计局,调查全国的经济和人口。他采用十进位的公制以统一国内市场。1801年,在内务部部长普鲁塔尔的主持下组织了一个“全国工业促进会”,他还恢复了督政府时期举办工业展览会的做法。1803年4月12日,制造业公会也出现了。波拿巴通过行会对工业进行管理。
执政府对商业也很重视,他把商业的管理委托给了一个总委员会。1801年3月19日,执政府改组了商业交易所;1802年12月24日,商会又重新出现了;1803年4月7日,执政府把货币制度固定在金与银的比为1∶15.5的比率上,并坚决稳定货币;1803年4月28日,16个海港被指定为国际贸易港,并准予建立保税仓库。资产阶级看到了一个有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政府,期盼着一个荫护资本主义成长的伟大的法兰西帝国的诞生。
在对外贸易方面,波拿巴实行保护主义政策,尤其是对英国商品征收高关税,以有利于本国工商业的发展。《亚眠和约》签订后,英国希冀法国实现自由竞争,而波拿巴把英国看做是迦太基,他自己则要扮演伽图和西庇阿的角色,他选择了禁止通商。在欧洲呈现一片和平的时候,英法两国的商业争夺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而是照旧在国内市场、殖民地市场、欧洲市场、全世界市场上激烈地进行。在这时的争夺中,法国还是得大于失。1799年,法国的对外贸易额为5.53亿法郎,1801年则达7.9亿法郎。法国隐隐约约看到了世界殖民地霸主、世界商业霸主的宝座。
从旧制度时期以来,财政问题一直困扰法国历届政府。执政府建立时,国库同样极为空虚,只有现金16.7万法郎,近乎一文不名。但到1802年至1803年,执政府的预算奇迹般地实现了收支平衡,并略有节余。这是从旧制度以来所没有过的。波拿巴以其惊人的才能振兴了法国的经济,也激活了法国的政治、军事和外交。
波拿巴在以神奇的速度取得了令人目眩的成就之后,也开始谋求把自己推向权力、地位和荣誉的顶峰。但要达到此目的,他必须扫除议会和军队中的障碍。他首先拿议会开刀。他说:“什么是政府?如果它得不到舆论的支持,就什么也不是。它怎么能够抵消一个公开攻击它的议会讲坛的影响呢?”“(政府)不应有任何反对意见。”为清除政府的不和谐声音,他便利用共和八年宪法中没有规定卸任成员的选定问题大做文章。1802年1月4日,波拿巴撤回了提交给议会各院的所有议案,使议会处于“法律禁食”状态。3天以后,参政院宣布,议会各院会期已告结束,应着手更换到共和十年任期已满的五分之一的议员。因共和八年宪法没有规定卸任成员的选定办法,此问题便提交给了元老院。不知是受到了恐吓,还是为图谋新的好处,元老院没有采用人们普遍认定的抽签方式,而是以46票对13票决定由它自己提出卸任的成员。结果在4月份的改选中,保民院中自由主义思想家邦雅曼·贡斯当、然格内、拉罗米居厄尔、萨伊、督政府时期教育政策的设计者多努、谢尼埃等二十余名反对派被清除出保民院。只有卡尔诺一人被例外地保留下来。吕西安·波拿巴重入政界,成了保民院议员。
不久,第一执政又规定:法律草案事先要在第一执政主持下的特别委员会里由各组的“报告人”和参政院负专职的参政官共同审查,以免在此后的公开会议上出现任何争论。这样,波拿巴就可以恣意任命心腹组成特别委员会,奉命准备他那些雄心勃勃的纲领,再交给参政院走走形式。这意味着参政院再也不能控制法律的起草工作了。
议会各院被压服以后,剩下的危险只有军队了。由于《亚眠和约》的签订、欧洲和平的实现,巴黎充满了百无聊赖的将军,他们嫉妒他们的上司,都不相信他的军事天才,而只承认他运气好。波拿巴总是说:“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不自认为具有同我一样的权力。”而声名不菲的莫罗和贝尔纳多特将军则与波拿巴敌对。莫罗已公然与波拿巴闹翻。他的妻子和岳母甚至怂恿他和波拿巴断绝往来。但莫罗过于优柔寡断,在犹豫不决和缩手缩脚中丧失了时机和光阴,也差一点丧失了自己的生命。贝尔纳多特将军率两路军驻守在雷恩,企图发动政变,夺取权力。谋叛者在巴黎举行了多次集会,并且试探了包括富歇在内的某些文职官员的意见。贝尔纳多特将军虽有能力,但太过骄傲自大,且过多考虑自己的利益。共和七年他任督政府陆军部部长时就因不敢轻举妄动而丧失良机。这一次,他又坚持要元老院首先采取行动,这一企图必然是再一次破灭。
1802年5月7日,三名军官,其中一名是多纳迪厄将军被捕。5月20日,贝尔纳多特的参谋长西蒙将军因向军队秘密散发的两份攻击波拿巴的煽动性宣言落入巴黎警察厅厅长杜布瓦手里,而后富歇以“阴谋诽谤”罪逮捕了西蒙将军及其同伙。波拿巴秘而不宣地处置了此事:有嫌疑的军官不加审讯地关进监狱里;正规军第八十二团被运往圣多明各,到那里就有去无回;而里什庞斯和德凯恩将军被派往里斯本,布律纳则出使君士坦丁堡。拉奥里退职了,勒古布转入了后备役。贝尔纳多特将军则再一次由于他的妻子——波拿巴的第一个真正的情人和未婚妻德茜蕾的缘故免去了重刑,但他还是被免了官。那些受牵连的政界人物因富歇向他们通风报信而躲藏了起来。波拿巴对此耿耿于怀。1803年斯塔埃尔夫人试图从瑞士返回法国时,波拿巴还下令将她驱逐出了法国。
波拿巴清洗立法机构和军队后,法国人民已清楚地听到了独裁者走来的脚步声。他们知道这位独裁者的到来会夺去他们为之奋斗的民主和自由。但那位独裁者在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不断地在创造奇迹,不断地制造荣誉,不断地散发光芒。法国人每个毛孔都充满着激动和自豪,而且他们觉得他口袋里装着他们多年来极其渴望的和平、发展、稳定。他太神奇了。他太伟大了。他们无力拒绝欢迎他的到来。
清洗后的立法机构已是波拿巴的掌中之物。为建立一个新的贵族阶级,波拿巴提出了建立荣誉军团勋章的法案。尽管参政院、保民院都很顺从,但该法案一出台还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他们反对这个旨在恢复不平等,建立一个与法国大革命所要建立的以及新社会所祈求的制度完全相反的政权制度的法案。参政院的贝利埃指责道:“勋章是为满足君主政体的虚荣的小玩意。”面对种种反对声,波拿巴回答道:“我不相信有谁能给我指出一个没有勋章的新旧共和国。有人说这是为满足虚荣的小玩意。可不是!我们就是用这个来引导人的。……我不相信法国人民那么喜欢自由和平等。法国人并没有为十年的革命所改变;法国人只有一个感情——荣誉。因此必须满足这种感情,必须给他们荣誉。请看人民对外国人的骑士勋章是何等的崇拜;他们曾经为此感到吃惊,因此他们是要佩戴勋章的。……人们把什么都破坏了。现在就是要重建一切。现在有了一个政府,有了各种权力机构,但此外全国还剩下什么呢?一盘散沙。……如果我们不在法国的土地上放下大堆大堆的花岗石作为基础,我们是建立不起共和国的。”波拿巴决心已定,不再顾及反对者了。
尽管对建立荣誉军团的法案反对者并不算少,但并不能阻止法案的通过。在参政院该法案以14票赞成,10票反对获得通过;在立法院以166票赞成对110票反对而通过。在保民院只有38票赞成,而反对票达56票。但是,不管怎样,5月19日,荣誉军团创立了。它包括15个大队。每个大队由250名军团成员组成,军团长由波拿巴担任。其成员由波拿巴从新贵族名流中遴选出来。既有武官,也有文人。波拿巴从国有产业给每个“大队”20万法郎的年薪,作为军团成员的薪俸、住所和疗养院的费用,而他们则要宣誓“为共和国服务而献身”,“击败一切复辟封建制度……的图谋……”,并且“竭尽全力维护自由与平等”。波拿巴从思想、组织、经济各方面控制荣誉军团,世俗权贵已基本是唯唯诺诺。加入荣誉军团成了许多人的梦想,荣誉军团也成了波拿巴手中的又一筹码。
尽管拿破仑·波拿巴的荣誉军团中还留有“自由”、“平等”等体现大革命原则的字眼,但实质上,“荣誉”取代了一切。这里的“荣誉”名义上是为法兰西,但更多的是为拿破仑·波拿巴的荣誉,间或加上一点点他们自己的荣誉。荣誉军团的成员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对法兰西效忠,而是对拿破仑·波拿巴效忠;他们不是在维护法兰西的荣誉,而是在维护拿破仑·波拿巴的荣誉。荣誉军团的建立是拿破仑·波拿巴用特权来确保自己的政权,同时以自己的政权的持续来巩固特权迈开的第一步。今天的荣誉军团就是明天的帝国贵族。
1802年5月6日,在荣誉军团创立前,夏博·德·拉利埃在保民院动议,应在全国对波拿巴的功勋给予表彰,以示“全国的谢意”。5月8日,元老院不甘落后,做出决议,重选“拿破仑·波拿巴”为执政,并连任10年。“拿破仑”这个教名首次出现在官方文件中。但功勋卓著、威望大增的波拿巴对连任10年执政的报酬已不满足。康巴塞雷斯见此,便献上一计,让波拿巴按照人民的愿望“命令”的那样,顺水推舟,先接受“连任十年第一执政”的提议,再作他图。此后,在一个特别会议上,洞悉波拿巴心意的罗德雷提出草案:除了授予波拿巴终身第一执政之外,还授予他指定继承人的条款。这个提议被提交给参政院,并获得通过。而这并不在参政院的权限之内。为慎重起见,波拿巴删去了决议中罗德雷加上的关于指定继承人的条款。本来无权参与修改宪法的保民院和立法院也通过了三执政之一任终身执政的公民投票,而有权决定公民投票的元老院则靠边站,负责清点票数。投票结果是赞成票330万张,反对票只有八千余张。热月14日(8月2日),元老院做出如下决定:(1)由元老院任命拿破仑·波拿巴为终身第一执政;(2)建造一个和平塑像,一手握着胜利的月桂枝,一手握着元老院的法令,以便向后世子孙证明全国对第一执政的感戴;(3)元老院应向第一执政表示法国人民的信赖、热爱和敬佩。
再次得手的波拿巴不失时机地提出一部新宪法。到此时,参政院、元老院已形同虚设。他们未经讨论便于8月4日批准了这部宪法,是为共和十年宪法。根据该宪法,第一执政不仅拥有缔结条约,任命第二、第三执政的权力,而且他还可在他认为合意的时候,或在遗嘱上把他挑选的一名继承候选人提交元老院通过。如果元老院不同意,波拿巴可以依次再提出两名候选人,第三次提出的就不能再被驳回了。这样,波拿巴就篡取了他曾拒绝向人民要求的权力,向世袭制度又靠近了一步。由于约瑟芬的肚子不争气,结婚多年的波拿巴仍然未能创造出新的生命,更谈不上有继承父业的太子了。正由于此,他的兄弟约瑟夫和吕西安为了争夺继承权而激烈地争吵。直到这年10月10日,路易·波拿巴和奥坦斯·德·博阿尔内的儿子查理出生后,这种争吵才暂告平息。
万古长存的民法典
法国大革命以前,尽管法国在政治上统一了很久,但在法律方面一直未能统一。其南部通行成文法,施行着古罗马的《优斯蒂宁法》,其北部沿用习惯法。这给法国人民造成了很大的不便。故法国大革命产生的第一部宪法中就明文规定:“应制定一部共同于整个王国的民法典。”此后,尽管法国执政阶层更迭频繁,但还是拟出了好几个草案——1793年、1794年和1796年草案。其中个别条款已单独施行,如废除长子继承制的一切特权及继承法上基于年龄或性别上的一切区别;婚姻为纯粹的民事契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