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重整旗鼓
拿破仑的俄国远征遭到了惨败,他不可战胜的神话彻底破灭了。从莫斯科的撤退使得战争的性质发生了转变,在此之前,除了在西班牙之外,对抗拿破仑的都是一些欧洲旧有的封建王朝和贵族,从那以后,对抗他的人却是普通民众。正如拿破仑的青年时期一样,法国大革命唤醒了法兰西的民族精神,使法国人民获得了自强和自信,凭借着这种精神,法国人民将外国干涉军驱逐出了法兰西领土。而到了1813年,法国在欧洲处于征服者的地位,被它所奴役的地区开始迸发出民族独立的火花,俄罗斯人民的抗法斗争更是在精神上点燃了整个欧洲大陆反抗法兰西统治的火种。
拿破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的大军虽然在俄国损失殆尽,但事态好像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入侵俄国的60万大军中,只有20万是法国人,损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重,他们的伤亡数字只有一半,另一半伤亡属于那些被强迫征入大军的异国人,如巴伐利亚人、符腾堡人、萨克森人、普鲁士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等。这些国家还要继续为拿破仑的穷兵黩武提供人力物力上的无偿援助。皇帝不肯就此罢休,一回到巴黎,便立即着手重建一支大军,以迎击敌人的反攻。他知道这一反攻很快就会到来,所以关键在于抢在对手前面做好应战准备。
为了补充法军的力量,拿破仑提前征召了1814年度和1815年度的新兵入伍,这样他的军队便又增添了30万生力军。他又从西班牙抽调了不少老兵和4个团的精锐近卫军,从海军中抽出了4万名有经验的炮手。驻意大利的法军也提供了一个军。他先前还在法国本土组建了一支“国民自卫军”,作为正规军的后备力量,本来按照法令这支部队只能在法国国内服役,但现在危险迫在眉睫,拿破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批“国民自卫军”士兵被转入正规军,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很成问题,而且由于俄国远征造成的巨大伤亡,法军的下级军官极度缺乏,因此200名军校在校学员被提前派到部队里任职,100名服役10年以上的士官被提升为少尉。在对俄战役中损失最严重的是骑兵,为了在1813年进行新的战争,拿破仑不得不重建法军骑兵,从宪兵里抽调了3000名骑兵军官和军士。
在拿破仑加紧备战的同时,他的敌人也没有闲着。去年年底约克指挥的普鲁士军队哗变只是普鲁士背叛法国的一个前兆。1813年2月27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同俄国签订了一个攻守同盟条约,依照这项条约,俄国出兵15万人,普鲁士出兵8万人,共同对法作战。3月17日,该条约正式公布,在俄国的大力支持下,有恃无恐的普鲁士同时对法宣战,布吕歇尔将军出任普军总司令。在英国和瑞典的参与下,第六次反法同盟建立起来,随之普鲁士境内立即掀起了一股反法爱国热潮,王国政府宣布采取全民皆兵的办法,要求凡是不加入正规军和民兵的普鲁士人,都应通过袭击敌人后方和交通线的方式,支援军队的行动。它号召普鲁士民众殊死抗击法国占领者,使用一切可以找到的工具,对其展开游击战,对敌军实行坚壁清野政策。这简直就是1792年法兰西革命时期情形的重演。经历耶拿-奥尔施塔特战役的惨败之后,普鲁士人忍辱负重,经过6年的卧薪尝胆,逐渐恢复了国力,现在他们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与此同时,在波兰前线,拿破仑的继子欧仁亲王接管的那支残兵败将,被俄军打得步步后退,拿破仑曾要求他坚守维斯杜拉河一线,可等到命令送达时,欧仁的军队早已被撵到了奥得河。俄军于1月18日渡过维斯杜拉河,并于2月7日进入了华沙。由于兵力不足加上对普鲁士人的恐惧,欧仁亲王只留下少量军队固守几个要塞,放弃了波兰和普鲁士的大片土地。到了1813年3月初,欧仁更是退到易北河一线,眼睁睁地看着俄国人进入柏林。
在隆冬季节,东欧大地为冰雪所覆盖,哥萨克骑兵可以自由驰骋,法军坚守的阵地和城池不断受到敌军骑兵的迂回包抄,凭借士气低落的法军残部的实力,要想抵挡住新锐俄军的冲击,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拿破仑不管这些,他对欧仁的溃退非常恼火,法军的备战计划因前线的失利而受到了严重干扰,他对欧仁一再严厉斥责,命令他要尽可能地坚守,不准再从易北河后撤,在普鲁士地区,如有反叛迹象,就残酷地镇压。拿破仑竭力争取时间以便在5月份完成大军的重建计划,他相信届时将有足够的力量同俄军重新较量一番。
拿破仑对前线的形势极为忧虑,但最令他怒火中烧的是由于战局混乱,前方消息不灵,使得习于发号施令的他不能遥控指挥。为此,3月7日他给欧仁写了一封怒气冲冲的信:
我无法给你下达任何命令或指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履行任何职责。你从不向我呈送详细战报和兵力报告,你没有告诉我只言片语。不仅仅是你,连你的参谋人员也都对我装聋作哑。甚至连指挥各军的将军到底是谁,他们现在何处,我都一无所知。对你们目前的军事态势我如在云里雾中,也不明了你的炮兵状况如何。我得不到丝毫情报,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你叫我如何对部队发号施令?
另外令拿破仑烦恼的是,留下辅佐欧仁的参谋长贝蒂埃元帅由于在俄国劳累过度,此刻心力交瘁而病倒了。他身边没有一个合适的参谋长,只好由宫廷大臣迪罗克将军暂时顶替一下。拿破仑为1813年的战争所拟定的战略计划是:以其左翼即欧仁亲王的军队,被称为“易北河军团”,负责迟滞俄军主力的行动;与此同时,在德意志西南的法兰克尼亚地区重新组建一支他称之为“美因河军团”的法军主力,作为主要打击力量,这个军团将穿过德意志中部的图林根森林,在萨勒河一线展开,并同“易北河军团”会合,然后向东横扫,把俄军一举驱逐出萨克森和普鲁士,进而解救波兰。
根据拿破仑的指令,欧仁把手下的军队南移。北方的重要港口城市汉堡因兵力空虚,在3月12日遭到了200名哥萨克骑兵突然袭击,而当地的法军指挥官洛里斯顿将军和圣西尔元帅畏敌如虎,竟然仓皇撤退,将汉堡拱手让出。拿破仑对此事怒不可遏,洛里斯顿和圣西尔两人都是新近被任命为军司令的,但他俩的表现令拿破仑大为失望,洛里斯顿曾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指挥近卫军炮兵立过大功,所以被允许继续留任,圣西尔则被解职,他的指挥权由麦克唐纳元帅接替。拿破仑命令欧仁亲王派达武去那里收复该城。达武此时正在萨克森首都德累斯顿与普鲁士军队对峙,接到命令后便炸毁易北河上的桥梁,撤出了德累斯顿。但这又一次激怒了拿破仑,因为保留桥梁可以诱敌深入,达武没有理解主帅的良苦用心。为此拿破仑又写信给欧仁,责骂达武在德累斯顿撤退期间的所作所为荒谬、愚蠢。
就在汉堡失陷的当口,拿破仑发布命令,确定了东征大军的编成,其序列如下:
达武元帅指挥第一军,1.5万人;
维克多元帅指挥第二军,正在组建中;
内伊元帅指挥第三军,4万人,他因在博罗季诺战役和莫斯科撤退期间表现英勇而被封为莫斯科亲王;
贝特朗将军指挥第四军,2万人,该军来自意大利;
洛里斯顿将军指挥第五军,1.5万人;
马尔蒙元帅指挥第六军,2.5万人;
雷尼耶将军指挥第七军,1.4万人;
波兰亲王波尼亚托夫斯基将军指挥第八军,在西里西亚;
奥热罗元帅指挥第九军,该军由巴伐利亚军队组成;
拉普将军指挥第十军,3万人,驻守在但泽;
麦克唐纳元帅指挥第十一军,1.5万人。
以上各军共编有41个步兵师和11个骑兵师,兵力可达22.6万人,拥有火炮457门。此外,在撤离俄国时损失最轻的近卫军精锐被改编为两个师,分别由莫蒂埃元帅和贝西埃尔元帅指挥,拥有1.2万名步兵、3000名骑兵和60门火炮。重建的法军骑兵共编为172个中队,分属3个骑兵军团。
经过拿破仑三个月的不懈努力,一支新的大军初具规模,但它尚未成为真正可怕的武装力量。由于时间紧迫,士兵普遍没有受到良好训练,下级军官更是缺乏实战经验。这支部队的整体素质已远不如先前那支打遍欧洲无敌手的常胜之师,尽管他们的士气依然很高。再者,由于军马不够,骑兵缺编严重,在数量和素质上都无法满足实战要求,这对探察敌情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骑兵的不足,给拿破仑今后的作战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
吕岑:再展雄风
3月底,贝蒂埃病愈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这时,拿破仑已在法兰克尼亚集结起一支8.5万人的主力部队,也就是“美因河军团”,由第三、第四、第六3个军以及近卫军、骑兵军组成。到了4月中旬,这支打击力量开始穿过图林根森林,沿着1806年耶拿战役中法国大军团所走过的一条道路向东北方向前进,同时这支新军还要走过昔日赢得辉煌胜利的旧战场,但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在4月底,拿破仑从贝特朗的第四军中抽调了两个师,组建了第十二军,由乌迪诺元帅指挥,他还得到了两个巴伐利亚师的支援。贝特朗的军则补充了1个意大利师和1个符腾堡师。4月30日,欧仁亲王指挥的易北河军团6万人同美因河军团会师,拿破仑直接控制的法军现有近15万人,372门火炮,但只有7500人的骑兵。
由于缺少骑兵,拿破仑难以确切地了解敌军的兵力及部署。反法联军的分布相当分散,俄军和普鲁士军遍布于普鲁士和萨克森各地。抗法英雄库图佐夫元帅不久前还因战功而被加封为斯摩棱斯克亲王,不料却因感染伤寒于4月28日去世,已前进至德累斯顿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遂命令维特根斯坦继任反法联军总司令。维特根斯坦将其军团主力集中于莱比锡南不远处,他意识到莱比锡城将是拿破仑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想乘法军渡过萨勒河后攻击其右翼。他眼下可动用的联军兵力有自己麾下的俄军3.5万人和布吕歇尔指挥的普鲁士军3.3万人,另有一部分兵力在克莱斯特将军的率领下据守莱比锡。在数量上,拿破仑的法军拥有多一倍的兵力优势。他十分需要获得一次迅速而具有决定性的胜利,不仅是为了使他这支年轻的部队得到一次宝贵的经验以激励其精神,而且也是为了能够重振他百战不殆的威望。
5月1日,法军渡过萨勒河,分成三路纵队继续向东挺进,内伊、贝西埃尔和马尔蒙的军团在右,麦克唐纳、洛里斯顿两军在左,贝特朗和乌迪诺两军殿后。近卫骑兵渡河不久即遭遇敌军前哨,俄军的第一次炮火齐射就集中目标,贝西埃尔当即被一颗炮弹炸死,他是继拉纳之后第二个在战场上身亡的法国元帅。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对拿破仑来说真是一个凶兆。
夜幕降临时,拿破仑随内伊军前卫抵达吕岑,这是在莱比锡西南12英里的一个小镇。在昔日的三十年战争中,吕岑就是赫赫有名的古战场,1632年11月16日,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在吕岑战役中战死。内伊奉命守住吕岑,掩护左翼,立刻骑马飞驰而来,亲自指挥作战。其他开往莱比锡的后续部队也都转向吕岑。内伊的第三军奉命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牵制敌人主力;随后而来的马尔蒙第六军奉命向内伊靠拢,在内伊的右侧投入战斗;在更南面的贝特朗第四军受命攻击敌军的左翼;近卫军也奉命向炮声最集中的方向前进。整个下午,战斗异常激烈,两军杀得难解难分。内伊军承受的压力最大,因此伤亡惨重,呈现出渐渐不支的迹象。就在这时,拿破仑亲临前线督战,极大地激励了官兵的斗志,他的出现对于其部下,依然具有一种魔力般的效应。所到之处,“皇帝万岁”的呼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伤员走过皇帝面前,也都一律向他敬礼欢呼。
拿破仑命令炮兵集中使用,重演瓦格拉姆战役故伎,猛轰联军的中央阵地,经过多达3.9万颗炮弹的连续轰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即拿破仑便将16个营的新老近卫军连同近卫骑兵一起投入缺口,以作最后一击。法军一口气夺回了几个村庄,但俄普联军并未因此被击溃。待到夜幕低垂时分,交战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各自在阵地上暂且宿营歇息。吕岑一战,两军的伤亡都不小,拿破仑承认法军方面死伤万人之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属于内伊军的,反法联军的损失也不少于这个数目,而且布吕歇尔的参谋长沙恩霍斯特将军伤重致死。
就在双方僵持于吕岑时,北面洛里斯顿的第五军已将克莱斯特逐出了莱比锡,害怕后路被断的维特根斯坦不得不率军向东撤往德累斯顿,联军撤退时秩序井然,携带着他们的伤员,并由骑兵担当掩护,法军也未穷追,因为他们的骑兵不是俄军的对手。吕岑战役遂以法军小胜告终。拿破仑在这次会战中身先士卒,表现卓越,在战斗最激烈的关头,他亲临前线指挥,显现了极大的勇气。这支法军拥有这么多的入伍新兵和毫无作战经验的军官,初战便能将气势汹汹的敌军击退,无疑应归功于拿破仑的杰出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