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献酒上寿”不是在诞生的纪念日里举行,而是为了各种特殊的目的,或为了娱乐和聚会,或带有强烈的政治目的。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庆寿,据我国台湾地区的学者考证,是从南北朝时期开始的,但当时主要是给小孩子过生日。
到了唐代,皇帝的诞辰日——“圣寿节”,是祝寿礼俗的高峰。唐中宗李显景龙三年(709)十一月十五日,这一天出现了中国较早的一次全国人民为皇帝祝寿的记录。而李显的侄子、中国历史上排在前三位的风流天子唐明皇,将自己的生日“八月初五”定名为“圣寿节”。从此,让全国人民为皇帝庆寿成为历朝历代的一项法定制度。到了明清时期,只有王公贵族、富人才能有做寿的活动,开始扩大到平常百姓之家,并成为子女奉养父母的重要内容。
一般,父母年龄满十,才会举办大型的庆寿典礼,如五十大寿、六十大寿、七十大寿等。为什么要给父母庆寿呢?孔子说得很好,他认为父母的年龄和生日不可以不知道,第一个原因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为父母过一个生日,以集中表达孝顺;第二个原因是生日到了,就证明父母又衰老了一岁,那就更要注意他们的饮食起居了。虽然庆寿比起日常陪伴照顾父母来说,在养老活动中所占的比例很小,但其却也正因为“难得”,而给父母所带来的意外惊喜和欢愉,是平常的供养所不能给的。所以,为父母庆寿,被很多子女所重视。
尤其是七十大寿。七十岁之后,老人就被称为“古稀之年”。“古稀”一词源于唐代大诗人杜甫《曲江三首》中的“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世间普遍认为七十岁是人生一道门槛,能活过七十岁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人们称七十岁为“古稀之年”。所以,七十大寿历来被中国人所重视,子孙对尊亲七十大寿的庆贺也尤为隆重。
古代民间庆寿的主要形式是子孙为老人举办“庆寿宴”,邀请亲戚、朋友、乡党等前来参加。而且邀请和被邀请都有一套礼节。首先是寿星的家人要找算命先生,选中不与父母生辰冲突的吉日作为举办庆寿之礼的日子。然后家人开始寄帖发函、发请柬。“寿柬”是专门用来邀请亲友前来参加自己长辈寿辰的请帖,通常都是由子孙或亲友具名,不由寿星自己具名。寿柬的格式与写法除了按请帖的要求外,还有一些固定的用语,如父亲称“家严”,母亲称“家慈”。而寿柬的款式也有横排和竖排两种。
接到邀请后,被邀请者必须准备贺寿礼,最常见的祝寿礼物有寿糕、寿烛、寿面、寿桃、寿联、寿幛、五瑞图、“寿”字吉祥物等,也有送鸡鸭鱼肉的。寿礼上用红纸剪成“寿”或“福”字粘上,寓意长寿幸福。
寿面据说源于汉武帝。当年汉武帝有一次与大臣们开玩笑,说人的寿命长短与人中有很大的关系,谁的寿命长,那么他的人中一定也很长。此时东方朔便接口说,彭祖活了八百多岁,那么他的人中一定很长,他的面孔更是不知有多长了。此说本是戏言,但经过长期流传以后,人们却真的以为人中长、面孔长的人寿命也一定很长。由于“面孔”的“面”与“面条”的“面”同字同音,而且面条又是长的,于是民间便以为吃了面条就会使人长寿。《清稗类钞》是关于清代掌故遗闻的汇编,其中曾记载,送给寿星面条及炒热之面,因面条长,取其绵绵不断长寿之意也。而祝寿用的寿桃一般不是吃的桃子,而是用白面做成的。其形状为下圆上尖,酷似桃形,桃尖上点上一个大红点。寿桃是祝愿寿者寿命长、洪福齐天的意思。
当前期的邀请工作都搞定之后,主办人就要着手做“寿幛”了。寿幛,也叫礼幛,一般都是在整幅的红绸缎上,剪贴喜纸做成的。寿幛有直式与横式之分,不论直式与横式,皆采用长方形。寿幛的撰写,或子孙来写,或亲朋来写。不管谁写,都应考虑到寿星的身份、年龄、职业等因素,用语多为赞颂或祝福的话,寿幛用字简短,有一个字的,如“寿”字,有四个字的,如“寿比南山”等,通常以四个字为多。寿幛题词为四字的,在四字当中,有一定的平仄声规律。大概是以平声开始,必以仄声收尾,仄声开始,必以平声收尾。这就是所谓的“平起仄收,仄起平收”。
寿幛完毕了,就开始装点寿堂。寿堂南墙上要挂有红绸,上书“寿”字,也可用百寿图代替,两旁挂寿联,上悬寿幛,其他寿联可挂在其余墙壁上。寿堂地上铺设红地毯,寿堂正面的墙壁之下摆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祝寿用的寿桃、寿面及鲜花、水果等。方桌上还要摆放寿烛,而寿堂的两边则摆放客人坐的椅子。
寿联其实就是祝寿楹联。撰写寿联时,必须分清对象,确立主旨,选用恰当的词句,并且多用成语、典故、专名,保证其流畅,使人看了能了解其意义,引起共鸣。
这样,前期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后,就到了开宴祝寿的时刻。子孙先把寿星请到上屋席位,其他按辈分落座。宴席除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外,必有长寿面。大家向寿星敬酒,因“酒”、“久”谐音,“酒”就成了“长久”、象征寿星长命百岁的意思。还要在寿宴上向寿星致贺词,也叫寿文。其内容一般是对寿者的经历、业绩、品德进行叙述和赞颂,表示良好的祝福。在寿宴现场,同辈抱拳打躬,晚辈鞠躬,儿孙辈行跪拜礼等祝寿活动结束后,主人家还要适当地给客人一些回礼。
庆寿之时,还要放千响的爆竹,号称“千子”,寓意家族子孙满堂,福寿连绵。此外,儿女们还要为父母准备新衣服和新鞋子,不管是父亲做寿,还是母亲做寿,都一定要准备双份,祝愿父母同喜同庆,过了新的一岁又一岁。另外,桌上还摆放有桂圆、年糕、花生等寓意吉祥的食品。
明代嘉靖二十九年(1550)春天,南直隶(今安徽和江苏两省)安庆府桐城县人赵釴,父母双双八十大寿之时,他们家当天清晨先把庭院打扫干净,然后铺地毯、挂彩灯。布置完了之后,自己本家的晚辈们就开始给两位老寿星祝寿,这样一直热闹到下午,但这还只是正式寿宴的预演。到了黄昏,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到了,正式的寿宴便拉开帷幕。在正式寿宴上,各晚辈分两行站在寿星面前,再依次敬酒祝贺。而来宾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给三壶酒享用,六十岁的给两壶酒,五十岁及以下的,都只给一壶酒。
古代的祝寿活动除了敬酒祝贺之外,还有写寿赋、寿序、寿诗和绘制寿图。
祝寿时,所作的诗词,叫寿诗、寿词。大体分为“自寿”和“寿人”两种。给自己生辰时所写的文章叫自寿,为别人寿诞所写的叫寿人。自寿的诗词,或写在青少年,或写在中年,或写在晚年。由于身世、阅历和感受各不相同,所抒发的情感亦各有不同。为他人祝寿的诗词,大体又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为家属亲人所写的寿诗,一是在社会交往中为朋友祝贺所写的寿词、寿联。
南宋著名词人李清照与她的丈夫赵明诚,据传有一次参加一位150岁老寿星的寿宴,众人推举李清照夫妇现场作贺寿联。赵明诚立即吟出上联:花甲重逢,又增而立岁月。“花甲”为六十岁,“重逢”则是一百二十岁,而立为三十岁,两数相加正好是一百五十岁。众客正喝彩时,李清照的下联也已吟出:古稀双庆,复添幼学青春。“古稀”为七十岁,“双庆”自然是一百四十岁;“幼学”是十岁,加在一起,也是一百五十岁。上下联可谓珠联璧合,天衣无缝。
乾隆皇帝在做八十寿庆时,纪晓岚献上的寿联是:八千为春,八千为秋,八方向化八方和,庆圣寿,八旬逢八月;五数合天,五数合地,五世同堂五福备,正昌期,五十有五年。据说,乾隆看后高兴不已,赏他白银千两。原来这一年既是乾隆八十寿辰,又是他即位第五十五年,而且是五世同堂。上联贺乾隆八十寿辰,刚好他的生日又在农历八月份,所以连用六个“八”字;下联写乾隆即位年数,紧紧扣住“五”字,全联气势酣畅,十分巧妙。
清代有一个文人,名叫田东溪,是当时作对联的高手。有一次,他为一位友人的母亲祝寿,写了一副很经典的对联:鲁敬姜之教子必以道;陶士行非此母不能生。鲁敬姜是周代的慈母,以教子有方留名史册;而陶士行就是东晋时的名臣陶侃(陶渊明的曾祖父),他赡养母亲极为孝顺。有一回,陶侃将公家分的鱼托人带回家孝敬慈母。母亲却将原物封好退回,并写信责备陶侃,要他为官应廉洁自好,不允许公私不分。还告诫陶侃说,用公物取悦于她,反而增加了她的忧虑。陶侃在历史上留下的清廉美名,与母亲的教诲不无关系。清代人田东溪把这两个历史人物写进对联,寓意深刻地表达了对友人母亲高贵品质的赞誉,也把庆寿的文化韵味展示得淋漓尽致。可以想见,当友人的寿星母亲和所有亲朋好友读到这副对联时,该有多么大的荣耀和自豪。
庆寿说到底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来集中表达对尊老的孝敬与祝福。中国传统养老中,如果说平常的饮食起居照料是一种“体养”,那么庆寿就是一种带有狂欢性质的“色养”。当然,色养并非、也不只局限在庆寿之日。而且,真正的色养,就是要让尊亲每天都像在过生日一样。不过,每天都在过生日,是一种很理想化的状态,于是庆寿在其本身的隆重之外,还具有一种象征意义,即做子女的,要时时刻刻以庆寿时的高规格来侍奉尊亲。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子女都要严格要求自己,尽全力照顾父母,是庆寿的言外之意和话外之音。
四、居住条件——尽孝的第一场所
很明显,孝敬老人,并给他们一个安心舒适的生活环境,其第一条件就是要有一个像样的住所。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吃饱之后总不能随便找个地躺下就睡吧,所以居住是吃饱后,人的必要需求。尤其是对老人,失眠等老年疾病会使他们对居住的条件有更高的要求,子女一定要在居住安排多多用心,用一个完美的居室空间安放老人的晚年生活。
“归隐山林”是古代很多老年人放在嘴边的一句话。现代人都认为,这仅仅是一种回家养老的代名词而已。但实质上,古人的确是希望有一个“山林”的居住环境,以此享受余年。孔子就曾说过,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有山的地方,一般都有水,山水在中国古代是不分家的。老人因其经验和阅历,既是智者,也是仁者。所以他们当然愿意归隐“有山有水”的“山林”。
按照中医的观念,古代老年人的居住条件有四个字的原则:“人野相近”。意思是说,老人的居所既不能靠近人太多的闹市,也不能住在深山老林中,要在“人多”与“野外”找到一个平衡点。当这个平衡点找到之后,老人的心态才能更为平和,才能真正地做到“颐养天年”。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认为老人隐居山林深处固然不错,但一个人住山林里,则出入“多阻”不便;如果是许多人结伴而居,又“喧杂”吵闹,也不合老年人好静的特点。所以,适合老年人安居的环境是“人野相近”。古代的“人野相近”,可不仅仅是周末、节假日开车去趟郊区“农家乐”。这在现代人被视作“休闲”、“享受”的东西,在孙思邈看来,应该是老年人颐养居处的基本原则,这比现代高端别墅的选址要求都高。
“人野相近”是对居所地理位置的要求,即周围是山野风貌,但交通条件还不错,能够出入方便,留下与居住可以自由选择。不过,这是一种非常理想化的居住地理环境,即便是豪门大户,也不可能都有这样的条件来赡养父母。毕竟,各地的地形地貌差别很大,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山区,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有,很多家庭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供养尊亲,而举家迁往郊野,另造房屋。
虽然客观条件有很多限制,但有的人却能真正地在山林中养老,如东晋时期的大诗人陶渊明。他因为厌倦了官场生活,便辞去官职,彻彻底底地归隐山林,还在其居住门前栽种五棵柳树,因此称为五柳先生。陶渊明喜欢菊花,于是在茅屋边遍植菊花,使我们读到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诗句。能够见到“南山”,当然是符合老人养生最高要求的。
宋代大改革家王安石五十五岁时,因变法遭到反对,被罢免宰相的职位,然后被贬谪到南京为官。到任后,他就辞去官衔,筑居舍于南京城外七里之地的钟山附近。他的居所,四周人烟稀少,建筑也非常简单实用,又不设围墙,毫无高楼大厦的阔气。但王安石却非常喜欢这里的环境。平日里,王安石与很多文人、僧道在居所周边交游,或与友人相互写诗唱和。他出游访友时,会骑一头驴,旁边只有几个跟随的仆人。有时想到要进城,他就乘小船,沿着河道,缓缓而行,观赏两岸风景,以此悠悠度日,好不自在。后来王安石得病,他就把这所郊外的住宅捐给了当地的寺院,所卖的田地则施舍给寺院做功德,然后回到南京城中,租屋居住。虽然因病必须回到城内居住养病,但在郊外居住的这段生活,使他摆脱了变法无望的忧郁,而让内心归于自然和平和,也写出了“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的从容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