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以孝选官:孝与古代选官制度(中国孝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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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非主流”——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以孝选官(3)

另外魏晋南北朝孝文化的另一虚伪性表现在,“孝”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部分伪孝之徒沽名钓誉的工具。由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统治者对孝的大力提倡,孝一跃上升为伦理道德的首位,再加上察举制的推行,孝廉成为最重要的选官依据,特别是“清议”对孝所起的推动提倡作用,“孝”在这一时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孝行可以作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以孝可以为官、可以屈律。这就为一些希冀获得高官厚禄的人打开了一条入仕的捷径,因而在政府政策的大力宣扬和社会舆论的推动下,孝行成为一种社会风气,深入到社会各个阶层,这一时期因孝得官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在获得官职后也大都能践行孝道,在自己践行孝道的同时也能以身作则,教化百姓,淳化风俗。同时也应看到“孝治”只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士族地主的一种统治手段,许多士族地主表面上虽有“仁德”、“纯孝”之美名,但表象下是素质低下、内心腐败的真实面目,他们只是把孝作为自己的遮羞布。《宋书·孝义传》通过对比汉代孝行,对这一时期的孝作了较为客观的评价:“汉世士务治身,故忠孝成俗,至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晋、宋以来,风衰义缺,刻身厉行,事薄膏腴。若夫孝立闺庭,忠被史策,多发沟畎之中,非出衣簪之下。以此而言声教,不亦卿大夫之耻乎!”在这里就对卿大夫道德沦丧、沽名钓誉作了批判。

西晋初年的大臣如王祥、何曾、荀顗都是以孝闻,王祥“卧冰求鲤”,以孝闻名天下,何曾也是著名孝子,曾批评阮籍居丧无礼,行为放荡,而荀顗“年逾耳顺,孝养蒸蒸,以母忧去职,毁几灭性,海内称之”。他们和王戎、和峤等都是当时有名的孝子,但以他们的权高位重,查遍史书除了以孝立身外也很难找到他们气节高尚,利国利民的记载。相反,除孝行外他们丑陋的一面却可屡见史册。王祥除以孝出名外,成绩平平,而何曾和荀顗则是奸佞之臣,史载:“(何曾)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宴)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人以小纸为书者,敕记室勿报。刘毅等数劾奏曾侈忲无度,帝以其重臣,一无所问。”可见,何曾在史书记载中除了其奢侈浮华结党营私外,并没有看见其他济国济民的政绩,同样荀顗也是以孝出身,但为官后荀顗却只给我们留下了阿谀专横的印象,史载:“顗明《三礼》,知朝廷大仪,而无质直之操,唯阿意苟合于荀勖、贾充之间。初,皇太子将纳妃,顗上言贾充女姿德淑茂,可以参选,以此获讥于世。”就这么一个阿谀奉承的人物,只因为孝而得势,位至司空,多次负责制定晋代的礼乐制度,就这样两个人竟然还得到了别人的称颂。可见,何曾、荀顗只是孝行突出,以孝获名后又把孝道作为自己获取功名利禄的工具。出现这种情况的深层原因在于朝廷只重视孝行,而忽视了其他品德的考察,他们的出现只不过是过分强调孝行所产生的副产品。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统治者大都大力提倡孝行,把孝作为一切伦理道德的基础,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淳化社会风气的作用,但在实际上宗族内部的人际关系仍很淡薄。《宋书·周朗传》载周朗上书言曰:“今夫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家而七矣。庶人父子殊产,亦八家而五矣。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嫉谤谗害,其间不可胜数。宜明其禁,以革其风。”

孝行的大力提倡不仅没有缓和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与之相反,宗室成员之间相互倾轧司空见惯,而各个朝代的灭亡也无不和内部的倾轧密切相关。清代李渔谈戏曲创作方法时曾说:“欲劝人为孝,则举一孝子出名,但有一行可纪,则不必尽有其事,凡属孝亲所应有者,悉取而加之。”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孝的虚伪性更像是利用了戏曲创作中的手法,以孝闻达却忽视了其他品德的缺失。

在六朝政权频繁更替时,单纯信守对某个王朝的忠,并不能保证政治上常胜不败,所以其时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大族,均频频变更政治上的合作对象,当时社会对这种现象持宽容态度。政权频繁变更时,个人要保证获得政治权力,往往要依靠家族的力量,在家族之内寻找庇护所,而且,个人的所作所为也往往代表着整个家族的意愿,这样,“孝”就成为凝聚家族成员的纽带。所以贯穿整个六朝,在面临忠孝冲突时,往往舍忠取孝,这是当时社会形势所迫。政权变更时,政治上尽可能早地实现新的君臣结合,可以保证家族在社会中立于不败之地,而在内部,依靠“孝”、“悌”、“义”,可以凝聚家族成员,齐心协力维护家族整体利益,这一原则使得褚氏家族在魏晋南朝能飞速发展,并绵延下去,在隋唐时家族达到鼎盛,出现以宰相褚遂良为代表的磅礴气势,占据政治生活中至关重要的地位。

三、结语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上盛行重孝之风,并且将其作为选官制度的重要标准,大量的文献记载足以说明这一历史状况,并且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社会性。这样的风气形成的原因,可谓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的因素,还包含着政治、思想、经济、门庭等各方面的影响。

《晋书·孝友传》概括孝的意义为:“大矣哉,孝之为德也!分浑元而立体,道贯三灵;资品汇以顺名,功苞万象。用之于国,动天地而降休征;行之于家,感鬼神而昭景福。若乃博施备物,尊仁安义,柔色承颜,怡怡尽乐,击鲜就养,亹癖忘劬,集包思艺黍之勤,循陔有采兰之咏,事亲之道也。属属如在,哀哀罔极,聚薪流恸,衔索兴嗟,晒风树以隤心,頫寒泉而沫泣,追远之情也。”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魏晋南北朝时期,孝在人们心中的崇高地位以及当时人们对孝的重视程度,同时还将其升格为国家政策中最重要的选官标准之一,可见对其重视的程度,同时被视作保持家庭内部雍熙和睦的重要途径,这也说明了在一定程度上孝不但是选官,而且还是治理民众、治理天下的重要标准之一。

魏晋南北朝时期所出现的以孝选官的制度,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亦取决于当时的社会制度,因为当时士族制度的全面确立是促进以孝治国、以孝选官的重要社会条件。九品中正制选官初期还能进行一定的名品品鉴,当时到了其中后期弊端显现,就成为了世家大族任人唯亲,维护其士族地位的重要工具,而孝与不孝却按照传统的礼制来进行,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操作的空间。从社会历史发展方向看,世家大族是以孝选官的主要受益者,门第坐取公卿,世代高踞社会上层,享有种种特权。正因为如此,世家大族特别注意以礼教为基本内容的名教理论来保其门第家世,以门第之不变,应时局之万变。当政权更迭之时,士族阶层就会以孝的名义从而站在家族利益立场上,参与或是帮助掌权者来篡夺前朝的政权,然后在新君面前以一种有功之臣的面目出现,从而继续维持其社会地位,而新的政权势必在政治上进行政治报仇,通过优待士族的政策使自己的统治获得必要的支持,以便巩固其政权,维护其统治。所以,提倡重孝在一定程度上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治制度的产物,其文化性的表现更多体现在一种虚伪的程度上,其政治涵义的内容更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