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以孝树人:孝与古代教育(中国孝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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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学校教育,教民以孝(5)

之所以会有人费尽心机、处处钻营,以图博一个“孝子”的名声,不仅是为了被举孝廉,升官发财,更是源于汉代社会对“孝”的重视。在汉代,“孝子”之名就像一个通行证,可以给人带来实际的利益,凭借它,可以轻易进入仕途,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和别人的尊重,这无疑是最有效的孝教育途径。

自从汉朝将孝廉作为一种正式的选官制度,中国古代历朝都将这一制度沿用了下来,只是在具体的实施方法上不同而已。魏晋南北朝时期继承了汉代举孝廉的制度,以孝行、仁爱和门第作为取材标准,而品评官吏好坏的清议制度,便是以孝与不孝来评判士人和官吏。在魏晋时期,许多官员,遭人清议,因不孝而被罢官。

典型的例子便是西晋时《三国志》的作者陈寿。陈寿是三国蜀国、西晋时著名是史学家,在孝顺问题上,陈寿有两次遭到清议。一次是在蜀汉之时,陈寿被贬官在家,他的父亲在此期间去世,陈寿在家服丧。正好这时陈寿的身体不适,医生开药后,就叫仆人给自己煎药。仆人将煎好的药端来给陈寿服用时,恰好被来访的客人看见了,一时间,朝中众臣都贬议陈寿,认为陈寿在服丧期间吃药,是违背礼制的。陈寿因此被贬官。三国归晋后,陈寿在朝廷做官不久,母亲就去世了。陈寿按照母亲的遗愿,将母亲就近葬在了洛阳。但又有人清议陈寿,说陈寿未能将他的母亲葬在老家四川,陈寿因此事再次被贬官。

选官制度对于孝的过分推崇,一方面会造成重德轻才的现象,使得很多才华横溢的人,因为古板而不切实际的孝道礼仪,而遭人弹劾,纷纷落马,于个人于社会都是损失;另一方面,孝也成为政治斗争中的一招杀手锏,以不孝为借口,除掉自己政敌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如曹操杀孔融等。汉武帝当初创设以孝选官的举孝廉制度,恐怕也没想到对后世会产生这么深远的影响,出现这么多的弊端吧!

隋唐时期,随着科举考试的兴起,举孝廉曾一度中断。在宋元明清时代,科举制度愈益规范和严苛,包括举孝廉在内的类似察举的制度却有所恢复。如宋朝保任制的荐举、明清的荐擢,都有相关内容。但是举孝廉最终随着封建王朝的灭亡走向了历史归途。

七、科举考试对孝道的强化

选官取士是中国历代统治者十分重视的问题。清代著名学者张之洞总结中国历代选举取士制度说:“取士之法,自汉至隋为一类,自唐至明为一类……汉魏至隋选举为主,而亦间用考试,如董、晁、郗、杜之对策是也。唐宋至明,考试为主,而亦参用选举……”意思是说,隋代以前的选官,是以荐举为主,考试为辅;此后则是以考试为主,荐举为辅。所谓科举考试,是指采取分科考试的办法,选拔人才、官吏的一种制度。这一制度发源于隋朝,是隋文帝于开皇十八年(598)下诏以考试的办法举“贤良”的。到隋炀帝时设置明经、进士两科,以“试策”取士,科举考试的雏形渐备。唐太宗贞观年间科举制度正式确立,中间经过宋、元、明不断发展,一直到清末被废除,科举考试在中国历史上存在了1300年,对中国古代政治、文化和教育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科举考试的目的是要为国家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孝”这一主题在科举考试中无处不在,无论是考试前、考试的内容还是考中之后入朝为官,都离不开对“孝”的考察。

隋统一中国后,结束了东汉末年长达四百余年的分裂局面,中国封建社会进入了又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专制帝国。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四月,炀帝下诏:“夫孝悌有闻,人伦之本,德行敦厚,立身之基。或节义可称,或操履清洁,所以激贫厉俗,有益风化。强益正直,执宪不挠,学业优敏,文才美秀,并为廊庙之用,实乃瑚琏之资。才堪将略,则拔之以御侮,膂力骁壮,则任之以爪牙。文武有职者,五品以上,宜依令十科举人。”意思是,有孝悌之名的人、德行忠厚的人、讲义气的人、有节操的人、正直的人、意志刚强的人、聪明好学的人、有文采的人、有战略思想的人和身强体壮的人,这十种人要么有利于改善民俗,要么有利于保家卫国,都是对社稷有用之人,所以,将这十项设置为十门考试科目,根据这十项条件,选拔人才,为国所用。诏令中首先提到“孝悌有闻,人伦之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是做人的根本,这也就是为什么科举考试制度一建立,就将“孝悌”作为首门考试科目。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后,他总结了历代统治者的历史教训,认识到,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必须加强对人民的思想控制,使全国人民的思想意识都统一在儒家伦理思想的控制内,用儒家伦理道德来规范和钳制人们的思想。所以,唐太宗选择了“偃武修文”的政治路线,以“忠、孝”为核心的儒家思想成为治国的指导思想,大力宣传“仁、义、礼、智、信”五常道德规范。在儒家思想的指导下,“孝”成为一切道德的基础。

唐代科举考试对参加考试的考生的资格审查比较严格。不是在政府设立的官方学校培养的学生,而是以私学、家学或自学成才的身份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要先经过县令的亲自审查。在审查中,品行不端正、不孝顺父母、兄弟不睦的人,是不能参加考试的。县令考察品行才学俱佳后,再送到州长官那里复核,被州长官考核通过后,便可以送到中央,参加礼部的考试。

在唐代,《孝经》是参加科举考试的必学书。考试的时候,有两种方式来考察《孝经》,一种方式是口试,直接从《孝经》里问5道题,《论语》里问10道题。另一种方式是,如果在官学里已经系统地学习过《孝经》等规定的书目,在考试的时候,可以免试《孝经》和《论语》。唐玄宗曾下令全国每家都要有一本《孝经》,所以,《孝经》的学习在民间也是很普遍的。

考中之后,在官员的选拔和任用上,不仅要在理论上测试对《孝经》的学习,而且也重视考察他们的实际孝行。考课官吏的标准有:一曰德行,二曰才用,三曰劳效。如果德行相当,就比较才用,如果才用也相当,就比较谁更勤政。考课优秀的官员会得到升迁,不合格的官员就会被降职。可见,选官首先注重的是官员的品德,然后才是个人的才能。

而在现实的政治官场上,有一些官员能力平平,如果孝行卓著,也能够得到重用。杜暹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新唐书》记载,杜暹“素无学术”,每当上朝谈论朝政时,杜暹的谈吐总是很浅薄,常常被别的大臣讥笑。但是杜暹却得到唐玄宗的青睐,官至宰相,主要原因便是杜暹的“至孝”和“清廉”。

从杜暹的高祖开始一直到杜暹,杜家五世同居,父慈子孝,兄弟友爱,生活得十分和睦。杜暹为人尤其恭敬谨慎,母亲去世早,一直是继母照顾他,而杜暹对继母也是非常孝顺。对继母生的弟弟也很厚爱。

杜暹任婺州参军,任满还乡时,同僚们送给他10000张纸。当时纸很贵,人们常以存多少张纸来表示富有程度,而且迎送官员送礼物属于惯例,不算贪污。可杜暹只取其中100张,以示领受了同僚们的情谊,其余全部退还给他们。同僚们见杜暹退还纸张,先是不解,弄清原因后都非常敬佩他的廉洁,纷纷赞叹说:“文不爱财,武不惜命,杜暹真是个清官。”杜暹以公正清廉、勤劳节俭要求自己,20岁时就发誓不受亲友馈赠,一生坚持如此。去世后,玄宗赐他绢300匹,同僚们也赠送财物吊唁,他儿子谨遵父亲遗训,拒绝不受,玄宗赐谥号“贞孝”。

宋代的科举更加强化了儒家的经义和伦理道德,特别是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宰相蔡京设立了“八行科”,以“孝、悌、睦、姻、任、恤、忠、和”8种德行取士。即:善于父母为孝;善于兄弟为悌;善于内亲为睦;善于外亲为姻;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达义利之分为和。凡是有这8项美德的人,由乡里送至县里的学校,经查核没有弄虚作假之后,上报到州里,州再分出等级来:孝、悌、忠、和为上等;睦、姻为中等;任、恤为下等。如果8种美德全都具备,可以进入全国最高学府——太学,并且不用考试便是上舍生,经审查核实,授给美官。如果不能全部具备这8种美德,按照其美德的多寡,也可以进入州里的学校成为诸舍生员。“八行科”可谓是考取进士步入仕途最便捷的途径。

如果士人违反这八行而犯罪的话,则为八刑。士人犯八刑,州县的长官将士人的名字登记于册,转报给学校,此时,士人若想参加科举考试,必须先进入学校,成为生员。士人来入学时,学校按照州县长官送来的名册一一查看,如果曾经犯有不孝、不悌、不忠、不和的罪行,终身不得入学;犯有不睦罪,10年不得入学;犯有不姻罪,8年不得入学;犯有不任罪,5年不得入学;犯有不恤罪,3年不能入学。能改过自新、不再重犯,审查属实,才能入学。

宋徽宗实行“八行科”是在北宋政权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为了振兴儒家纲常名教来束缚民众的行为,然而“八行科”取士之法,并未能提高人民的“德行”,也未能挽救濒临灭亡的北宋王朝的命运,政和年间(1111~1117)在河北、山东地区形成了以宋江为首的农民起义,继而又有方腊领导的安徽、浙江一带的农民起义,腐败的北宋王朝在女真族的军事进攻下,不堪一击。随着北宋王朝的灭亡,“八行科”便自行退出了历史舞台。

明清两代的科举制度基本沿袭宋代,宋代的程朱理学成为明清两代的统治思想。程朱理学的核心即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为臣、为子、为妻的必须绝对服从于君、父、夫,同时也要求君、父、夫为臣、子、妻作出表率;“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是用以调整、规范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人伦关系的行为准则。明清两代的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就是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考试的形式为八股文。清代雍正皇帝又把《孝经》的地位提升到与五经一样,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之一。孝在科举考试中的被重视程度从未降低。《儒林外史》中就讲述了一个贫困潦倒的孝子光宗耀祖的故事。

匡超人是浙江省乐清县人,家境贫困,流落杭州,靠着拆字的贱业维持生计。没想到家里的父亲患了重病,匡超人听到消息后,“那眼泪如豆子大掉下来”,想着“父亲在家患病,我为人子的,不能回去侍奉,禽兽也不如”,所以好几次恨极了自己,想要一死了之。后来在别人的帮助下,终于回到了家中。回到家后,他又是帮别人磨豆腐,又是杀猪卖肉赚点钱维持一家生计。夜里就守在父亲床边,生怕父亲有什么吩咐。他把赚到的钱全放在父亲那里,父亲烦闷时,他就给父亲讲在杭州的见闻和西湖的景色,以及街上的各种特色小吃和在街上听来的笑话,父亲听了竟也高兴了起来。

作者还特意描述了匡超人伺候父亲的细节之处,将他伺候父亲出恭的情景细致入微地刻画出来:太公过了一会儿,向他道:“我要出恭,快喊你娘进来。”母亲忙走进来,正要替太公垫布,匡超人道:“爹要出恭。不要这样出了。像这布垫在被窝里,出得也不自在,况每日要洗这布,娘也怕熏得慌,不要熏伤了胃气。”连忙走到厨下端了一个瓦盆,盛上一瓦盆的灰,拿进去放在床面前,就端了一条板凳,放在瓦盆外面,自己爬上床,把太公扶了横过来,两只脚放在板凳上,屁股紧对着瓦盆的灰。他自己钻在中间,双膝跪下,把太公两条腿捧在肩上,让太公躺得安安稳稳,自在出过恭;把太公两腿扶上床,仍旧直过来。出得又畅快,被窝里又没有臭气。

乐清县知县李本瑛知道匡超人的孝行,一心想要提拔他,不但在县里考试的时候,把他列为第一名,还在学道面前大力地举荐他。学道说:“士先器识然后辞章。果然内行克敦,文辞都是末艺。”意思是说,内在的人品要远比写文章重要得多。所以,匡超人果然进入了府学,参加了府试,显亲扬名,光宗耀祖。

像匡超人这样家境贫困又从事过“贱业”的人,是没有资格入学参加科举的,但是匡超人的孝行改变了他和家族的命运。科举不仅是选拔人才的方式,更是社会道德的指向标,是社会教育的重要方式,科举提倡什么,士人们就追逐什么,社会上就流行什么。科举不仅给了孝子良好的名声,更给了孝子实际的利益——官禄,把孝附着在官禄上,没有不趋逐官禄的人,就没有不追求孝子之名的人。真孝也好,假孝也罢,孝的地位却被进一步强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