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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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司法宫和圣迹剧(2)

就在这紧急关头,更衣室的帷幔掀开了,出来一个人,大家好像中了魔法一般,愤怒瞬间变成了好奇。“肃静!肃静!”这人毕恭毕敬地向前走着,走到了大理石台子的边上。“市民们,”那个人说,“我们十分荣幸地在红衣主教大人面前,献演这出精彩的寓意剧,名字为《圣母玛丽亚的公正判决》。在下扮演朱庇特,等尊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一到,我们就开演。”朱庇特这一席话,对于安定观众的情绪起到了一定作用。等到末了他说出“等尊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一到,我们就开演”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时,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喝倒彩声淹没了。

“马上开演圣迹剧!”“否则吊死演员!吊死红衣主教!”群众连连喊着。可怜的朱庇特惊慌失措,脸蛋变得煞白。观众因为等待而要吊死他,红衣主教由于他不等待也要吊死他,他反正都得死,两边都是万丈深渊。

幸亏有个人来替他解围,把责任包揽了下来。这人一直站在栏杆里边的空地上,谁都没有看见他,因为他靠在圆柱上,柱子的直径大到可以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他高个子,消瘦干瘪,头发金黄,额头和腮帮上都有了皱纹,但看起来还很年轻,目光炯炯,身上穿的黑衣服都磨破了。这时,他走到大理石桌跟前,叫道:“朱庇特!亲爱的朱庇特!”

此时的朱庇特什么也听不见。

最后,这个金发大个子不耐烦了,靠近他的脸大喊一声:“米歇尔·吉博纳!”

“是谁在喊我?”朱庇特如梦初醒,问道。“是我!”黑衣人回答道,“快开始吧,马上响应群众的呼声,我去让典吏不要发火,典吏再去请红衣主教大人不要生气。”朱庇特松了一口气,他使出浑身的劲儿叫道:“市民们,我们马上就要开演了。”朱庇特退回到帷幕后面,欢呼声仍在大厅里震荡。“长老!”一个姑娘叫了一声,招手让那个黑衣人过来。“住口,亲爱的莉叶娜德。”她身旁的那位娇嫩的姑娘,再加上盛装艳服,越发显得好看,说道,“他不是神职人员,而是俗家的,不应称长老,应该叫‘先生’。”

“先生。”莉叶娜德说。无名氏靠近栅栏,用讨好的口气问道:“小姐,招呼我有何贵干?”“哦!没什么。”莉叶娜德红着脸,忙说,“我身边的这位漂亮姑娘吉斯盖特,芳名叫让茜安娜,是她想跟您说说话。”“没有的事。”吉斯盖特低着头说,“我告诉莉叶娜德不应叫你长老而应称为先生。”

两位女子慢慢低下眼睛。无名氏巴不得跟她们攀谈,于是笑眯眯地一直盯着她们看,说道:“小姐,你们确实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哦!什么也没有。”吉斯盖特回答道。“没有。”莉叶娜德说。高个子青年退了一步,准备走开。“先生,”吉斯盖特连忙说,语气急促,“您认识那个在剧中扮演圣母娘娘的大兵,对吧?”“您是指那个朱庇特吧?”无名氏说。“看她多笨!那您认识朱庇特吗?”莉叶娜德说道。无名氏回答道:“夫人,我认识那个人。”

“看他那胡须多神气!”莉叶娜德说,“戏的名字叫什么?”“《圣母娘娘的公正判决》,是寓意剧。”“啊!那可是不同。”莉叶娜德接着说。短暂沉默。无名氏先开口说:“这是一出新编的寓意剧。”“你说今天的圣迹剧会好看吗?”吉斯盖特说。无名氏用某种夸张的口气说:“小姐,本人就是剧作者。”“真的?”两位美女齐声说了一句。“不错!”诗人有点洋洋自得地说道,“我是负责写剧本的,在下叫皮埃尔·格兰古瓦。”

大家可能注意到了,从朱庇特回到幕后那个时候起,中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值得关注的是:全场的观众几分钟前还吵开了锅,这时却听信了那位演员的诺言,大度地等待着。这足以证明让观众耐心等待的最好方法,就是向他们宣布马上就要开演了。这样一个永恒的真理,天天在我们剧院里被证明。

但是学子约翰并没有等下去。

他突然吼叫起来:“你们拿我们开玩笑呢,是不是?你们最好马上开始!要不我们这边可要重新开始了!”

这一招果然好使,戏台里立即传出了乐声,帷幕升起,走出了4个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装,脸上涂脂抹粉,爬上通向戏台的陡峭梯子,在观众面前站成一排,向群众深深鞠了一躬。在全场肃静中,他们开始朗诵序诗。前面一个穿的是金丝银线的锦缎,右手执着一把利剑;第二个穿的是丝绸,手里拿着两把金钥匙;第三个穿的是毛料,手里拿着一杆秤;第四个穿的是帆布,手里抄着一把锹。这些标志的含义显而易见,他们分别是:贵族、教士、商人、农夫。两个头戴披风帽、袍子稍短一点的是男性;两个头带帽兜、袍子稍长一点的是女性。

序诗的意义很简单:农夫娶了商人,教士娶了贵族。这两对幸福的夫妻都有一个俊美的儿子,他们认为只有绝代佳人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于是他们四处寻觅。但结果始终不如人愿……有个混杂在群众当中、衣服褴褛的叫花子,把手伸到旁人的口袋里,没能捞到什么油水。突然,他灵机一动,心想何不爬到某个显眼的位置,好吸引众人的视线和施舍。于是,开场序诗刚念了几句,他就利用看台的柱子,爬到了一个檐板上,坐了下来。他始终保持沉默,并没有去破坏朗诵序诗的进行。不过,倒霉的是约翰从柱顶上发现了这个乞丐装腔作势的花招,他猛然一阵狂笑,叫嚷起来:“瞧!那个讨饭的病鬼!”

序诗突然中止,观众纷纷把头转向那个乞丐。他并不觉得难堪,反倒觉得这是一个良机,正好可以捞一笔。于是眯起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张口说道:“行行好,请行行好吧!”

“活见鬼,你不是克洛潘·特鲁伊甫嘛!”约翰接着说,“朋友,你的伤疤是在胳膊上,你的腿怎么反而不灵活了?”约翰往乞丐的方向扔了一个小钱币,乞丐接住施舍,继续悲哀地叫着:“行行好吧!”

格兰古瓦十分不快,扯着嗓门向台上的4个角色叫喊:“别停!”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摆,掉头一看,是那个叫吉斯盖特的。她的玉臂穿过栏杆,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说:“先生,您可不可以给我说一说……”

“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是吗?”格兰古瓦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吉斯盖特说,“我是想问他们一直都在说些什么?”

格兰古瓦不由一震,好像被人抠了一下新伤口。话又说回来,他那一声令下,台上的几个演员又重新说话了,观众也把心思重新放在了戏上。只是完整的一出戏突然被砍成两段,现在重新焊接起来,丢失了许多美妙的诗句,格兰古瓦不由得感到心酸。

突然,专用看台上那扇紧闭的门一下子打开了,监门猛然大声地宣布:

“波旁红衣主教大人驾到!”随着监门的这句话,现场变得异常热烈。

皮埃尔·格兰古瓦对于红衣主教大人的驾到,既无怨恨,也无藐视。在那道专用门打开之前,格兰古瓦的自尊心,在民众的赞誉下膨胀了起来,他感觉到了观众的热情,完全陶醉其中了。但是主教大人一进场,群众就不约而同地喊道:“红衣主教!红衣主教!”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可怜的序诗再次突然中断了。

红衣主教入场了,脸上露出了天生大人物对待平民百姓的那种微笑,向观众表示致意,并若有所思地走向了他的座椅。跟随着他入场的还有一些使臣们,观众争先恐后地指来指去,看谁能认出其中的人来,名字都说对了,但是全都对错了人。学子们骂不绝口,今天本来是他们寻欢作乐的日子,他们的狂人节。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天都是合法的、神圣的。所以,他们是不会错失良机的。

群众的叫嚷并没有影响到红衣主教大人,他心里另有烦心事,这烦心事就是弗朗德勒使团。他觉得自己是波旁的贵族,却不得不盛情款待这些无名的小市民。而且,最尴尬的是这一切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这叫红衣主教大人怎么受得了?当然,这都是为了讨好国王而在装模作样罢了。

当监门用洪亮的嗓门通报特使大人们驾到时,红衣主教马上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要多优雅就有多优雅。奥地利的48位特使已经到场了,他们不露声色地向监门自报姓名和头衔,然后被监门胡乱通报一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大家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和种种小市民的头衔,都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典吏、判官、市长,都装得一本正经,举止生硬刻板。总之,他们都拥有弗朗德勒人善良的面孔,却是一脸的肃穆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