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廷小
暮春的青海湖还没有完全解冻,湖水拍击着还未消融的冰块,宣告着对夏天的等待。半冰半水的湖面上泼洒了夕阳,于是也在朝圣者的步伐声中泛起了些圣洁的光芒。
他想他四月的家乡已经是一片斑斓,而这青海湖岸边还颇带有一丝萧索的气息。放牧人赶着牛群哼着小调悠闲地走过,成群的飞鸟在天际画出美丽的弧线又消失不见,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朴素藏民绕着湖边一步三叩地送别草原上的最后一抹霞光。他疑惑他们似乎并不着急,仿佛只是慢慢地沿着心中的道路前行。
放牧人渐渐走远了,霞光也渐渐褪尽了。他合上外套静静地躺在湖岸边,只听到祭拜者的祈祷声和潮水拍击他心岸的声音,哦,似乎还有他身边菜花浅浅萌发的声音。他听着那些温柔的声音,他想前世的他一定是来过这里的,或许也像现在这样躺在四月的岸边,对着满天的星子,诉说着心底的愿望。他还想幸而他再一次在这个季节来到了这里,好像这湖岸边的青草,湖岸边的石头,甚至湖岸的泥土,都已等了他百年千年,等他来看四月的青海湖。他知道为何他对这岸边如此深爱,因为他心头也有一个湖岸,准备给他心头的那个人。
终于他还是睡去,他的梦呓声在广阔的土地上并没有存在太久。但我猜测,或许他是梦到了文成公主入藏时摔下的那一块铜镜,铜镜化成的日月潭底深藏的是公主对长安的挥别以及对未来的期许。或许他是梦到了布达拉宫里的仓央嘉措活佛,诵出的情诗中包含对幸福的渴望与甘愿等待。更或许他是梦到了他心中的那个少女,那个少女就如同此时他眉头上的白月光,细细柔柔暖暖地铺满了心间,他只恨为何无人替她回眸一眼,让她看到正翻山越岭踏马而去的他。
他早上醒来,看着草叶上的白霜和自己冻得乌青的嘴唇浅浅地笑,他问放牧人,这花何时开?夏天何时来?放牧人也浅浅地笑。放牧人说,少年人,你要等。
他环顾四周,飞鸟来来回回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产卵地,朝圣者在走着还没走完的千步万步等待有生之年能一睹佛容。而这岸边春的味道已不是太浓,氤氲的薄雾吞噬着原野只等初夏一到便漫天飞花。岸边的一切丝毫不显急切,他沿着湖岸走,脚尖勾起岸边的石子落入湖中击碎一小块残余的冰。
他其实一直知道,青海湖每年封冻六七个月,还要用一个月慢慢消融,不过是为了把最好的景致都留给最好的季节。他到底明白了是什么在召唤他来到这里,高原的阳光照在岸边石头上的光映得他眼底熠熠生辉,映得他心头的湖面波光粼粼。他知道或许他心头的湖岸还是一片萧索,但是他急不得。
他想既然所谓人生,是取决于遇见谁。那么在还不成熟的年纪里,他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