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落座,宋三江问道:“壮士从何而来?”
耿虎答道:“晚辈从江苏通州而来,奉命押送发配人犯前去伊犁。途经此地被雪山所阻,无法前行,还望前辈相助。”
宋三江回头对唐义道:“定是你小子多嘴。”
唐义哈哈一笑。
“耿壮士,过雪山风险极大,尔待还有老弱随行,恐难过去,”宋三江摇摇头。
耿虎闻言,心里一紧,心想:听他所言,还未回绝。诚道:“前辈,务望费心相助,感激不尽。”
耿虎说着,眼光落在神案上,一个神位下供着一支特别眼熟的飞镖,神位上写着:“通州盛威镖局耿侠士。”前面一铜香炉里插有三支袅袅而燃的长寿香,三个果盘放有苹果、橘桔、糕点。
耿虎好奇问:“前辈,这是?”
那宋三江笑道:“这是我恩公之位。当年我被人所困,是此镖救了我。虽未谋面,但从这镖上之字断定,是通州盛威镖局,我还正要问耿壮士可认识否?”
耿虎道:“此镖正是家父所用。”
宋三江惊讶无比,抓住耿虎肩膀喜道:“原来是恩人之子,真是缘呀、缘。”
连说了几个缘字,也确实如此,逐将当年的情景叙说一遍。宋三江道:“本想寻访耿镖主,可官府追寻得紧,我用易容术瞒过一次次搜捕,所以也没有去找,期待着有朝一日与恩公相见,”宋三江兴奋得眼中闪烁着光亮,朗声道:“不想今天与恩公之子相聚,也算了却这么多年的压在心中之愿。令尊可好?”
“家父一切都好,劳前辈挂念。”唐义耿虎亦是深受感动。
宋三江嘱咐妻子准备午饭,留耿虎吃饭,可耿虎哪有心思吃饭呀,站起来告辞:“宋前辈,晚辈职责在身,不敢久留,雪山脚下还有二十号人等着。”
宋三江笑道:“哎,急也不耽误吃饭功夫吧?吃了饭我随你去,把那些人安顿一下,耿壮士放心便是。”
被他一说,耿虎心里宽慰了许多,不好再推辞,留了下来。
雪山脚下那拔人,焦急地等待着,也不知道耿虎去干吗,对翻越此山心里恐惧不已,此时也只能任人摆布,听天由命了。
刚过午时,远处三匹快马疾驰而来,众人骚动,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怎会有马匹奔来,三个公差提棒凝神,作好戒备,这里远离通州,也不可能有人劫持人犯。
待三骑靠近才见是耿虎与一老一少二个陌生人,三人翻身下马,耿虎将宋三江、唐义引荐给三个公差认识。
宋三江看了看众人,脸色凝重,心中暗忖:这么妇孺老弱如何过得去呀,一个个面黄肌瘦,还有人似已染病,带他们过去不等于带他们进阎王殿吗。自己轻功了得,翻雪山不在话下,可要带这么多人过去,一点把握都没有。想到这,拉耿虎到一边,对他说:“耿壮士,这么多人过去恐难万全,得想个权宜之计才好。”
耿虎道:“我本买了些器具试着带他们过去,虽无把握,但也只能如此。现在全听前辈安排。”
宋三江沉吟半刻,道:“不如这样,现在刚入初夏,山上坚冰尚未融化,可等几日再酌情择日翻山,可好?”
“可这么多人风餐露宿,怎么是好?”耿虎不无忧虑地说道。
宋三江爽快地说:“这些老弱妇孺本无罪孽,让他们跟着受苦,让人心酸。不如让他暂居寒舍,总比在这荒郊野外要强。”
耿虎急道:“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就多张吃饭的嘴?放心,饿不着的。”宋三江态度坚决。
耿虎见众人也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了,几个月来一直露宿野外,实在作孽。现在有屋避风挡雨,让这些人将息几日也好,恭敬又感激说:“前辈真是菩萨心肠,让晚辈好生敬佩。”
“哎,往后不要称前辈了,如不嫌弃,就叫叔吧。”
“哪敢,行,那听叔的。”
宋三江开心地哈哈哈长笑。众人纷纷谢恩。宋三江将几个妇孺扶上马背,亲自骑着马向苗寨集市宋府走去。浩浩荡荡,参差不齐,如一支乞讨的难民队伍。
数十号人来到宋三江宅,引来左邻右舍围观,宋三江笑着说明情况,苗家人好客,见那些人穿着破烂,回去后拿来自家穿的衣衫、鞋子、棉被、吃的,送到宋宅,今众人感动不已。
尤其是罗秉谦,更是心存感激,感悟人间真情,都是些普通百姓,虽无赠金献银,却奉献了真挚大爱!想自己,身为官僚,不为民谋福,却搜刮民脂民膏,祸害百姓,现在是后悔不已!
宋三江妻子见这么多人来家里,惊讶不已,宋三江道明原因,其妻为丈夫的侠义之心而感动,热情接待。
宋三江与妻婚后膝下无子,宋妻通情达理、贤惠能干,又善良。此时,招呼这么多人,忙里忙外,依旧笑盈盈地毫无怨色。
对丈夫道:“相公,把二边厢房腾出,左边那几间朝阳,让女眷住,男眷住西厢房吧。”
宋三江乐道:“这个嘛你来安排好了。”又吩咐道:“唐义,你去弄些稻草来,铺在地上再上面放被子。”
总算安排妥贴,那些个家眷经过这一路的艰辛,终于暂时稳定地有了个温暖的窝,开心得比原来豪宅、绣衾还知足。
宋妻生火煮饭,见这些人一个个憔悴不堪,心酸得暗自抹泪。待他们吃饭时又烧洗澡水,准备让他们沐浴更衣,洗涤去满身污垢和疲惫。
耿虎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默默地帮着宋妻照料这些在别人眼里的罪人。
这世上,人心的真善,在这些普通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世事难料,谁道人心不估?善,终会得到善报!反之,恶,亦定会得报应。积前世今生之善,亨后世之鸿福!
罗秉谦三夫人所生之女罗裕华,年仅九岁,弯眉细眼、白皙的肌肤似羊脂,尽管显现疲乏,但小小年纪已初露美艳。聪颖玲俐,玲珑剔透,人见人爱。
一路上风寒露宿,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了。懂事的她从不说一个苦字,这几日喉咙发炎,说话、扭一下脖子就痛,见她不像平日爱说话了,都觉得心疼不已。
耿虎待都安定了下来,对宋妻道:“婶子,家眷中有了小女孩可能患了咽炎,附近可有郎中?”
宋妻道:“我从小随父学医,略通医术,待我瞧瞧。”
看了小裕华,见她聪明懂事,楚楚可怜,更是喜爱有皆。宋妻笑道:“放心,只是受寒气血不畅所至,抓几付药吃就可恢复。或用诃子、罗汉果、菊花、胖大海煮沸喝,一般三日就好了。”
果然,喝了二天宋妻亲手熬煎的诃子罗汉茶,小裕华就痊愈了,又有说有笑,活泼可爱。
罗妻喜欢小裕华,常常搂着她问这问那,拣她最喜欢的给她吃,又买了上好的布料亲手缝制了二身衣衫,穿上新衣,小裕华搂着宋妻的脖子,高兴地撒娇:“谢谢姨娘。”直乐得宋妻喜不自禁,可想到不久他们会离去,不由得暗暗伤神。
这一切,被宋三爷看到眼里,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