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盐道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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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新知州发现疑案

为官秉公并清廉,

悬壶只为医世疾。

大厦欲倾朽木支,

只手难擎天地陷。

聊玉卿接任通州知州,雄心勃勃,矢志成就一番事业,仿效陈老大人爱民如子、嫉恶如仇的风格,在百姓心中重塑另一个陈之道似的受万民敬仰的清官,怀揣这样的信念,聊玉卿走马上任。

闲来无事,聊知州拿出前任陈之道留下的断案卷宗,一页页地看着,被陈之道严谨的处事态度、事必躬亲的细致而叹服。

一页标有“罗秉谦、李三案”的卷宗引起了他的兴趣,罗、李案哄动整个官场和江浙二省,波及多人受到牵连。

在案卷最后有陈之道批语:此案首恶已惩,然尚有疑处未决。在“盛”字上画了大大一个圆,并连用了3个“?”号,其意聊玉卿百思不解,其中必有隐情。

从头至尾又细细看一遍,“盛”?莫非与舅舅有关,听母亲谈起过,李三与舅舅乃结义兄弟,彼此就不会有一点牵扯吗?想到这,一股寒流袭上后背。

一时心烦,放下卷宗,在客厅踱起步来,跟随多年的心腹幕僚周忠进来,见此情景,知道老爷有心事,踱步的习惯他早已熟知。也不言语,站在书案前,随手起卷宗看了一遍放下。

周忠咳嗽一声。

“你来了?”聊玉卿不知周忠何时进来的,自己想着心事竟然浑然不觉。

“老爷可有烦心之事?”周忠小心翼翼问道,尽管聊玉卿平时待自己似知己,但尊卑之分周忠还是知道。

“刚才阅了此卷宗,感觉罗、李之案还未了结。陈大人也心存疑虑,此案虽前任遗留,可还需梳理,不然朝廷再行追究,岂非我等不作为?”聊玉卿说出了自己的犹虑。

周忠笑道:“大人所言不差,按朝廷惯例,前任遗案审结,继任者责无旁贷。那依大人的意思?”

“此案定要彻查,使其成为铁案!以暗查为主,还劳周兄费神。”

周忠道:“大人放心,我会按您吩咐去办。”

三日后的午时,周忠出现在李爽府邸,说明来意,李爽缄默不语。自从李三被杀,棺椁运回未作停留,找了风水先生选了块吉地埋了,李府上下悲痛不已,至今还未将此噩耗告知李爽母亲,幸好李母平日除了吃斋念佛,足不出户,也不去过问李三在不在家。

“李公子莫要顾虑,我家大人秉公无私,绝不会徇私枉法。有什么隐情尽可道来。”

李爽根本不会相信周忠的话,大义灭亲只是个神话,在利益和亲情面前,哪有人会举得起正义之剑?肯定是聊玉卿派周忠来诓我,一旦得知我知道盛元相参与毒品交易的底细,必会杀我灭口。

“家父已服法,其所做之事从不与我说起,所以鄙人确是一概不知。”李爽不动声色道。

周忠垂目浅浅一笑:“既然李公子不知,那在下不讨扰了,告辞!”

送走周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爽心中掺杂着复杂的感慨,在这世上,他已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假,让他除了自己,不再信任任何人,经历了极端的起落,他的心灵已经被极度扭曲,恐惧感随时随地冒出来作祟,弥漫在他的心中。

此时,一种非常纠结的矛盾左右着他的思维。偏执的想法,已让他不能左右自己的正确判断,坐在那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看着地砖上那片茶渍水痕,其实,他眼中空无一物,只是思绪飘忽、定睛呆看。

脑海里浮现出遥远的孩提时代,那时,无忧无虑,整日里调皮捣蛋,与小伙伴们打架嬉闹,父亲怕他惹事生非,将他送到私塾接受启蒙,想先生能管住他的野性。

那私塾先生六十多岁,瘦削的脸颊上满是黑色寿斑,花白的山羊胡须,脑袋后面拖着一根粗大的黑比白少的辫子,总是那件看不出真实颜色的长衫,已是油渍斑驳,可老先生还是时常习惯地掸一掸长衫,显得他爱干净似。

私塾先生说话声音尖细,但也抑扬顿挫,念起《三字经》来摇头晃脑,一股酸书生味,一生落泊,中了个秀才后再无长足,屡试屡是名落孙山,博取功名无望,放下清高的架子做了名私塾先生,算是聊于糊口。

李爽生性顽劣,惹祸的事少不了他,一日炎热的午后,知了催命似地叫着,热浪滚滚灼人肌肤,老先生躺在藤皮编的椅子里午休,孩子们哪里睡得着,你推搡我一把,我捏你一下,老先生脾气倒是很好,自顾自睡他的觉,任由孩子们玩耍。

老先生正在梦境中遨游,突然像是被钢针刺臀,跳将起来一阵疯癫似的抖动衣领衣袖、抓耳挠腮,孩子们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是李爽搞的恶作剧,乘先生熟睡,将二条树上捉来的毛毛虫塞进老先生的衣领和衣袖里,当然,少不了被先生用戒尺责打手心了,回去还被母亲责罚,好在有爹爹护着他,才使他有恃无恐,恶作不断,不是张家上门告状,就是李家来诉苦,李母总是赔着笑脸赔罪,掏钱赔偿,宁人息事……。

小时候,李爽最喜欢吃桃子了,爹爹常会爬到树枝上给他摘。

“爹爹,我要再上面那个最大的桃子,”李爽站在树下仰头叫着。

爹爹笑着答应,小心翼翼往上爬,谁知树枝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嚓吱”一下断了,爹爹重重跌在树下,吓得李爽哇哇大哭。

“爽儿莫怕,爹爹没事,”尽管痛得直吸冷气,还疼爱地安慰爱子。那次骨折,休养了半年。

想着想着,李爽流起了泪来。父爱如山,尽管他再作恶多端,虎毒不食子啊。

爹临刑前对他耳语的话,又在李爽耳畔响起:“爽儿,你大爷不是善茬,爹爹这么多年与其合伙的账本放在客厅进门中间第六块,往左第四块石板下,如他不善待你,再拿出来报官!切记当心他使诈,切记保护自己!”

李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中暗暗发恨:‘盛老贼,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想我爹与你结义金兰,至死未将你供出,你竟然如此对我,弑义弟之子灭口,心如蛇蝎,不灭你,我李爽妄为人子、妄为丈夫!’怒从心起,恶自胆生,抱着必死信念。

想起母亲,来到生母禅房中,馨香袅袅,“爽儿拜谒母亲!”李爽跪地叩首。

李母停下木杵击魚,左手依旧不停捏转佛珠,轻声道:“爽儿起来吧!”

“谢母亲”李爽立起身来,垂首侍立母亲身旁。

“儿啊,为娘知道家中定是出了变故,只是为娘已是方外之人,不再过问俗事,不想多问!”

李爽幽幽答道:“母亲放心,府中一切都好,勿用多虑!”自己都听出自己的语调有多虚假,尽力控制住情绪。

“没有什么事就好,儿啊,你已成人,为娘也老了,再无心力顾及府中之事,你遇事自己把握分寸,多思再行,不可莽撞!”

“爽儿谨遵母亲教诲!”李爽差点失声痛哭,拚命憋住。

“苦海无崖,吾佛慈悲,往生诸事均付尘埃,今生积善果来世方享。儿啊,为娘屡屡告诫,尔等不听,终有恶果,唉,好自为之吧。”

母亲又在唠叨她佛理,李爽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听得入神、透彻。

“母亲,儿子知道了。没什么事儿子先行告退。”李爽怕控制不住在母亲面前流露伤痛,急急告退。

“去吧,没事多来娘这走动,可知?”母亲殷切道。

李爽道:“知道了,母亲。”

从母亲房中出来,蹲在房檐下,用手捂住嘴,呜呜痛哭,心中的痛与怨恨随着喷涌的泪,一齐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