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解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时间是当年秋季,合格者在冬季解送礼部,呈验解牒,交纳试纸,加盖官印,次年春季,参加礼部考试。《宋史·宁宗纪》载:嘉泰二年(1202)五月,“己巳,赐礼部进士傅行简以下四百九十有七人及第出身”,说明这年春曾进行礼部试和殿试,故前一年秋(即嘉泰元年)各州郡必进行解试。所以独秀峰读书岩《鹿鸣宴劝驾诗》石刻中的“嘉泰元年,桂林大比”,应指本州的解试。时当九月下旬,中试者达11人,考试结束后,(即九月十六日)行宴享之礼,以示庆贺。
《鹿鸣宴劝驾诗》记录了宋代科举制度的一些礼仪和习俗,也包括桂林科举的一些情况,是桂林王城文教历史延续的重要物证,也是研究桂林山水文化的重要史料。其中“桂林山水甲天下”诗句的发现,结束了此语出于何时何人之手的千年悬念。
鹿鸣宴
朝廷官府宴礼,为某些“乡饮酒”宴会的别称,主要是指地主官员宴请乡贡、举人的宴席,因席上必须奏《鹿鸣》曲、诵《鹿鸣》歌而得名。《鹿鸣》原系《诗经·小雅》中的一首乐歌,共3章,其意为鹿发现美食后不忘同类,呼之共享,以喻一种美德。古人认为《鹿鸣》乐歌“用之于宴宾则君臣和”,故世代相袭。
《新唐书·选举志上》载:“每岁终冬……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入宋,鹿鸣宴则指殿试文武两榜状元的欢宴及同年团拜。明清又有变化,是乡试放榜的次日,由巡抚出面主持鹿鸣宴,宴请考中的举人和内外帘官,同时唱《鹿鸣》诗,跳魁星舞,并举行举人谒见考官礼。这一宴俗一直保留到清末最后一次乡试,有些州县在放榜的次日仍行礼如仪。不过,乾隆之前的鹿鸣宴,肴馔比较丰盛;后来便虚应故事,甚至仅有清酒一樽了。
王正功这两首诗在赞颂桂林山水自然之美的同时,还赞颂了桂林人才之盛。诗前碑文云:“嘉泰元年,桂林大比,与计偕十有一人,九月十六日用故事行宴享礼,提点刑狱权府事四明王正功作是诗劝为之驾。”表明在这两首诗中,主要体现了此次乡试的盛况以及英才涌现带来的喜悦之情。第一首诗赞扬了参加乡试的士子人才济济,学识渊博。第三句中“峨冠”,即高冠,出自唐韩愈《示儿》诗中“峨冠讲唐虞”句[16],后代指儒生。“贤能诏”,指招募贤能之士的诏令。“峨冠共应贤能诏”一句意思是儒生们纷纷响应国家招募人才的诏令。第四句以反问句称誉儒生们精通经纶。颈联承上启下,谓士子们既通经济之术,亦能制礼作乐。经济,指的是经国济世的政治才能。北宋的殿试设有“策论”一科,主要考察儒生们是否具有经国济世的政治才能。“对前旒”,指参加殿试。“旒”为皇冠前后悬垂的玉串,此处借指皇帝。尾联祝贺士子们考试成功,稳占鳌头。“三君八俊”,称誉桂林士子是杰出的人才。“天津”,桥名,旧址在河南洛阳西南。唐代许浑《十二月拜起居表回》诗云:“一章西奏拜仙曹,回首(宋本作马)天津北望劳[17]。”因此这里的“移步天津最上头”,指的是桂林考生独占鳌头,考中状元的意思。通过分析可知,第一首诗主要是称赞桂林士子杰出的才能,并祝福他们在明年的殿试中稳占鳌头。
第二首中间两联主要描写“文战”。诗中把文场形容为战场,应考举子如同参战士兵一样士气高昂。“未饶”,不下于;饶,让也。“酣”,指酣战。“九关”,源于《楚辞·招魂》“虎豹九关”句,本指天门九重,此处喻指殿试。“万里鹍鹏”,祝颂举子们前程万里,不可限量。“剧谈”,即畅谈,指士子们在考“策论”之对策时能谈吐流畅,滔滔不绝。“斗之南”,即南斗星,诗人赞扬士子们像南斗星一样,高悬天空,熠熠生辉。在诗的最后,诗人还吐露了自己的心情,“老眼摩挲顿增爽”说明自己喜不自禁,双目增爽。
四、元代的孔子圣像
元朝乃蒙古族入主中原建立的政权,出于维护统治的需要,帝王也逐渐信用儒术。元成宗时期,宫中已设立有专门绘制孔子像的机构,还配备有专门的画匠。在创作时,画匠们在沿袭着传统造型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艺术加工,使画面飘逸而不失严正气派。元至正五年(1345),在独秀峰读书岩岩口偏西的石壁上,刻画了孔子圣像,为广西画家丁方钟所绘。像乃半身,高2.2尺,宽2尺,头著高冠,宽袍大袖,眉长须茂,面容肃穆,神态自若,线条粗放,笔法流畅。而造像记中题写的“朝夕瞻敬,永保无荒”的文字,说明刻造孔子像的功用旨在德化与教化民众,并含有一种神化孔子的意味,营造出浓厚的为礼教服务的色彩。像下有黎载写的记文:“大元至正五年,畏兀氏塔海帖木儿,喜童同安马家奴答密失海牙,李京、孙章道、静江闾唐兀氏祖师保,各侍亲官桂林宪帅司,来学于颜公书岩,刻孔子像,朝夕瞻敬,永保无荒。临川黎载谨识。丁方钟画,朱瑞刊石[18]。”
唐代监察御史里行郑叔齐《独秀山新开石室记》碑文云:“乃考宣尼庙于山下,设东西庠以居冑子,备俎豆仪以亲释菜。”记述的是唐代桂州刺史兼桂管观察使李昌巙在独秀峰前建成宣尼庙(汉平帝元始元年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后因称孔子为宣尼,宣尼庙即孔庙)与学宫后,准备祭神的器具用以祭拜孔子的经过。“自唐以来,州县莫不有学,则凡学莫不有先圣之庙矣[19]。”庙学合一,是古代兴办学校教育约定俗成的体制,“庙以崇先圣,学以明人伦”。李昌巙此举遵循了传统做法,而且也便于厉行教化,为封建国家培养人才。
为了宣扬孔子“仰之弥高”的形象和儒家文化的理念,最直接有效的传播方式,莫过于创作能够诉诸视觉的图画形象。自汉代开始,孔子的形象不是被画于纸帛,就是被绘于壁,凿于石。人们希望借助直观性强的造型艺术,来发挥书面文字所无法比拟的劝诫作用。《孔子圣像》、《孔子司寇像》、《孔子行教图》、《孔子杏坛讲学图》、《孔子燕居图》等流传至今。从这些造型图式里,人们能看到孔子形象的多种风格包括帝王式、官吏式、学者式、布衣式等。独秀峰元代丁方钟所画孔子像,严格意义上是属于传统的官吏式,也即是孔子的司寇像造型。
五、清代广西贡院略史
清代,桂林的学校教育发展进入昌盛时代[20]。学校林立,学子辈出,桂林是广西文化教育的中心,也是全国的“文化礼仪之邦”。清初顺治十四年(1657),清政府将靖江王府旧址改建为贡院,贡院就是秀才们参加乡试以考取举人的地方。康、雍、乾数朝,贡院得到不断的维修和扩建。独秀峰摩崖石刻中多处提到贡院及科举考试等内容,如在登山道旁的一块摩崖石刻上就有督学广西的大中丞李绂题“雍正乙巳十月朔日,有事于贡院,遂登独秀山”的记载。李绂时任广西巡抚,亲临贡院视察,说明地方官员对贡院工作的重视。道光甲午年(1834)八月二十六日,当时在贡院阅卷的湘潭人胡与龄陪同按察使阿勒清阿登独秀峰,留诗一首,前四句云:“使君暇日出冰衙,翠登临石径斜。万仞纵观真自得,一帘环聚静无哗[21]。”附注云:“山下即棘围,时方阅卷”,指出了贡院内有官员正在阅卷。“一帘环聚静无哗”说的是官员们环聚阅卷,鸦雀无声的场景。
地方官员如此重视科举考试,其实这与当时最高统治者的倡导密切相关的。如今镶嵌在广西师范大学王城校区大礼堂后壁的乾隆《赐大学士及翰林等宴便阅贡院诗四首》石刻,就能很好说明这一点。乾隆九年(1744),皇帝赐宴大学士和翰林,又视察了京城贡院,有感于读书人成才登第的艰辛,创作了这四首诗。宴后,乾隆下令将这四首诗颁行天下,刻石于全国各学宫与贡院,以鼓励学子们努力读书,将来回报国家。可惜后来毁者过半,考古学家犹不胜惋惜,而这四首诗却在桂林王城内被保存下来。
乾隆皇帝诗文石碑[22]
乾隆皇帝诗文石碑,旧立于广西贡院,今镶嵌在今广西师范大学礼堂后墙外壁间,共四块,每块高六尺,第一、四两块各宽二尺,第二、三块各宽三尺。碑文为乾隆皇帝御笔。乾隆对文治历来抱有浓厚兴趣。早在雍正年间,乾隆就已提出:“治天下之道,当以正风俗,得民心,敦士行。复古礼为先,故其末也。人思之而不忘,后世子孙赖之以安。”他继位后,更多次表示自己将崇扬德教,以是为学,亦以是为治。乾隆九年(1744)十月,重修翰林院工程竣工,乾隆亲临赐宴,因便游阅贡院,并亲笔写下四首七言律诗,长达二百二十四个字。四首诗的指导思想,是赞扬科举制度,推崇儒家学说,宣扬文治,内容主要是阐明培养人才的重要性,鼓励知识分子刻苦读书,把自己培养成有用之才。第一首:“翰苑琼筵酌令辰,棘闱来阅凤城闉。百年士气经培养,寸晷檐风实苦辛。自古曾闻观国彦,从今不薄读书人。白驹翙羽传周雅,佐我休明四海春。”第二首:“尽道文章接上台,菁莪乐育济时才。千秋得失非虚也,咫尺云泥亦幻哉。若有泪眶啼挂落,那无笑口对花开。凤池多少簪豪者,都向龙门烧尾来。”第三首:“万里扶摇正翮抟,飞龙利见岂为干。志贤圣至应须立,玄孔终无大是难。见说经纶推国士,从来桃李属春官。但合姓字朱衣点,那惜三条泪烛残。”第四首:“周遭闱棘院沉沉,景物当前总入吟。材拟圭璋方特达,文归雅正薄艰深。禹门鱼变辞凡水,乔木莺迁出故林。寄语至公堂里客,莫教冰鉴负初心。”一时间士林传诵,许多饱受雍正时期文化专制摧残的文人学士百感交集,涕泣沾襟,当时张鹏羽和诗云:“添得青袍多少泪,百年雨露万年心[23]。”
雍正十三年(1735)九月,乾隆刚刚即位,就谕令内阁:“国家用人行政。两者并重。而政事必得人而理,则先务尤在人才[24]。”重视通过考试来选拔人才,是乾隆选才的一大特点。
乾隆元年举办博学鸿儒科,在保和殿对被推荐的176人进行考试,取中15人。次年,又录取了4人,为不愿参加科举考试和科举不中的人才开辟了一条仕进之路。乾隆还通过考试来督促官员学习文化,他在登位之初就谕示:“读书将以致用,非徒诵习其文辞也。”他鼓励知识分子努力读书,把自己培养成有用之才。如长诗中说:“百年士气经培养,雨晷檐风实苦辛。自古曾闻观国彦,从今不薄读书人。”他号召读书人要成材,必须勤奋学习,要经过十年寒窗之辛苦。当然,身为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乾隆,是要维护和加强其统治的,包括选才、用才之措施。这首长诗,正是其维护封建统治,培养和罗致人才的真实反映。但是,也反映了他对知识分子的重视。
清末,广西贡院被拆除,改建为学校,这块诗文碑刻是贡院留下的遗存之一。如今镶嵌在广西师范大学大礼堂的后墙上,见证了当年清代广西贡院的辉煌。
在中央朝廷的倡导和地方官员的厉行下,桂林的文化教育蓬勃发展起来。清代广西乡试贡院人才辈出,5075名举人当中,桂林人2516名,占当时全广西举人总数的49.6%[25]。现存王城正阳门、东华门、西华门门楼上,还保存着“三元及第”、“状元及第”、“榜眼及第”等清代贡院留下的遗存。这三块大型牌坊,表彰的是清代桂林的四位状元陈继昌、龙启端、张建勋、刘福姚以及一位榜眼于建章。陈继昌乃陈宏谋的玄孙,清嘉庆十八年(1813)广西乡试解元,清代嘉庆二十五年会试、殿试皆名列第一,是清代两百多年中,两个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中的一个,也是科举制最后一个“三元及第”者。龙启端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状元及第,张建勋则于光绪十五年(1889)中状元,刘福姚乃是光绪十八年(1892)的状元,于建章则是同治四年(1865)的榜眼。这些石刻,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代桂林科举之繁荣。
广西贡院留下的遗迹还有一口“福泉井”。这口井就在承运殿后面院坪西南角,是清道光十七年(1837)挖的,至今已有170余年的历史。井深约二丈余,呈圆孔形状,井口直径为三尺。
井身全用石块砌成,井口由整块青石凿成的圆形井圈围护,高三尺,上刻篆书“福泉”二字。当年,“福泉”井水是供参加考试的秀才们饮用的。井栏上还刻有桂林知府许仁和隶书一通:“道光丁酉秋,福州梁公,监临文围,于至公堂后之西偏,凿井得泉其下,围中咸取资焉。井之时义日受福,谨名以‘福泉’勒之。署桂林府事,仁和许书记。”
福泉为清代广西贡院的遗迹,风雨沧桑,见证了从王城走出的广西莘莘学子求取功名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