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汉军一进新野城,新市军就纵情劫掠,刘秀部从受其影响,亦洗劫了市集商贾。一时间,新野城里一片哭天喊地之声。刘秀本欲索拿领头之人以正军纪,却有刘嘉暗中相劝。
刘秀经刘嘉这般一说,冷静不少。现在局势不容乐观,李通劫取郡守未果,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南阳刘氏谋反意图,郡府随时有可能率军平叛,汉军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功败垂成,在这般危机之时,确如刘嘉所说,还不是考虑军纪的时候。可新野县紧邻舂陵而居,其世族多与刘氏有搬扯不清的关系,若受乱兵波及,岂不招受故友远亲抱怨?恐怕于军不利。更何况自己心中所爱也在新野,如稍有意外,自己岂不抱憾终身?随即派遣亲兵带人护住邓氏、阴氏、来氏等诸家宅院,以防乱兵误打误撞,滋事生非,搅扰世族清净,也避免引发冲突,招来世族统领自家宾客反击汉军,结下死仇。好在新市兵勇知当家头领王匡、马武等人都对刘秀礼敬有加,也不敢造次,看到刘秀亲兵护住的宅院,都悄悄避开。
刘秀紧咬牙关,默默不语,在众人陪同下,进了县衙大堂。又派人去寻邓晨、来歙。汉军已经攻陷新野,邓晨本应按事先分派,在新野起兵,却至今毫无动静,而来歙见汉军如此阵势,亦毫无反应,颇使得刘秀放心不下,深感不安。
等了一阵,有亲兵来报,县衙前有一人自称邓晨家人,前来拜见,有要事需报于刘秀本人。刘秀常往来于新野姐夫邓晨家中,对其亲友多有熟识,忙唤人传入大堂。
刘秀远远便认出那人乃是邓晨兄长之子邓奉,生得一身好气力,练得一手好武艺。刘秀虽从刘縯、朱佑那里,习得一些防身之术,却与邓奉相差甚远,令刘秀自愧不如。而邓奉也颇受邓晨喜爱和信任。
邓奉见到刘秀,看刘秀一身征容,又为众人相拥,显然刘秀已经是汉军中响当当的人物,也不敢如过去一般,嬉笑打闹,赶紧走上前来,说道:“将军安好。我叔父知将军今日起兵,欲攻宛城。棘阳乃宛城门户所在,欲拔宛城,必破棘阳。叔父恐怕汉军一路行来,有官府败兵和逃亡百姓泄露了汉军意图,遂率领宾客先行潜入棘阳,在城中为将军内应,以助将军破城。今留邓奉于新野,本欲抢开城门,恭迎将军,孰知将军势如破竹,大破官兵于旷野,吓得新野令仓皇而逃,轻而易举得了县城。”
刘秀听闻邓晨已经有所行动,且为汉军下一步走向早有谋划,心中钦佩,又问:“你可知我表叔来歙现今何在?前番听闻其外出未归,如今汉军已起,还当速速寻他回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邓奉听刘秀终是提起了来歙,面带愧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来大爷亦在新野城中,只是……只是受了些苦楚。”
刘秀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及相问,就看刘嘉慌张问道:“君叔究竟如何?你莫遮遮掩掩,速速说来。”刘嘉之妻是来歙小妹,故而对来歙甚为紧张。
邓奉也不敢多言,唤人抬着一担架进了大堂,就看一人躺在其上,皮开肉绽,仔细一瞧,正是来歙来君叔。
刘秀看到他这番模样,热泪夺眶而出。来歙虽为自己表叔,却待自己亲如子侄。自己游学长安之时,来歙更是多次不辞劳苦,往来探视,情谊非比寻常。看来歙受这等罪过,心中如何不痛?怒吼道:“究竟何人害得我表叔伤重至此?”
刘嘉也难过得直抹眼泪,怒气冲冲地一把拽过邓奉,喊道:“快说是谁所为?”
邓奉吓得欲言又止,来歙听到二人声音,悠悠转醒过来,摆摆手道:“文叔……孝孙,你们莫要悲伤……不碍事……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本想扶着坐起身来,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只好依旧躺在担架上说:“你们……莫要为难邓奉,若不是他来相救,怕我已不得与你们相见了。”
刘秀刘嘉看来歙虽然伤重,却依旧精力旺盛,确无大碍,才稍微放下心来,神色缓和,一边传郎中为来歙看伤,转又问邓奉究竟发生何事。
邓奉看来歙为自己撇清关系,心中感激,这才颤巍巍说道:“将军起兵来攻新野,县令派遣新野都尉出城迎战,又想城中邓氏、来氏与舂陵刘氏有姻亲关系,恐与刘氏有所瓜葛,随即差人索拿叔父与来大爷。叔父一早便已带人出城,赶往棘阳,并未被官吏撞到。来大爷躲闪不及,就被下了大狱。我着急忙慌,好不容易凑得百余人,欲带人趁乱劫狱,却迟了一步。新野令欲逼问刘氏动向,好向上邀功请赏,已令狱卒对来大爷动了大刑。邓奉本受叔父相嘱,要早早寻到来大爷以迎将军,却因行事缓慢,累来大爷受此罪过,还请将军责罚。”邓奉嘴上虽然请罪,但心知来歙已经为自己说话,想来刘秀也不会为难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刘秀刘嘉听闻是邓奉救了来歙出狱,赶忙拜谢,扶起邓奉,并为刚才言辞激烈向邓奉深深致歉。
来歙又颤抖着声音说道:“听邓奉说伟卿已经出发,料想此时也差不多该到棘阳了。文叔还当速速赶去,早到一分,便多一分胜算,迟则有变,以免逃亡的官吏、百姓泄露了军队踪迹。”
这时已有亲兵好不容易寻来一个游走郎中,待为来歙把脉观瞧后,言其并未伤及筋骨,只需静养些时日,又开了方子,刘秀刘嘉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宽慰来歙安心养伤,遣人送其回府。
刘秀随即报于王匡,言邓晨之事。王匡也知利害,忙发下军令,立即停止抢掠行径,集合待命,迟缓者军法论处。待军队集结已毕,统帅大军开拔北上。又另派信使报于刘縯,约定尽速赶往棘阳合兵。
众人虽然着急忙火速速行军,可真正走在大道上之后,刘秀才想起沿途诸县中,湖阳也有不少官府驻军,若是不加理会,自行往北,虽说湖阳兵力不多,可将敌军置于身后,岂不是如芒在背?如果棘阳难以速下,湖阳都尉从背后突然杀出,与棘阳里应外合,汉军危在旦夕。如此想来,却也不得不防。忙催马上前,向王匡禀明此事。
听闻刘秀之言,王匡也不禁踌躇,新野都尉不知深浅,冒然出城迎战,才让汉军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若是当初探明汉军虚实,守住新野县城,虽然兵力不多,也会挡住汉军不少时日。现在新野已经陷落,近在咫尺的湖阳怕已有些许讯息传入,那湖阳都尉如果死守不出,拖延住汉军脚步,岂不是坏了大事?如今棘阳内应苦苦相候,若汉军行军迟缓,不能尽早攻入棘阳,一旦被棘阳官府抓住时机,将城防安排妥当,再严查奸细,折了邓晨等人性命倒不让王匡心痛,反倒是如此一来,汉军需一城一池与官府侵夺,空耗时日,不能早早占领宛城,待朝廷大军前来,自己新市军性命如何保全才是紧要之事。
众将看王匡眉头紧锁,也为这湖阳城着急起来。莫看湖阳不大,可如果不破其守军,确实是后患无穷。众人各自思量对策。刘终突然冒了出来:“我看各位将军也莫要苦恼,小小湖阳有何可怕。我有一计,必然可以速破敌军。”
王匡欣喜:“这位小将军有何计谋?”
“如今湖阳县府怕已经知晓汉军之事,不如索性告知与他,刘氏已经造反。”
众人听刘终这样一说,不禁一愣,对造反之事遮遮掩掩隐藏行迹还唯恐不及,怎能告知湖阳官府实情?却听刘终接着说道:“刘终不才,曾在郡府当差,虽然不过是书笔小吏,可对官府行文甚为在行。我便扮作郡府书吏,诈称宛城信使,报之于湖阳都尉,称刘氏造反,郡府已经查实,现已征集军队出兵平叛,昭告湖阳都尉速速领军往新野集合待命。如能赚守军出城,大军伏于途中,便如新野都尉一般,轻松破敌。”
王匡等人皆以为善,刘秀虽觉此计可行,却恐为湖阳都尉识破,使刘终身陷虎口,稍有不慎,妄自坏了性命。可刘终信心满满,去意甚坚,不待刘秀阻止,于路中伪作书信,匆匆而去。王匡传令大军偃旗息鼓,藏于荒草丛中,静候佳音。
湖阳都尉见到送信之人,只觉很是面熟,似在郡府多有照面,却又想不起究竟何人。展信观瞧,确属郡府文书无疑,只是既无兵符,又无印信,甚为奇怪。但略知郡府留意舂陵刘氏之事,早早暗中吩咐防备,又听刘终辩解反军攻势迅猛,郡府行军匆忙,来不及加盖印信,只派多人传召各县人马。若行动迟缓,恐怕汉军不日便要围攻宛城了。还请都尉速速整军出发,以免冲撞了军法。
经刘终如此一说,湖阳都尉疑惑稍解,再也不敢怠慢,着急忙慌集结部队,率领手中五百人马匆匆出城奔赴新野,唯恐落后为郡守责罚。
才出城未行出多远,伏兵暴起,将湖阳守军围个水泄不通,湖阳都尉转身去寻那信使,哪里还能看到踪迹,仓促应战,转眼被汉军冲乱阵势,身首异处。湖阳守军已破,刘秀劝王匡不忙进城,仅留百余人驻防,大军全速北上,欲在官府反应之前攻陷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