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艺流程熟练了效率就高了许多,仅仅过了四天,老陆头又送来五张弓弩五十支箭,一百支半成品箭头与柞木杆儿,略微整形组装即可使用。但同时老汉给方一平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由于自己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很难在短时间内提供大批量的成品,万一发生急需,工程可能会吃紧。
方一平征询老汉意见,乐意不乐意重新再收个小徒弟儿,找个帮手。老汉一听这话,就乐了:“我现在这样儿也就没个后,这门手艺还能再传给谁呢?要是再能有人想跟我学,老汉我是求之不得啊。”
方一平想了想,冲窗子外面吆喝一声:“四儿,过来一下。”一会儿,一个半大小子儿噔噔噔地跑过来,脑袋上顶着半拉荷叶,穿着小裤衩,光着腿,脚上面还沾着青苔,扬着头问:“方叔,啥事儿?”
方一平拨拉一下四儿脑袋,拿指甲在胳膊上扣一下,瞅瞅那道白线,提醒他:“呆会你娘知道你又下水淘去了,不得揍你。”
“我娘知道我和大嘴哥一块儿学正经东西了,已经不怎么揍我了。”四儿摸着脑袋。
“四儿,大嘴哥做的是正经东西,可不全像你似的,只知道下水少淘腾。再说,你老这么淘也不是个事儿。你娘跟我说过,要给你找个正经事儿做的,来,给陆爷爷见礼。”
四儿透机灵:“陆爷爷好。方小四儿给您见礼了。”说着趴下给陆老头磕头。老汉连忙拉起来,仔细打量打量,看小家伙眼珠子滴溜乱转,知道小子心性活,头脑够用,遂捋着胡子问:“小家伙,想不想跟爷爷学一门顶厉害的本事?”
“啥本事?真厉害的就想学,假把式的就算了……”
“哦?还有假把式?哈哈哈哈!”俩人都大笑起来,小四摸摸脑袋也跟着乐。
“当然厉害了。叔就让你看看,你陆爷爷这个本事有多厉害。”方一平操起支箭演示了一下,瞬间击碎了前面窗户底下一朵倭瓜花。
方小四看傻了:“我要学我要学!”
“想学就跟着这位陆爷爷,不仅能学会这个,还能学会怎么造这个。将来有坏人来捣乱,咱就用你造的这个家伙,干/死他们!可有一条,真要学得好,陆爷爷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叫你站着不许躺着,要是你偷懒不听话学得不好,看我大脚丫子不踢你屁股。”
“哎,我学我学我学。”方小四儿趴下就磕头,完了跳起来又倒茶“爷爷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爷爷你腰酸不啊,我给你捶捶……”俩人再次爆笑。
方小四按照要求,跑着跳着回家跟他娘汇报去了,陆老爷子从包袱里掏啊掏的,又掏出另一个小小的包袱来,“方相公,老汉考虑你经常在林间走动,风险比较大。另外给你造了一个很小的,可以放到衣袖里防身的,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哦?我看看。”
这是一把袖珍的强弩,长不过半尺,重不过一斤,精钢镚簧作的弓背,分三段儿,两翼折叠,外侧牛筋加强,其他构件和大的差不多,木槽薄了许多,方便贴近手腕。槽左右分别有三道凹槽,共装六支袖珍小箭。折叠的时候,完全可以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它较常用的弓弩略微改进之处在于,不用从箭壶箭袋里抽取箭支。一支射出去,重新上弦后,手指一挪,另一箭支也即处于待发射状态了。
最奇妙的在于,它的上弦方式不同于普通的弓弩。它的手摇柄位置变成了一个单身轮,附加旁边一组小小的滑轮,由拉弦上劲。也就是说只要把拉弦末端的环套在手指头上,就可以轻轻地上弦,循环往复。而其过程和动作都极隐秘,常人难以察觉,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方一平测试了一下,在解除保险的状态下,手腕向下一弯曲即刻发射,而箭支非常细小,箭头上要是再抹点蟾酥什么的,在二十步内具备对人的绝对杀伤力,贴身状态下致对手于死地是足够了,不由得大为满意。
俩人正研究着呢,方小四胳膊上套着小包袱,手里拽着他娘,急匆匆地跑来了,“陆爷爷,我来了,我娘也来了。哎,叔你这是啥好玩意儿?”孩子的眼力就是好。
方婶给陆老汉见了礼,说明乐意让孩子跟着老爷子学手艺的想法,方一平又提出了一些严格的要求,并私下里嘱咐了小四儿一些事情,趁着天没黑,送爷孙俩回了太平镇,顺便又去了老丈人家,就婚期事宜作了沟通。于得利对此没有意见,倒是对女婿的安危提出了疑虑,方一平又略微地说了说,也便放下了心。
这一天早晨,约定的时间也到了,方一平和李大嘴弟兄俩吃罢早饭,备了一辆小驴车儿,车上装了五袋子大米白面,外加一袋子玉麦,车脚头敦了两小坛子咸菜,弟兄俩除了随身干粮水囊,怀里还各揣了只烧鸡。方一平里面紧身衣,外穿了一身青灰色外套,李大嘴穿着灰黑色紧身短打。大嘴坐在车辕上驾着小车,方一平仰卧着唱着小曲儿,二人一驴一车,晃晃悠悠地就出了状元村,直奔西北而去。
山路曲曲折折,林间小道儿蜿蜒蛇行,道边的绒蒿已经开始泛黄了,在阳光的映射下,看久了会感觉晕晕的。竹叶子褐绿色,好些个起了一团一团的竹花儿,大概明年会死掉一批再长出新的一批来。索性看看蓝天,听着李大嘴胡扯些个妹子儿小手白生生哥哥我看直了眼迷瞪瞪,走一会睡一会,悠闲而且安适。孤零零地掉到这个世界上来,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方一平看着一缕白云跟着自己走,从脑袋顶上上边冒出来的时候还是尖尖的狗尾巴呢,晃到了脚丫子上空就扩散成了粗粗的大猫尾巴,估计待会子到刚刚路过的那棵黑松上边儿时,肯定还要变成毛绒绒的松鼠大尾巴。
松鼠的大尾巴没等来,一张锅底大黑脸俯下来,伴着浓烈的口臭:“哥,到岔口了,往哪边儿走啊?”
推开他的大脑袋,方一平侧着身子仔细瞅了瞅路右侧一棵树上刻下的暗记,又跳下车转到树后边儿,看了一下一根树枝折断的方位,向前一指:“这边,直北。”
“这你咋看出来的呢?啥学问啊?我都不知道啊。”
“这学问,回头我教你,但后边赶车事情都归你管了。”
“那没问题啊,我最乐意赶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