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出得门外,找着等候的家人。不一会儿贾兰也来了,叔侄两个切磋着刚才做过的题,各有心得。
眼见着日影西斜,也不见宝玉出来,贾环不由发了急,和贾兰抱怨道:“二哥哥到底怎么了?到这个时候儿怎么还不出来?”
贾兰也着了急,不知道宝玉出了什么事儿,忙遣了家人进去找去。哪知道家人进去后,守门的兵丁们说了“里头早就清空了,那么一个大活人断不会留在里面的,还请别处找去。”
家人们害怕起来,忙忙地出来回了贾环和贾兰,两个人也是六神无主,又让家人们在四处走走,哪知道天黑透了,也不见宝玉的影子。
两人没了办法,只好带着家人乘了车回了贾府。
贾政带着王夫人和宝钗、李纨等,早在正堂里摆了一桌酒席等着他们了。见马车停了,忙迎了上去。贾环和贾兰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说宝玉的事儿,就听王夫人问道:“宝玉呢,怎么没和你们一块儿回来吗?”
贾环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了,王夫人压根儿不信这个话,甩手就给了贾环一耳光:“上梁不正下梁歪,贱人养出来的黑心种子,说这样的话!宝玉那么大的一个人,又不是没出过门,怎么会丢了呢?显见得是你不想让他跟你们回来,独自撇下他一个人!”
贾环挨了一耳光,真是又恨又气,心里痛得咬牙切齿地:“死老太婆,敢打我,你的宝玉丢了才好呢,看你怎么活下去!”
宝钗心里已是信了几分,想着那日宝玉说过的话,不由灰了心。当着王夫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眼圈儿红着,拉过贾兰来,仔细地问着今日的形景。
贾政心里也如刀割一般,实指着宝玉能取个功名回来,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儿。看着贾环捂着脸站在一边,怕王夫人心里忍不住,再打他,就喝道:“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进去呢?”
贾环一声不吭地低了头进去了,这里已经哭成一片,王夫人哭得喘不上起来,宝钗也是呆呆地坐在一边,眼里都是泪。李纨劝了这个又安慰那个。贾政又打发了人一拨一拨地再去找。一时忙忙乱乱的就惊动了阖府人众。
袭人一脸期盼地正倚在门框边,等着宝玉回来。听得前头纷纷扰扰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忙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打听着。不一会儿,就见那个小丫头匆匆地进来了,也不及行礼就道:“姨奶奶,不好了,二爷不见了。”
“哪个二爷不见了,你别急,说清楚。”袭人一把拉住那小丫头。
“哎呀,还能有哪个二爷,就是咱们家的宝二爷啊,前头太太和奶奶都哭晕过去了。”
袭人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两腿一软,扶着门框的手就滑下去了。
五儿的房间和袭人的不远,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眼看着就要临盆的人,听了这个话,惨叫一声,下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就倒在了炕上。
宝玉一走,王夫人心里已经没了希望,整日里都是以泪洗面。贾政虽说也派出几拨人到处去找,也报了官,无奈这么多日子一点信儿都没有。贾政慢慢地也灰了心,看着王夫人日日哀嚎,也是老泪纵横。
唯有宝钗撑得住些,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料理着家事。袭人已是摊在炕上,起不了身。五儿经了这么一激,这两日肚子疼得厉害,已经请了稳婆过来,伺候着生产了。
宝钗那日听宝玉的话,就知道他存了那个心,只是不好和王夫人说罢了,省得她又说小夫妻家,拌两句嘴就有了那么多的疑心。
府里不静,王夫人也没了心思争强斗胜了。宝钗事多又杂,也顾不上别的。这个时候,唯有贾环母子是最称心的,日日窝在屋里,娘儿两个说来就是一阵大笑。若是宝玉从此后不回来,王夫人就没了指望,虽有个得意的孙子,到底隔了一层。
儿子都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宝玉没了,就等于生生地要了王夫人的命,赵姨娘能不高兴吗?
贾府乱得鸡飞狗跳时,平儿带着巧姐儿日日忧心。眼下贾琏在边疆吃苦受罪,凤姐儿也不知道被抓到了哪里,自己一个人带着姑娘苦苦撑着。
前些日子,听莺儿偷偷透出来的信儿,怕是容不下自己和巧姐儿了,这两天,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太太虽然日日伤神,可保不定过一些日子,等她心里好些了,就轮到对自己开刀了。
平儿暗自佩服凤姐儿料事如神,幸亏当日留下了房契和地契。自个儿要是被打发出去,倒还不要紧,大不了再给人家当使唤丫头,也能挣口吃的。只是自己走了,巧姐儿落到太太手里,可就遭了罪了。自己要是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带着巧姐儿,这样,两个人苦熬苦过的,等着巧姐儿大了,也就好了。
果然,贾府里忙乱了一阵子,王夫人哭够了,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五儿又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看着新生的孩子,她心里觉得顺畅了许多。、
宝钗每日里只要空闲了,都陪在她身边,又把那日宝玉说过的话,仔细地和她说了,王夫人也就渐渐地信了,眼看着白胖的孙子,也就缓了过来,又能下地,照常理事了。
她伤心的这些日子,顾不上管府里的事儿,也不知道乱成个什么样子。好了之后,就听周瑞家的说,她不好的这些日子,赵姨娘可是得意地快要飞上天了呢。
王夫人历来和赵姨娘不睦,自己的儿子又丢了,人家娘儿两个,母子亲亲和和的,更是扎红了她的眼。若是赵姨娘知道收敛些还好,无奈她天生那个性子,探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她早就忘到脑后了。见了王夫人躺在炕上,心里真是说不上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