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涵这话显然是为李存忠开拓，他一拍头顶道：“王爷，是老臣大意了。那日运粮的时候，我已经给各位王爷打过招呼了。当时是有两拨人运的。”
水沐不由探了身子道：“怎么会有两拨人？”
李存忠哭丧着脸：“库里有一批霉烂了的粮食，存在库里也没地方放，皇上也说了，让户部酌情处置了。老臣那日就让人把粮食装上车，连霉烂的粮食一起拉到郊外，一把火烧了。如今想来，怕是下头的人弄错了，烧了好的，留下霉烂的了。”
水沐心里一沉：“这世上真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吗？”当下就传来那日亲手负责这两批粮食的人，人来回说：“一个头目到了边关一趟，不服水土，半路上就死了。一个回了老家，不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
水沐和水清对视了一眼，暗中都道：“下手可真快啊。”水涵坐在一边心里暗喜，想道：“凭你们手段再高，没有了凭证，能耐我如何？”
三个人都站起身来，要去向皇上禀报。李存忠眼巴巴地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觉可怜。水涵回身暗示了他一眼，让他安心待着，余下的事儿交由他来处理就行了。
李存忠看懂了他的眼神，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看懂了。水沐三人来到宫里，详实禀告了在户部调查的情形。水笑天默默地听完，长叹一声：“看来这次大军怕是出师要不利啊，光是粮草就有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让大军在外头浴血奋战呢？”
水沐见父皇一脸憔悴，似乎非常沮丧，就上前低身回道：“父皇，不要悲观，大军里面有忠顺王爷、水溶两位王爷，还有上官大将军，他们都是参加过阵仗的人，不会有什么纰漏的。只是这粮食的事儿，却是户部办事不力，父皇一定要严惩。”
水笑天点点头，像是同意了他的看法。水涵上前回道：“父皇，李存忠这也是好心做坏事，没想到属下把两拨粮食搞混了。父皇，儿臣认为李存忠虽然有罪，但看在他多年忠心办事的份上，还是饶过他这次，许他将功赎罪吧。父皇想想，眼下真是用人之际，户部尚书又身子不好，如果再把李存忠拿下去，怕是没有这么得力的人手了。”
水沐肯定不同意他的话，两个人开始你一嘴我一舍地辨起来。
水笑天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头忽然痛了起来，脸也变得煞白。水清忙上前扶住了，问道：“皇上，可是身子不舒服？”水沐兄弟也不争了，高喊着叫太医。
太医进来诊了脉，半天才回道：“皇上这个头痛病可是有不少日子了，待老臣开了方子吃了，多休息，不要再为大军的事儿日夜操劳了，怕是就好了。”
水沐兄弟几个连忙宽慰着水笑天，把他扶到床上躺着歇了，又看着人去煎了药，亲自喂下了。三兄弟才要退下去。
水笑天却喊住了他们：“传令下去，让边关附近的几个州县就近调运粮草，命大军早日歼敌。朕老了，让他们及早班师回来吧。”
水沐听了一酸，原来父皇觉得身子不行了，怕大军在那儿有了意外啊。抽咽了一下，水沐当做没事一样，轻声安慰着：“父皇，别担心，大军定能凯旋归来的，您好好养着病，粮草的事儿，我会和两位兄弟办理妥当的。”
水笑天点点头，不语，靠在大迎枕上睡着了。
水沐三兄弟下去了，立即传了皇令，这才各自回府歇着。
边关的大军苦苦支撑着，粮草已断，后续的还没有送上来，将士们食不果腹，只好把战马杀来吃。水溶那边更是一点信儿也没有，外面被围得铁桶一般。眼看着冬日就要来临，沙漠里每日都挂起来朔风，吹得人脸上就像刀子割了一半，内地的人不习惯这种气候，出门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打仗了。
忠顺王爷有心再到沙漠腹地去寻水溶，无奈将士们都饿着肚子，他又不敢冒这个险。苦等了多日，眼见着水溶他们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忠顺王爷老泪纵横，坐在帅帐里喃喃念叨着：“溶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王啊。十多年前，是你父王拼死作战，救了我。十年后，又是你深入沙漠腹地，吸引了所有的敌人，我才得以脱身。”
上官大将军正巧走进来，看着忠顺王爷满脸泪痕，不由劝道：“大帅，还该节哀顺变才是。自古战场上杀戮争斗，过得都是刀口上嗜血的日子，谁都保不定明日会怎么样。王爷也算是死得其所，为国尽忠，皇上还要褒扬他的，大帅该为他骄傲才对。”
忠顺王爷听着他的话，虽然是一番大道理，挑不出任何刺，可是总觉得有些什么隐在里面，却一时又难以琢磨。于是就冷冷地问他：“溶儿是你的女婿，你就不难过吗？”
上官大将军迟疑了一下，才道：“怎么会不难过？我就怕我那傻女儿受不住啊。”
忠顺王爷嗤笑了一声：“怕什么？我朝风俗，女子的丈夫死了，还可以再嫁。即使伤心，回去你再把她许给别人，过一段时候也就好了。只是可怜了溶儿了，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年纪轻轻地就没了，可让我日后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王兄交代啊？”
一边说着，又是泪水涟涟。上官大将军听他的话，似乎含了一丝讥诮，强忍着气，又劝了他几句，就回去了。
连绵的大雪来了，冬日的寒风，吹得戈壁滩上一派飞沙走石，将士们每日都有冻饿而死的人。忠顺王爷接连送出去好几次奏折，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一点回音都没有，连粮草也是迟迟不到。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了。忠顺王爷只好上奏了一份折子，一边令大军开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