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巧姐儿不是还在贾府吗?等我回明王爷,让他找个人把她们接来,想那贾府还是买这个面子的。”
凤姐儿不等她说完,就急忙摇头。“林妹妹,事儿怕是没这么简单啊。巧姐儿和平儿两个,平日里都是跟着我住,自然也就住在二太太那边。如今我成了这个样子,贾府又被抄了。我想着,依二太太那个性子,断不会白白地养活两个闲人的。大太太那边,论理,是巧姐儿的正经奶奶。可是大老爷发配到边疆,琏二爷也跟着去了。她平日里恨不得一个铜板儿分成两半用的人,怎么会容得下她们?”
黛玉听完凤姐儿的话,才知道事儿真的没那么简单。思量着,已是开了口:“二嫂子,你说说,若是太太真的把她们赶出去,她们可有地方去?告诉我,我好派人找她们。”
凤姐儿定了定神,这才说道:“这个自贾家抄家时,我就料到了。趁着在那房里管家,我攒了几个体己银子,用它买了一所宅子。还有宅子周围的几亩地。倒也不大,能住几个人。本想着预备着全家若是有了难使的,谁知道这灾难来的还真快。”
凤姐儿溜了溜周边的人,压低声音道:“妹妹,那宅子的地契,在我被官府抓走前,已经交给了平儿。我还给她们留了一些东西,足够让她们过几年了。妹妹出去帮我打听打听,若是巧姐儿她们还住在贾府里,就烦王爷去把她们接出来,我们娘儿们见个面。若是不在贾府,妹妹可以到这个地方去找找。”
说完,就趴在黛玉的耳边说出了一个地名。黛玉点头记下了。
凤姐儿起身就欲行大礼,被黛玉死活拉住了。
看见黛玉脸上始终遮着面纱,凤姐儿不由好奇问道:“妹妹这样的天儿,怎么就冷成这个样子了?脸上挂着这白纱,难道不难受吗?”
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伴随着凤姐儿的这句话,又低落到低谷。
黛玉低下头,一手轻轻地摘下面纱,仰脸望着凤姐儿,含泪说道:“二嫂子,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见人吗?若是不戴了面纱,岂不把人都吓跑了?”
凤姐儿这才看清,黛玉脸上狰狞地卧着三条蚯蚓样的疤痕。
见黛玉眼睛里含着泪,凤姐儿忙把面纱重新给她戴上,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没想到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本以为妹妹嫁到了北静王府,又深得王爷喜爱,立为正妃,这辈子就苦尽甘来了。哪知道妹妹脸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陪着黛玉落了一回泪,凤姐儿忽然站起身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两只手拍了一下,高兴地说道:“妹妹,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方儿,还是那年我和宝玉都犯了疯病,一个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说的。说是那西域极寒的地儿,有一种雪莲花,若是能够摘来,能治脸上一切瘢痕。可是这雪莲十年才开一次,凡人见的极少。若是有了这样的东西,任凭脸上有多少疤,都是不怕的了!”
黛玉先还怔怔地听着,及至后来,就没了希望。默不做声地站起身来,惨笑道:“二嫂子不用说了,就算有这样的花儿,我也没那个命碰上。二嫂子托付我的事儿,我一定会及早办妥的。等会子,我就和世子说说,让他请个郎中给你号号脉。”
也不等凤姐儿答话,黛玉径自沿着一条落叶缤纷的小径走了。
水溶两个正在亭子里说得热闹,见黛玉快步走来,忙出来迎着了。
水清笑问:“刚才那个婆子是王嫂的什么人,竟和王嫂说了这么一大会子的话?”
黛玉只是淡淡地笑道:“是贾府里的二奶奶,我大舅家的儿媳妇。”
“原来这样,怪道我见她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儿。”水清一拍脑门子说道。
黛玉转脸望着他,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帮我一下?”
水清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水溶道:“王兄你来评评理,以往王兄在边关打仗的时候,王嫂那时候到我府里可没这样说话,那都是直接命令我去做什么的。这会子在王兄面前,又来这一套虚假的,想是王嫂要让王兄说我不仁义啊?”
一句话,说得黛玉也撑不住笑了。“没想到你倒是个贫嘴的。既然你不愿我客气,我就直说了。”
当下就把凤姐儿的事儿说了,听得水溶兄弟直摇头咂舌。半天水清才叹道:“这贾家也太没人性了,怎么着,那孩子都是大老爷的亲孙女,她娘遭了这样的事儿,怎么能把她们赶出去呢?”
水溶也说道:“等回去我就让人去探探,若是真的被赶走了,我们就到那个地方找她们。清弟,你也上点心,请个好大夫给她看看,别让她就那么熬着。”
水清笑道:“王兄和王嫂放心吧,这点子小事不值什么,我这就让管家去请大夫。”
水溶拉着黛玉自去了。回到府里,就让凌云去办这件事。过了半日,凌云来回,果然,巧姐儿和平儿早就被赶走了。至于到了哪里,贾府的人谁都说不清,其实,她们恐怕没人关心她们的下落吧。
水溶赶紧派了人,到凤姐儿说过的那个地方儿去寻她们。过了一天,凌云就来报,人找着了。
水溶把这个信儿告知黛玉,黛玉大喜,忙命人把巧姐儿和平儿接到府里,又找人到忠顺王府接来熙凤。母女二人总有两年不见了,当下,只是抱头痛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好半日,才把她们劝解得好些了,熙凤的脸色却苍白得没了一点儿血色。水溶忙着人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