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云乾宫,晏殊言便被那守门的禁卫军给拦了下来:“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瞧起来这般面生,来云乾宫有何事?”
晏殊言望着面前这高大威武的禁卫军,心中哀叹,早知自己便想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后再来此处。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站在这里,她便只得硬着头皮想了。
“你这小太监,疑神疑鬼的,赶快如实报来,你是哪个宫的。否则,我便要将你抓入天牢拷问!”那守门的禁卫军见状,疾言厉色道。
“奴才是大皇子殿下身边的人,今日才入宫来,大人你瞧着我面生倒是合情合理的。今儿个晌午,大皇子殿下回到住所,这才发觉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踪影。因他先前在云乾宫待了许久,便猜想是落在了这云乾宫中,这才吩咐奴才前来找找看,还请大人放行。”晏殊言急中生智,随口胡诌道,这禁卫却是信了她的话,便放行了。
晏殊言入了云乾宫,又是一片愕然。云乾宫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只是一座恢弘的宫殿罢了。这云乾宫中,大大小小的偏殿楼阁,加起来有二十余座。女帝处理朝政,接见来使,生活起居,尽在这云乾宫中。是以,这云乾宫的偌大,倒是远超出她的想象。望着这偌大的云乾宫,晏殊言一时竟是不知该去哪所宫殿寻女帝,还须得时时提防着云乾宫中的死士。早知如此,洛千城在那眠松殿时,她便不应躲开。借洛千城之力面见女帝,倒是轻松极了。只是世上并无后悔药,如今,她既然进了这云乾宫,便只得自己想法子去见女帝了。
晏殊言埋着头在云乾宫中走着,眼睛却在四处打量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着路,其中一人说道:“陛下醒了,不多时便会至问朝殿中批阅奏章,林公公吩咐我们快些去问朝殿候着。你倒是快些!若是晚了,届时还得连带着我受罚!”
晏殊言闻言,急忙跟在二人身后。那小太监见状,对晏殊言道:“我瞧你面生得紧。你先前在哪所宫殿当值?”
晏殊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着自己早已备好的说辞:“若不是林公公安排我与你二人一道前去服侍陛下,我还不愿意去呢!现下本就易春困,闲来无事,偷个懒小睡片刻,倒是惬意极了,我何苦随你们去服侍陛下。你二人若是有何疑问,便去问林公公罢,我心下也烦着呢!不过,若是耽搁了时辰,令陛下心中不快,届时,你们便有得苦头吃了。”
那人见晏殊言这般无礼,皆以为她背后有人撑腰,才会如此趾高气扬,便不再做声,只得继续向问朝殿赶去。晏殊言见这二人已然被自己这番话唬住了,是以,心安理得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才至问朝殿片刻,女帝的御辇便到了此处,一行人恭恭敬敬地俯身接驾。女帝批阅奏章,自有女官研磨,他们这几个小太监,不能近女帝的身,只能在大殿的一隅候着,随时听候女帝的差遣而已。问朝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女帝手指拂过奏章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水凝墨香,倒是极好闻。
“陛下近日寿诞,我有件稀罕的小玩意儿呈上,我想,陛下定然是很感兴趣的。”晏殊言突然走出一隅,站在殿中,低垂着头,朗声道。
“何物?”女帝闻言,放下手中的奏章,望着晏殊言,倒是来了兴致。
“此物珍贵,还请陛下屏退众人,我才能此物拿出。”晏殊言气定神闲地说道。
“放肆!”女帝身旁的女官闻言,恼怒道,“小小奴才,竟敢对陛下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你该当何罪?”
“陛下都未曾开口,你一介女官倒是开口了,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你是女帝陛下呢!你恃宠而骄,此举藐视君威,你又该当何罪?”晏殊言站在殿中,冷笑地说道。
女帝打量着晏殊言。此人虽身着太监的衣衫,像寻常宫人那般福着身子,见不着样貌。可是,她却觉得,这殿中行礼之人,浑身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气质,岂是这一身太监服所能掩去的?是以,女帝缓缓地开口,道:“众人这便退下罢。”
一隅的那两个太监,闻言便匆匆离了殿去,生怕被晏殊言拖累,只有那女官还站在原地,有些不愿。女帝见状,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说道:“怎么?如今连我都使唤不得你了?再这么下去,你怕是要翻天了!”
那女官闻言,急忙躬身解释道:“陛下,奴婢只是担忧,这小太监图谋不轨,危及陛下的安危。”
“女官大人,此事陛下自有定夺。陛下掌朝十余载,识人的本领难道还不及你这小小女官吗?小的斗胆奉劝一句,身在其位谋其政,女官聪慧,自然是知晓的。”晏殊言不咸不淡地说道,一身正气凛然,即使低垂着头,亦能自她身上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气场。
女帝闻言,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而后,她冷冷说道:“退下!”言语间,俱是帝王的威严。
那女官素来得女帝的宠信,如今,陛下为了一个小太监,竟然对自己使了脸色。见状,她心下有些不忿,但还是无奈地说道:“奴婢先行告退。”语罢,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问朝殿。临走时,她狠狠剜了晏殊言一眼。晏殊言无奈地笑笑,倒是不以为意。
“现下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再无旁人,你那件稀罕的玩意儿呢?拿出来瞧瞧。”女帝道。
晏殊言倒也未戳穿女帝的谎言,这问朝殿内的宫人确是走光了,然而,问朝殿内的死士,却不在少数。晏殊言自袖间拿出阿爹派莫语送来的那枚蝴蝶玉,双手捧着,呈给女帝过目。
女帝瞧着这玉佩,当即便变了脸色,她有些震惊地站起身,越过龙案,行至晏殊言跟前,一把抢过蝴蝶玉,仔细端详着。而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这玉,你是从何而来?”
“回陛下,这枚蝴蝶玉乃家父所给。”晏殊言如实答道。
“你父亲是何人?”女帝又问道。
晏殊言犹豫了半晌,这才答道:“家父乃北临的护国大将军,晏铭。”
女帝望着晏殊言,沉默了半晌,好似陷入了回忆一般。晏殊言一直低垂着头,是以,她自然不曾瞧见女帝的表情。
“你,抬起头来。”半晌,女帝才出声道。
晏殊言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女帝已过半老之年,因着保养得当,却也风韵犹存。她的眉间透着一股子睿智,眼中清明,一脸正气,确是帝王之相。
女帝望着眼前身着太监服的晏殊言,只觉得此人艳若桃李,气质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此人眉峰微微上挑,面相又有英武之气。一时之间,她竟难辨雌雄。女帝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姐姐。”说罢,一把将晏殊言扶起,抱在怀中,好半晌,她才松开,温声对晏殊言道:“好孩子,你的母亲呢?”
晏殊言心中亦是有些戚戚,道:“生下我姐弟二人后,母亲便去世了。”
女帝闻言,神色甚为哀戚,一时之间竟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晏殊言见状,急忙伸手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