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我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树:“树怎么了?”
“首先,这棵树,你认得是什么树不?”
老神如果不提示,我还真的没往这么方面想,我们来到这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收拾了下东西就匆匆入睡,这棵树究竟是什么树,我的确没在意。
他一说,我开始认真的观察这棵树,北方的山区里面,很少能有长的这么大的树,树干几乎要三个人合抱才能抱得住。而且,我看了很久,都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一棵什么树,树干有点像柏树,但枝叶又有点像杨树,一时间就把我给搞糊涂了。
“第二,你跟我来。”
老神蹑手蹑脚的走到大树的树干前,然后打亮手电,强光在不足三十厘米远的距离直射在树干上,我看的非常清楚。
树干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这痕迹就好像树干被什么东西箍住,然后又正常的生长,箍住它的东西久而久之,嵌到了树身里,只留下一道难以觉察的小沟。痕迹被尘土还有树干上的老树皮遮挡,在黑夜里,如果不是刻意的观察,估计就会被遗漏。
“我挖掉了一点树皮,箍住树干的,是这东西。”老神移动手电,这货守夜的时候闲不住,无意中发现了这道痕迹,一个人琢磨了很久,用小刀把痕迹附近的树皮给挖开了一部分,如此一来,箍在树身上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道很结实的“箍”,如同紧箍咒一样,完整的在树身周围箍了一圈儿。因为时间的流逝以及树干内的液体对“箍”的影响,这道箍看上去黑乎乎的。我用刀尖在上面刮了刮,根据触感,我能判断出,这是金属制品。
再观察下去,我可以断定,这是青铜。因为在“箍”外表那层黑乎乎的附着物间,能看到为数不多的青铜独有的铜锈。
在这种地方,任何带有人为痕迹的东西,必然会引起我们的注意。而且更重要的是,现代的冶炼技术远比古代发达,人们追求的是高强度硬度和轻便廉价的材料,像青铜那样的合金,早已经被淘汰,除了有些地方因为仿制古代青铜器,青铜这种合金,已经在冶炼史上消失多年。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这道箍在大树上的青铜箍,很可能是青铜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的产物。在中国官方认可的史料中,详实的记载了青铜时代,上古三朝里,夏朝是个虚无的没有实际根据可以确认的朝代,渐渐被史学界摒弃,所以,商周两代,是青铜器鼎盛的时期。
再结合葫芦嘴的具体位置,自然而然的会留下一条指向性很强的线索,这东西,多半传自商代。
我和老神对视了一眼,可能他脑子里也泛起一个和我一样的疑问,在大树上加一道箍,是为了什么?
我暂时没有妄动,找老神要了一支烟,点燃了慢慢的抽。估计是当时在雷口山区里,大多怪事都发生在夜晚或者是暗不见天日的地下,所以我对黑暗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畏惧,我想着,是不是到天亮以后,再动手把这道青铜箍的作用查清楚。
抽着烟,我的余光在视角的极限处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依然沉睡着的小红花。
她很年轻,而且经常运动,身材保持的近乎完美,在月光下,曼妙的身姿有一种让人陶醉的线条。
然而,就在我的眼睛瞟向小红花的同时,我发现,大树的树荫里,有一根带着几片树叶的枝条,从茂密的枝叶里面慢慢的垂下来,用肉眼都可以察觉出的幅度,一点一点的接近小红花。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马上就拽了拽老神。我们一起转过头,那根枝条还在动,枝条末端的几片树叶,像是手指,一点点的垂到小红花上方只有十厘米的地方。
枝条勾住小红花身上盖着的冲锋衣,仿佛一只手,慢慢的想把衣服给掀起来。
“我靠!流氓树?”
我拔腿就朝那边跑,和小红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三两步就到了,当我快要跑的跟前的时候,那根枝条似乎像是拥有思维和灵性一样,唰的就缩了回去。
“干嘛……”小红花被惊醒了,迷糊的揉着眼睛。
“刚才,就刚才,你差点就被非礼了。”老神抬头看看已经缩回树冠里的那根枝条:“如果不是我,你在劫难逃,根据实际情况,你看是不是适当的再给我们付一点保护费用?”
“你胡说什么!”小红花披着衣服坐起来,她苏醒的时候,那根树枝已经缩回去了,她没看见,现在要跟她解释刚才的一幕,她也不一定会信。
唰……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头顶的树冠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动了,来回摆动着,沙沙作响。周围没有一丝风,但庞大的树冠不停的摇摆,沙沙声连成一片。
我一把就抓起自己的背包,让老神和小红花赶紧退后。我们三个人快速的离开大树树冠所笼罩的范围,站在外面看。树冠里成千上万条枝叶都在动,树影婆娑,根本就看不清楚茂密的树冠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过去我听行里的老人儿讲过。”老神死盯着面前在诡异的上下乱动的大树,跟我们说:“万物皆有灵,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什么东西活的年头久了,都会带着妖气。”
“别扯淡!”小红花终于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她疑惑,但是又很生气。这样的女人,别说非礼,就算有人无意间跟她讲个荤段子,她都可能让人把对方砍死,更别提掀她的衣服。
唰……
不断摆动的树冠骤然又加大了晃动的幅度,庞大的树冠上的绿色枝叶,好像一小片绿海,用难以描述的速度在剧烈的起伏。沙沙声变的狂猛起来,就好像什么东西被惹怒了,大发雷霆。
“道友休怒。”老神赶紧就拱了拱手:“我们就是路过,在这儿休息休息,你修你的道,我们赶我们的路,谁也别招惹谁……”
沙沙沙……
树冠上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达到了顶点,密集的声响猛然听上去很像一阵沙哑沉闷的冷笑声。
说实话,这声音听的我心里不断的发毛。
“明天叫人过来,把树砍了!”小红花是个女人,但颇有几分爱憎分明的江湖气,她心里估计也有点怕,拿话来给我们壮胆。
咔咔……
小红花这句话刚刚说出来,正在汹涌起伏的树冠突然就以一种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角度,诡异的开始对折。整个树冠如同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慢慢的倾斜,再倾斜,最后,树冠九十度直垂,跟我们遥遥相对。
周围依然没有风,但树冠上数都数不清的树枝和树叶还在来回乱摆,浓浓的夜色里,头顶的月光是唯一的光线来源,借着月光,我看见树冠上茂密的枝叶潮水一般的滚动,分散,聚合。
渐渐的,垂直弯曲下来的树冠,慢慢的变成一张很大很大的人脸。
我感觉汗毛直立,就连说话大大咧咧的老神也闭上了嘴巴,我们三个人眼睁睁看着眼前无法比喻的一幕,手脚都变的冰凉。
“咱们先走,走了再说。”老神主张安全第一,不管什么情况,先跑的远一点,保证自身安全。
但我不这么想,这棵树越诡异,就越能说明诡异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如果没有那根青铜箍,我或许会赞同老神的意见,然而一出现青铜,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走,我们可能会被什么东西给缠上。”我一边盯着显现出巨大人脸的树冠,一边跟老神和小红花打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跑又不能跑,呆在这里提心吊胆。”老神的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把刀,刀是小红花搞来的,几乎有五十厘米长,很沉重,锋利无比。
“跟它耗着!”小红花的脾气看起来很倔,平时还不怎么明显,遇到事就彰显的淋漓尽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要跟对方死磕。
三个人意见不统一,一下呆在原地,暂时不知道该走该留。老神和小红花产生了意识矛盾,小红花不说话,老神就一个劲儿的嘀咕,表示冒这样的险,必须要加钱。
我死盯着面前的树冠,丝丝缕缕的月光照不透层层叠叠的树冠,我就想努力的去分辨,分辨树冠里到底藏着什么,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然而看着看着,我就感觉脚底板不断的朝上冒冷气。因为在我们三个人飞快的交换意见的时候,树冠上那张“人脸”仿佛也在不停的变换表情。树冠的“表情”非常的明显,尽管从我的视角望去,树冠上的脸只不过是因为枝叶的聚合而产生的大概的轮廓,可树冠脸的表情,却分明流露出不屑一顾。
难道,是这样?
我毛了,彻底毛了,心里的惊悚已经不完全因为树冠上那张恐怖的脸。
我隐约感觉到,这是一棵见鬼的大树,它好像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