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忙完,天已大亮,商寒煜匆匆回府,往安南井家打电话,对方家的佣仆接的电话,听闻是寻商家大小姐,她一时有些糊涂,强调道:“这里是安南井家,只有井家小小姐,没什么商家大小姐。”
恰逢井家小女井沐瞳下楼来,听了这话就对佣仆伸手道:“电话给我,你下去吧。”
将人打发走,井沐瞳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惊喜的喂一声。
商寒煜听得她那嗲声嗲气的声音,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十分不舒服,微皱了皱眉,低声重复道:“我是商寒煜,请让寒妃听电话。”
“我知道是你,寒煜哥!你都好久没给人家打电话了!”一边委屈的说着,一边用手指绕着电话线。
商寒煜完全能想象到那场景,觉着全身都难受得厉害,再次打断道:“麻烦你让寒妃接下电话,我有急事找她。”
“寒妃?寒妃不在我这啊?”井沐瞳满是疑惑。
“她前几日说要去你家散心,按时间来算,应该在你家待了有六日了。”
“她没有联系过我啊?说起来,寒煜哥你也是没良心的,你们去江南这么久都不找我玩……”
商寒煜着急上火,说了一句抱歉,便挂了电话,认真寻思着商寒妃会去哪,北地她相熟的人家,除了孙家、井家,已找不出其他人来。
既然井沐瞳说商寒妃不曾联系过她,那么就是商寒妃与娘说了谎话,并没有去安南。
若不是去安南,她会去哪?
猛然想起了正在江南的兰岳,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觉得背脊微微发寒。
商寒煜慌忙打了个电话回北平商宅,下人说如烟已回了府,他便急着让如烟听电话。
如烟趿着一双绒棉鞋从房中跑到客厅接电话,本欲问他西山商镇天之事,商寒煜却不等如烟出声,开口就问:“如烟,兰岳家的电话是多少?”
如烟一愣,不解道:“你要他家电话做什么?”
“寒妃可能瞒着我们去江南寻他了,情况比较紧急,我没时间与你多作解释。”
如烟大惊,如今唐少末与宫家和日本人打得正激烈,已有许多南方的百姓逃到北方来寻求庇护,昨日她与小柔从医院回来,已见到一些街道上,坐卧着些拖家带口的躲在屋檐下的南方难民。
商寒妃一个女子人家,孤身南下,这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如烟快速的报了一个数,商寒煜只低声说了几句,来不及多说别的,马上打电话给兰岳。
兰岳接到商寒煜的电话,有些错愕,听闻对方问起商寒妃,惊问:“寒妃没回北平吗?”
“没有,也没打电话回来。听你的语气,她是有联系过你,是吗?”
兰岳沉默一阵,用温润如玉的声音回道:“她三日前曾在济南火车站联系过我,说是行李被偷了,身上也没钱……”
“什么?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我?”
商寒煜闻言,又惊又怒!那个臭丫头真是天高地厚不知死活,都落得那么狼狈了,也不知向家里求助。
“她当时是说要联系你们,会回北平。”
她没联系的话,就是她犟着性子坚持南下了!
兰岳与商寒煜都想到了这个可能,商寒煜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如今北平家里如烟受了枪伤未愈,还要劳心劳力的操劳着家里的事。西山这边商镇天刚去世,又是各种乱糟糟的事,还有军营内的事务,还有许成三的挑衅。如今还要担心商寒妃这个添乱的。
越想越头痛,这个臭丫头,等他将人抓回来后,他一定要赏她一顿鞭子,打断她的腿,让她再也不敢到处乱跑!
兰岳静了一阵,见商寒煜那边半天没动静,便试着开口:“既然这事因我而起,那我也帮忙去找一下她吧。”
如今商寒煜正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之际,兰岳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此便麻烦你了,我如今确实不大方便离开西山,若是有寒妃的消息,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嗯。”兰岳应了,犹豫一阵,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商寒煜:“听说你与如烟结婚了?恭喜你们。如烟……听说她受伤了,还好吗?”
原本商寒煜听得前面半句,心中有些得意了,再听他后半句,又恼怒起来,气咻咻地道:“如烟是我的妻子,无须你多关心!”
说罢,狠力挂了电话。
兰岳有些失神,拿着话筒独自一人站了许久,寒风灌入,冷得打一个颤,才回神来。
放好电话,让人备车,急匆匆出门。
车方驶出兰府,却不曾想会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兰府门外四处徘徊。
想起几月前两人发生过的龃龉,兰岳本不想理会,然而在车驶过之时,对方却突然转身,与兰岳四目相对碰了个正着。
周镜西因病了许久,整个人消瘦憔悴不少,往日的偏偏风度与儒雅,都减了几分。
兰岳终究狠不下心来,让司机停车,却没下车,只坐在车内静静的等待。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若是周镜西上前来主动搭话,他可以稍微退让一步,原谅对方。
周镜西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停在路中间的兰府的车,犹豫再三,踢踏着小步靠近。
两人一个在车内静坐,一个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中间隔着一道车门,谁也没出声。
兰岳叹气。
既然周镜西能先低头到兰府来寻他,那他先开口又何妨?
“你……”
“我……”
周镜西猛然抬头,与兰岳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后两人都停住了,相互看着又觉得有些尴尬。
周镜西眼一闭,先开口道:“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我来看看。”
兰岳看着他沉默一阵,默然的伸手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
周镜西笑了,快速上了车,关上车门,小心翼翼的再开口:“病好了?要出门?”
“嗯。”
“要去哪呢?”
“远门。”
周镜西一阵尴尬,对方不说具体地点,让他不好搭话,便有些讪讪的,觉得两人间有层隔阂,似怎么都无法靠近。
兰岳打量他一阵,见他不说话了,才开口问道:“听说你前阵子也生病了?”
“可不是么?病了也有许久了。”
“我们这算什么?难兄难弟吗?”兰岳说着,眯眼笑了起来,笑容温暖干净,一如多年来的熟悉的模样。
周镜西一愣,随即大喜,伸手揽他的手臂,“兰岳,你不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