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官带着四五个士兵星夜兼程的赶到上海时,夜色已黑尽,他却不敢稍喘气歇息,与商寒煜安排好的人碰面后,便赶紧去库房与码头巡视布置一番。
待得满身湿润的回到落榻之地时,天已露出鱼肚白。
他累得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睡个昏天暗地,却又不敢稍微放松与马虎,屁股刚沾到椅子,一口热茶还没下喉,就听有人来敲门,说是司令来了。
他一愣,待得门被推开,果真见到商寒煜本尊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一杯茶差点没从鼻孔中灌下去。
“你……咳咳咳……”
孙副官被吓得够呛,猛烈咳嗽起来,眼泛泪光。
商寒煜比他迟了大半日出发,也是赶得急,才慢他一宿到了上海。
他见孙副官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粘在身上,让人去给他拿套干爽的替换,自己就坐在一旁等他咳嗽平静下来。
“你怎会出现在这?”
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两人留在房中,孙副官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发问。
“此事至关重大,我亲自来坐镇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是如何来的?”
似乎对于孙副官这个问话觉得好笑,商寒煜微勾了唇,淡笑道:“自然是坐的专列。”
孙副官闻言,欲呕血。
他让他偷偷的出北平,坐着颠簸的汽车,不能露了行踪,还要赶最快的时间到达,让他没差点晕死在车上。
到了目的地后,也不敢休息,累死累活的就去忙碌,就怕有什么差池,会让他损失惨重。他倒好,大张旗鼓的坐着专列过来,什么行踪都暴露了,那他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罪不都是白忙活了?
似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商寒煜淡声道:“性质不同。”
孙副官抬眼看他,定要他说出个如何不同来。
“我来是带兵守着上海的,以免被后撤的宫日联军趁机给占了。”
“我也可以打着这个旗号的啊!”
商寒煜瞥他一眼,“如今北平不太平,若是我与你皆不在北平,其他人的安全便没有保障,我不放心。所以你需偷偷行动,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你还在北平之中,才会有所忌惮。”
这就是所谓的内外皆有安排。
崔贤文想要趁商寒煜不在北平之时做点什么,也要好生掂量掂量。毕竟如今他还在拉拢其他大家族之时,其他人定然需要忌惮孙家几分的。
“所以你让鲁止衡与沪锦荣回北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见商寒煜点头,他恨不得拍案而起。
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还与我说是将他们调过来给我差遣的,既然早已有了安排,为何还这般耍人?”
商寒煜觉得好笑,挥开他的手,示意他去换衣裳,他自己在一旁等着吃早饭。
孙副官三下两除二将衣裳换下来,赶紧跑回来一边啃着馒头吸着粥,一边仍不忘表达他此时的不满:“这事你可以早些与我说啊,把我当成个二愣子似的使唤,好玩吗?”
商寒煜夹起一个馒头塞他嘴里,淡声道:“你只需在这几日,接到那批货后,就随着货物一起回去,安排妥当。”
“那你呢?”
“不是说了,我要镇守在这一段时间吗?”
孙副官忙闭嘴,埋头苦吃。
这倒是他考虑不周了,若是商寒煜来了几日便走,更会引人怀疑。
而那批货又很是重要,定然是要派信得过的人全程看护着,掰着手指去数,这样的苦差重差,自然是落到他头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注定跑腿吃苦的命。
两人吃完饭后,各自去处理了下手头上的急事。
孙副官几日夜不曾合眼,再也扛不住,眯着眼一步三跌的回了房趴下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商寒煜则着紧布防,怎样大动静怎样来,一副整装待发,静候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这日是约定交货的日子,孙副官一身码头搬运工的短衫打扮,扎着裤腿,戴着顶草帽,肩膀搭个泛黄的毛巾,跟在几个码头管理的身后,低头进了码头。
此时天色还早,只有零星一些早起等着开工的工人,散落在临时休息帐篷,或高高的木箱子周围,或闭目睡个囵吞觉,或手抓大油饼吃早餐。
孙副官斜眼打量了一阵,寸步不离码头管理身边。
“那些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生?”
孙副官查看一番后,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起了不安,忍不住低声问前面两人。
那些个管理回头看了下,嘴不动只用腹腔回答:“这些都是没固定工作的临时工,每日都会比别的人早些在这候着,若是清场不让他们进来候工抢活,怕他们会闹将起来,场面失控不说,也会让人发现不对劲。”
孙副官想想也是,本就是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秘密行事,这搞特殊的话,确实是极让人怀疑的。
几人到了管理的专属帐篷里避着蒙蒙细雨,不多时从外头慢慢进来了许多长期驻扎在码头搬运的工人。
而一些在码头轮值维持秩序的士兵也开始了交班。
孙副官探头看了看,就不知那些个谨慎精明的外国商人会不会到码头来。
若是真来了,可要如何应对?
正想着,远远的听到几声船将进港的鸣笛,还有几缕青灰色的烟。
他忍不住手心冒出些冷汗,踮脚去看了看,心稍安。
不多时,早安排好的混作搬运工的士兵,从四周向这边围拢过来,带着讨好的笑来问几个管理:“几位爷,今日是有大买卖啊,可否请我们兄弟几个帮忙打个下手做做苦力?”
管理们对视几眼,伸手往那些个人指了下,众人面上欢喜,嘴上说着吉利讨喜的话。
早早候着的那些人不干了,纷纷上前来,问:“几位爷,你们看我们兄弟都在这候了一早上了,如今有大买卖,是否也让我们赚碗茶水钱?”
孙副官偷偷对几人摇了摇头,毕竟不是自己的人,若用了,故意弄出些动静来,可不好收拾。
那几个主管正要开口拒绝,人群中却有人突然发出冷嗤,指着孙副官道:“你是什么东西,几位大爷都还未发话,你摇什么头?可是看不起我们兄弟,故意找茬?”
孙副官闻言一愣,他已尽力将自己隐身在众多搬运工人中,为何还会有人注意到他,在他方摇头,就点了他出来?
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