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恨不得伸手戳到他的双眼里，将他那双眼给戳瞎了。
这男人，之前还与她保证，说是一定不会害她的这个孩子，却又总在与她发生分歧之时，拿她的孩子威胁她。
他就是瞅准了她会为了这个孩子，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答应他各种各样的要求，所以他就开始肆无忌惮了是吧？
如烟咬牙冷声道：“那我也告诉你，如今这孩子是我唯一生存下去的精神依托，若是他死了，大不了我随他去便是了。”
唐少末定定的看着她一阵，没再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如烟肚子里储着一肚子闷气，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将书、枕头等物都扔下地，打碎了不远处的试衣镜。
外间随时待命的丫头听得声音，怯怯的探头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如烟怒声道：“我是商夫人，我不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不敢接话，只能缩回脑袋去。
如烟生了一会闷气，一转头看见桌上的请帖，打开看过后，忍不住撕了个稀巴烂。
杀她丈夫，占了她的府邸，追杀她的孩子，如今还敢明目张胆的搞联姻？
如烟冷嗤，低声呢喃道：“让我去观礼是吧？我倒是情愿去观丧礼！”
夜间，唐少末果然让人送了几套礼服过来，皆是适合她的早春旗袍，看着布料刺绣做工都很是讲究。
如烟围着那旗袍转了一圈，伸出尾指挑起一件旗袍下摆看了一眼，便扔地上，道：“如今我的小腹隆起，不适合穿这些紧身的旗袍，还是换一些西式礼服吧。”
丫鬟们不敢自作主张，有人忙跑去问唐少末。
唐少末听得丫鬟的汇报，便知如烟这是表态，会随他出席订婚宴了。
忍不住轻呼一口气，他以为她还会继续与他闹，若是为了别人闹得太过了，就不大值得。
他之所以想要带着如烟出席，也不过是想昭告所有人，如今她柳如烟，是他唐少末护着的人，谁敢与她过不去，便是与他唐少末、与闽粤联军过不去。
“我知道了。”
唐少末让人退下后，便派人去百货洋行，寻几件精致漂亮，腹部处又相对蓬松的洋礼服回来，他则在晚饭前回到府邸陪如烟用晚饭。
如烟见他满面春风的进门，只撩了撩眼皮，自己吃自己的。
如今她胃口正好，时而喜欢吃酸的，时而喜欢吃些辣的，但因她本就是江南之人，吃习惯了清淡的食物，酸辣吃得多了，胃又承受不住，整日整夜的痛，唐少末便严格控制着她酸食和辣食的量。
她将补汤喝完后，将面前的酸辣之食一扫而空，便放下碗筷要离席。
唐少末伸手拉了她，让她在位置上坐下，柔声道：“陪我一起再吃些。”
如烟瞥了一眼桌面的食物，强硬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冷声道：“没食欲。”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少末虽有些失落，却还是匆匆扒了几口饭，追上去，与她并肩在庭院中散步消食。
如烟走一步，他跟一步，就似个跟屁虫一般，甩都甩不掉，还要在你耳边嗡嗡作响，让她烦不胜烦。
“你有完没完啊！”
她虽自从怀孕后，脾气便不大好，但之前对商寒煜，她还是极尽温柔体贴的。如今对着唐少末，她是恨不得挑跟火炭塞他嘴里，烧烂那舌头才好。
“只要你一日不答应嫁我，我自然是要没完没了的。”
“神经病！”
如烟低骂一声，回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唐少末也折身跟了上来，在她伸手推开房门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在她开始挣扎前，忙出声道：“我等会就走，如今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有屁快放，我困了，要去休息了。”
如烟刻意对他态度这般恶劣，唐少末也不在意，淡淡一笑，回头示意方才跟在两人身后的几个丫鬟上前来，“这些是你要的礼服，你明日带上了，我们明日就坐车去北平。”
如烟心一颤，避开唐少末的目光。
她对北平这个地方，既渴望，又惧怕。
那是一个，让她充满甜蜜回忆与悲伤记忆的地方。
自她离开北平，已过了两个月了，可她到如今，还是没有关于商寒煜一丝一毫的消息，等待的时间越长，心里的希望便渐渐转化成了绝望。
尤其是当西山那边传来的商沁姝为商寒煜亲自建了衣冠冢的消息传来后，简直让她要崩溃了。
她能坚持活到今日，皆因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如烟沉默的推门进去，反身关紧了房门，没有让任何人进来。
她每日都挣扎在，杀他与不杀他的矛盾中，每多相处一日，她那种杀他的欲望就减少几分，她怕自己某一日会真的被那人动摇了心智。
怀着对自己内心的这种审视，她的脾气越发无法控制，忍不住就要牵连旁人，动不动就爆发。
“已经，两个月了呢。”
如烟进房后，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沙发边，靠着沙发背，慢慢坐到地上，仰头看着昏暗的窗户外透入的点点星光。
如今她只需要一点星光，就能活下去了。
原来她已变得这般坚强了。
“你看到了吗？”
如烟凄凉的一笑，伸手抚摸着肚子。
“没有你的日子，其实也不是太难过的，你若知道了，是会高兴，还是伤心呢？”
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已忍不住双手掩在双眼处，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唐少末站在门口许久未曾离开，一手撑在门上，从门缝里静静的看着屋内，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夜色凄清，偶尔能听到一些早蛙的叫声，在那蛙声中，还能隐约听到如烟的哭泣声，每一声，都似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忍不住揪紧了心房。
一再的捧着证据到她面前，证明那个男人已死，对他又有什么用？
她依旧用愤恨的眼神看他，依旧会冷冰冰的甩他脸，依旧会冷嘲热讽，说他犯贱。
真他娘的犯贱。
他背靠着大门坐在冰冷的地面，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
邱常满身雨露归来，见他坐在廊下，头发都泛着白，忍不住轻叹一声，靠近他低声道：“司令，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唐少末抬头，方才还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起身，与邱常到一旁，两人靠在一处耳语。
“结果怎样？”
“应该没死。”
仅几个字，让唐少末瞳孔一缩，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没死？为何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