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帝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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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乱字了得(1)

这一日,太子妃来访时,谌墨才将一碗苦药苦脸吞完。

天香楼那欠,她受掌风波及,安生在床上躺了几日养伤。其实只是轻伤,但恰逢近来有几分慵懒,遂就势小歇。假寐榻上期间,云乔、昭夕两个丫头的精心照拂,她自是晓得,也万分受用。但,令她无端迷惑惘然的,是傅洌的改变。

自洞房花烛下达成了“兄妹”默契,两人一贯遵行不悖,但那夜天香楼“乞丐宴”后,有人似乎有意急欲打破这份“亲而不近”的相处模式,唯“亲”已不够,尚一心求“近”,近到净面、梳发、喂药,王爷都要亲力为之。

过往,她喜欢新鲜趣物,金石珍奇他百般搜集;她脾胃不合厌食,佳馐美味他穷尽心思。如今,诸如此类讨好做得依旧兴味盎然,甚至变本加厉。令人瞪目的,亲王殿下竟将宫廷内各式美肤护容的方子拿了回来,为妻子呵护那一身细致娇肤。更甚者,在两个贴身丫鬟为王妃拭抹揉润之后走出内室时,他会盯着丫鬟们的二十根手指郁卒出神,那模样,大有恨不能替而代之之势,直把两个丫头骇得心惊胆颤,生恐一个不好,就把大好的指头给丢了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兄妹”的相处之道是他说的,如今又来亲近,难道如今不再需为他心爱之人“守心守身”了?或是,她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三弟妹,三弟妹?”

“哦……”

太子妃武业明眸含了殷殷关怀:“这葡萄不好吃么?怎么你漂亮的小脸都给皱了起来?”

谌墨点漆墨瞳一转,笑如春花初绽,“太子妃嫂嫂带来的好东西,怎可能不好吃?只是,嘴里苦涩的药味作怪,把这样的好东西给糟蹋了。”

“唉,好好的怎会受了风寒?”武业惋叹,执起了她的手,“你可要好好保重呢,妹妹。你不知道,这偌大皇家,看起来妯娌众多,姐姐我也只有你一个可谈知心话的人。那日宴后,我听了妹妹的话,向皇后娘娘请教保胎之道,月华宫当即就给太子府派来了保胎御医,一日三餐也有皇后派来的专人嬷嬷亲自料理,自有妊以来,姐姐总算能安心用膳用药了。”

帝王家的女人,凤冠霞帔之外,血腥污秽由来不曾远离,一旦涉足其内,保生之道就须如影随形,否则便如姐姐罢?“太子妃与我家姐姐走得可还算近么?”

武业目光稍黯,叹道:“我与茹儿在娘家时就已交好,我早对她说过,她那副性子,若不改变,是会受人欺负的。”

“怎么会?”谌墨轻挑眉梢,无辜道,“姐姐的性子是柔婉了些,但好歹是亲王妃,姐妹们又都这般和气,有谁欺负得了她?”

“唉,你呀,聪明是聪明,但过于纯真了。”武业螓首微摇,“别人不说,那位广怡王妃,岂是个好相与的?恃着有三位皇子撑腰,有时连我这个太子妃也不放在眼里,加上那桩子事……”囿于身份尊贵,不想嚼那门子绯色闲舌,“总之,单是她一个人,就能把茹儿那个傻丫头欺负得昏天黑地,更遑论还有一干别居用心者,加上丈夫又不疼爱……总之,傻茹儿是有苦说不出,一个人就那样闷在心里,伤了心又伤了身,才会在那样的大好年华早早的就走了。”

“广怡王妃这个人,我不喜欢。”谌墨精致的丽脸上升起浓浓厌恶。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太子妃拍拍她的手背,“你虽然冰雪聪明,但是个将心事挂在脸上的秉直性子,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和你这样投缘。你须记着姐姐的劝,广怡王妃那人,不可不防。”

谌墨低睑一笑:“太子妃姐姐这等好心肠,一定会福及您腹中的皇孙龙种,带给他福泽绵长,富贵无力。”

“承你吉言,墨儿,将来他也一定会孝敬你这个三婶娘。”

“好,墨儿等着侄儿的孝敬。”

后园内,趁最后的秋末时分,争竞吐芳喷艳的菊花丛中,响起女子轻快笑声。在笑声内,“心事挂在脸上”的谌墨,轻巧想着:一干别居用心者?又是怎样的别居用心者呢?

不急,她已经在这里了。而她若不急,他们会急罢?此前不是已然有人留书引她去牡丹园欣赏好戏了么?下一步,又是什么?

牡丹园乃皇家林苑,纵然是上京城内的达官,也只有四级品阶以上的官员才有进内一览的资格。其内,更有几处深苑,是天家皇子的专有行所,非皇族中人不得进入。

今日,谌霁作为太子陪读协同接见外使,中间鼓乐升平时,太子与外使谈笑风声,他径自出了宴厅,一人在花间行走徜徉。他生性寂冷,是首次踏入这等热闹喧哗之地,但他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孔,林园的诸家仆役杂工可是见过百回有余了。

“小侯爷,您来了?上一次您走得匆忙,小的包得花种您没来得及带走。”林苑的花工凑近上来,拿他当成那位和气的俊小子,“近几日小的又多搜罗了一些其它品种,等一下给您送过来?”

谌霁只横了他一眼,径自踱开。

嗯?花工摸了一把后脑,咂咂嘴:这小侯爷是身子不爽么?

“我当是谁?”有人人未至,大嗓先给扯飘了过来,“原来是那个大闹天香楼吃饭不给钱吃酒不结帐的赖皮小霁侯爷!”

谌霁对来者浅施一礼:“广义王。”

傅澈围着他转几个圈圈,大眼珠子翻出不屑:“吃白饭的滋味不赖罢?准备何时将酒钱给人送过去?还是云伯侯府的俸禄支不起阁下的花度了?”

这一通叽叽呱呱,谌霁听来颇骚耳,但除了两道秀长眉峰的浅微褶皱,精致容颜上未惊未动,看在有心撩拨的六皇子眼内在在是挫折颇深,一把扯起他大叫:“本王明白了,你定是个酒来疯,喝酒了才变得可爱可亲些是也不是?那好,随本王来,本王今日请你喝个畅快,你快给本王露出那日的粗野本相,好过这一张鬼走神避的冰脸!”

“广义王,请您放手。”谌霁压着不耐,虽任他拖行,仍淡声道。

“走走走,本王有好酒随你糟蹋,喝够了现出原形,少装腔作势的糊弄世人……”拉着扯着的两人,跌踬着闯进了一处深密园林,但仓促入眼来的一幕,纵使性寂人冷的谌霁,也变了面色。

“三哥?”傅澈暗叫不妙。

傅洌推开紧攀在腰际的娇躯,淡声道:“小六,你怎会……”猝接到了来自六弟身旁的那两道讥讽鄙夷的眸线,当即,近似惶措的情绪浮上胸臆,谌霁如何看他或许不在乎,但有人,他已经太在乎。

“姨母,我与小侯爷有话说,请回避罢。”他对侧边女子道。

“洌。”后者泪眼婆娑,“你答应我,你不能……”

“请回避罢。”他道。

“洌!”

“姨母。”傅澈正容肃颜,摆袖,“晚辈恭送姨母。”

洌,你不得负我。碧月橙投给傅洌幽怨一睇,悻悻退去。

谌霁淡挑眉梢:“为臣不记得与孝亲王还有什么话要说,请恕告退。”

“谌霁。”傅洌踱到他正面驻足,双目视他眼底,“对于外人的无端揣测,本王向来懒于解释,但今日你所看到的,我不想你姐姐知道。”

谌霁唇角冷扬:“为臣不止一位姐姐,不知孝亲王指得是哪一个呢?”

傅洌凤眸内平静无澜,只道:“虽然她一早自别人的口内晓得了一些事,也自本王的口内确证了一些事,但是,我不想她再有多想。”

谌霁薄红唇角勾起冷冷笑意,“或者,不必我多说,她自己已经看见过什么。毕竟,王爷的多情,上京城街知巷闻。”

“谌霁。”送人离去的傅澈匆匆回来,面目肃凛,声嗓压抑,“你可以想想,何以这样巧,你在这时来了牡丹园?莫中了有心人的有心安排。”

有心人么?谌霁似笑非笑:“那么,广义王爷便是那位有心人了?”

“你……”

“王爷忘了么?若非您的有心拉扯,为臣是无福到此的。”言讫,小侯爷长身微揖,“两位王爷,为臣尚有公务在身,请恕臣告退。”几步后,又顿履回眸,“不妨告诉孝亲王,我的那位姐姐是这园子里的常客,就在上月她回门那日的当晚,还曾到此一游。”

傅洌面色丕变。

谌霁旋身,扬长而去。但心湖内起了一线讶异波澜:原来,姐姐已能够使得此人动容了么?是好事?还是坏事?

广怡王妃当街受掴。

近来,上京街头巷尾,茶坊民寮,又把这新近添来的“可爱”谈资嚼个透烂。

“听说,那日,是广怡王妃的马车先拐到了筛金街……”

“听说?咱可是亲眼见的,广怡王妃的车辇到了,对面礼亲王妃的车辇也到了,两厢就那么遭碰上了。”

“那一耳光,打得可是真够清亮的,‘啪’地一声,咱隔着老远,听个真真。”

“你说,礼亲王妃可是将军之女,这脾气在娘家就听说火爆,哪是个好惹的?这广怡王妃也不想想?”

“要我说,礼亲王妃的火气也未免冲动了些,广怡王妃是谁啊?那可是孝亲王的心肝宝贝?孝亲王是谁啊,五皇子……”

一墙之隔的雅间内,肆意对一桌佳肴大嚼,一对波光流丽的凤眸不时关顾对面好友,以期从那张美人面上看出个一二三四好拿来佐餐下酒。但一餐告尽,结账外行,直至两人已在当街齐头共进了,也未见谌墨发出任何声气。

多年知交,这样的异常,肆意反而挂虑起来:“墨墨,你不会是……”

“如何?”

“动心了罢?”

“只是无法全然的不介意,还有……”对好友,谌墨不需隐藏心事,“心疼,为姐姐。仅仅是一个和我有夫妻之名的男子,我尚不能心无芥蒂,况乎用情颇深的姐姐?她那时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经年累月中,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墨墨……”

“若他只是不爱姐姐,我不怪他,这世上,物物可以强取,唯‘心’不能强求。但是……”

但是,他不该任姐姐自生自灭,那是他的妻子啊,纵然无爱,也该有情罢?

“小心!”肆意勾她腰际,猝退一步,避开了当街疾过的车马,“你心乱了。”纵然没有动心动情,也不远矣。

世间事,本就有万般巧,她们当街行走恣笑无状,临街酒楼挑开的轩窗内,正有人郁结于胸,到窗前舒息展怀。

“那是什么?”凭窗的男人忽尔蹙了眉,冷声问。

嗯?傅澈一眼望下,当即苦脸大叫:“怎么又是这一对小恶魔?”

一对?“‘他’是谁?”临窗者的嗓内隐隐怒焰待发,甚至,杀机已透。

“谁是谁?”兄长异于寻常的语气引了傅津兴趣,迈到近前悠哉问。当街下那对玉人进了视帘时,谑声笑道:“三哥,你既然知‘她’是谁,何以不知‘她’是谁?”

后者挑眉:“你知道?”

“‘她’是我的。”傅津好整以暇。

傅洌面上微松,道:“既如此,就看好你的人。”

“请问两位哥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咧?”雾煞煞水沼沼的广义王问道。

傅津睨他一眼:“笨蛋不需知道。”至今,仍把那个狂野小侯爷当成谌霁的单纯人种,不是笨蛋是什么?

广义王呱哇大叫。

广仁王一巴掌将之拍开,难得敛起轻佻语态,问:“三哥,你动心了么?”

孝亲王眉梢微动,凤眸内浸染进一抹春意:“是又如何?”

“是的话,三哥你今后的日子,必然是麻烦不断了。”傅津同情道。

傅澈总算有了几分明白,猖狂大笑:“三哥,你爱上你的小姨子王妃了,我早说过,她那样的人想让人喜欢太容易,哈哈……”

“那么,碧月橙呢?”傅津笑嗓添来一诘。

阴翳掠过眸心,傅洌垂眸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