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晓得用巧话儿来骗哀家,太皇太后,平素看着身子硬朗,还不是……”王娡眼中哀色更浓,泪花儿都闪烁起来。
“母后,天下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朕是真命天子,朕说你会好的,不过一场小病,怎会不好?请过御医看了么?”这病也真是来势汹汹啊。昨日来见母后,还是好好的呢。刘彻缓声问道。
“刚请御医来看过,哎,昨夜天热了,母后便减薄了被子,谁料会染上了风寒。”平阳公主睁着一双盈盈水眸,叹道。
“那御医说如何?母后何须如此自哀?”刘彻坐在了床边,笑语。言语中的霸气与笃定,让王娡垂着的眸子隐隐生色:孩子大了,越发难以管教了……
“御医虽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你也知道太皇太后,刚开始也是没什么大碍的。这最后却是……母后这心里,哀愁啊。人老了,什么病都上来了,哀家啊,也没什么指望了,只盼着临死前,能见上哀家的嫡孙!”王娡抬起眼眸,正色对上刘彻,原是柔情四溢的眼中带上一点威严,话语虽低,却有一派不可反驳之态。
“彻儿,哀家知晓,你还在为娇娇一事难过,但人死不可复生,你不能置大汉的江山不顾,没有接班人,你的位子,也是坐不稳啊。难道,你我母子辛苦了这么久,就要为他人做嫁衣嘛?”说了这么多,王娡的面色更虚弱了,平阳公主连忙走过去为自己的阿母顺气。
刘彻的神情一凛:难怪,这么个小病,又将自己唤来!说了这么久,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自己广纳后宫吗?以病相逼,母后,你还真是不安分!每次都说大汉大汉,到底是为了大汉,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真只有天知道了!刘彻只因以江山为念,却痛失了阿娇,每每想起都是后悔不跌,此一刻,王娡所言冠冕堂皇的话语,已是入不了他的心!
平阳公主见着刘彻不开口,便起身推了推他,说道:“阿彻,你还真想气死母后吗?”王娡喘气喘地更急了,四下的宫人,都低垂下了头。
刘彻扫了一眼这四下的宫人,心知若是回答半个不字,他这忤逆阿母的罪责,怕是要人人皆知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阿母自从得了权势后,越发不懂收敛了!舅舅也是,连自己用个人都要指手画脚,贪污了不知多少金银了,偏偏母后还觉得舅舅此人最为老实,是自己的好帮手!窦婴都被排挤地不知道要去哪里了,偏偏,自己还需要给母后三分脸面!
“母后所言甚是,只是这广纳后宫,也不能草率,莫道母后有好的人选?”刘彻隐去眸间的阴冷,上前拍了拍自己阿母的背脊,孝顺地说道。
“这诸位大臣的子女,彻儿若是心喜哪一个,便唤来便是。你的后宫,还真是太空了。哀家,真是迫不及待想抱孙子了。”看到刘彻的妥协,王娡眼眸中更多了两分慈祥。
“母后,我倒是知道,王家有个女子,年方二八,十分美丽呢。”平阳公主笑了一笑。
刘彻黑眸一动,也笑道:“母后若是喜欢,朕自是也喜欢的。”
就等着这句话,王娡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叫刘彻上前,刘彻顺从地上前,她摩挲了一下刘彻的面孔,说道:“彻儿,你子息不多,现今才只有子夫一女,可是这继承大统,男子才可,你在这方面,也要多用点心才成。”
刘彻点了点头,一年有余了,确确实实,再也拖不下去,阿娇!朕……哎……也是了,人已经去了,再怎么做,都没有用了,只盼来世再见了!
看来,他也必须找人,解了这相思蛊,听闻民间有鬼医,能妙手回春,没有治不好的病,就不知是真是假。得找个人去探探才好。
见到刘彻点头,王娡似乎是欣慰地勾起了唇角,慢慢阖上眼眸,说道:“希望哀家还能看到孙子的面儿。”此话虽有催促之意,但更多的是,王娡的一片殷殷期待。
刘彻看到王娡面上保养再好,也出了细纹,再见此刻的期待,不由也软了一份,安慰道:“母后定能看到的,母后会长命百岁的。”
“阿彻,阿母似乎是乏了,我们先出去吧。”平阳公主也不多话,见到王娡阖上了眼,极为贴心地提议。
刘彻点了点头,与平阳公主,一同出了门,心里却是更沉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避这些,还是,躲不过去。深宫之中,想要将情意留住,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上,听说那卫青又胜了?”平阳公主嫁的丈夫早已过世,听说自己的家奴又封了侯,微微含笑问道。看着自己的阿弟,对这卫青又是怎样的心思。
“是啊,这可真是个人才!还多亏阿姐的举荐。”刘彻大赞。
“阿彻,这是阿姐应尽之力。”平阳公主轻瞥了眼刘彻的赞许,只是一笑,再不提起此事,随意聊着近日的胜利,两人一前一后而行,微笑间又满是融洽。
平阳告退后,刘彻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已是深夜。
“王卫,出来。”刘彻遣推宫人,唤出了暗卫。
“陛下有何吩咐?”王卫跪倒道。
“去,朕限你一月之内,找出相思蛊的用处。”再不多言,直接叫人退下。
又是一个人的深夜!不可避免地会想起阿娇,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娇娇……”刘彻从怀里掏出那残留的血衣,温柔地念叨着。此刻双眸间冷锐幽深通通褪去,唯留一片怜惜之意。那略带粗糙的指腹,似乎在描绘阿娇的面孔,缓缓地摩挲着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