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间,海州有一任知府,在任期间,即被一位复姓诸葛的候补知府暗中搞下台,并以“任人唯亲,贪赃枉法”的罪名,告到江宁巡府,定了死罪。
临刑前,新任知府诸葛大人,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讲。早已恨得牙根痛的前任知府,一看到新任知府急于邀功近利,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为他设立刑场,送他上断头台,一时间恨得牙根作痛!巴不能一口咬住他的喉咙,与他同归于尽。可刑场上,他被五花大绑,插上了死亡牌,连俘鸡的本领都没有了,唯一能动的,就是他的一张嘴巴还没有堵上,即恶语中伤:“黄泉路上,我等你为伴!”
诸葛大人一听,当即怒发冲冠,掼下令牌,立刻斩去前任知府的脑袋。
之后,为避前车之鉴,诸葛大人调换了卧室、书房、座椅,更新了前任知府用过的所有生活用品和笔墨纸砚之类,清水洗刷了海州府大堂,立座右铭“刚正不阿,清正为官”;上任之初,微服私访,大刀阔斧地精简州府机构,减免税收,填海造田,造福于海州百姓;日常事务中,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很快赢得了海州百姓的赞颂。
这天午后小憩,诸葛大人可能是午饭没有吃好,迷迷盹盹中似乎是梦见自己,乘一条小船,顺东南方向的盐河而下,来到一派繁华的水陆码头,小船穿行在两岸绿柳倒挂、吊角楼鳞次栉比的盐河里,不知不觉地停靠在一处拾阶而上的码头边,被人前呼后拥地步入一户张灯结彩的大户人家,上座入席之后,接受那家人鱼、肉、美酒的供奉。醒来,虽说是个梦,可感觉口中的鱼、肉之香犹存,诸葛大人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身边一个叫汪二的贴身衙役听。
那汪二,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略加沉思,说:“老爷,你梦见的那个地方,可能是板浦,那里五百年前就是黄海盐区,苏北颇有名望的水陆码头,各路盐商云集,商贾大户,比比皆是!大人所梦见,到一家大户人家就餐,这并非是不吉利之兆,说不定大人您的前世,就是那家人的祖上,因行善积德,转世为官,灵性还能偶尔回去享受祭祀!”
诸葛大人笑笑没有吱声,那汪二又跟着圆梦,说:“人有三魂七魄,这做梦,仍是游魂出窍,说不定真有其事呢!”
诸葛大人不管汪二怎样说,他都没当回事情,哼哼哈哈地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可那汪二却把老爷的梦中所见,记在心中。
转天,老爷外出,汪二闲在府上没事时,便剩一叶轻舟,顺东南盐河而去,来到老爷梦中所见的板浦镇,并按老爷所述,很快对号入座,找到了一户姓白的高门大院。
白家的老太爷七十有几,挂一幅白边的眼镜,为数不多的几根山羊胡子高翘着,听说州府来人,老人家单手托着水烟袋迎出院门。
那汪二迈进白家,左右看看,单刀直入,问白老先生:“三月初三那一天,你们白家干什么啦?”
白老爷向来惧怕官府,猛不丁地被汪二那么一问,心想:又有什么不祥的官司,摊到自己头上了?白老爷思忖半天,还是如实说:“三月初三那天,是我家先祖逝去三十三年的祭日,我领着一家老小,供奉祖上了,这又何妨?”
汪二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的点点头,说:“这就对啦!”
白家老太爷不知衙役汪二说得是啥意思,正在担心遭受不测时。汪二却猛拍白老爷肩膀一下,说:“恭喜你老人家,你家先祖转世为官啦!”
汪二看白老爷目瞪口呆,就将知府诸葛大人如何梦见他们白家祭祖的场面,神吹八咧地侃了一通。
白老爷先是听神话一样,呆若木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攀上高枝,吉星高照”时,激动得热泪滂沱,抓过汪二的手,立马就要去拜见他的转世先祖。并当着汪二在场,净手,燃香,敬奉先祖的牌位,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先祖呀,你可行了大德啦!尽管你已再生别人家,可你已到我们海州为官,扶持你的不肖子孙,白家子孙铭记你的恩德!”
第二天,白云山、白老太爷备办厚礼,携一家老幼,天不亮就赶到海州府拜见知府诸葛大人。
此前,诸葛大人已从衙役汪二的口中,得知白家的一些事情,见到白家老爷子,领着儿女跪倒在门下来认“先祖”,惊诧之中,又觉好笑!只因他想知道梦中的来龙去脉是否有真,便招呼汪二,领他们后院看茶。
岂料,端茶一论,诸葛大人的生辰,正好和白家先祖去逝的日子相同,再问三月初三那天,白家供桌的美味,诸葛大人在梦中全都一一品尝到了。
一时间,诸葛大人的话少了,流露出来的情意浓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他内心里暗自称奇!之后,在白家老太爷一再邀请府上做客时,诸葛大人动了心思,不妨登门看个究竟。
半月后,诸葛大人借说去板浦有公事,穿袍服、戴顶子,来到板浦白家大院。那时间,白云山、白老爷早已从汪二的口中,得知知府大人要来做客,十里河盐河,张灯结彩,大红的地毯,一直铺至盐河码头。
诸葛大人,一路所见的盐河两岸绿柳、石拱桥、吊角楼,以及盐河岸边的亭台楼榭,无一不是梦中所见,尤其是走进白家大院后,每一阶台阶错落有致,以及大门两边的石狮子、上马台,院中的一丛丛红花绿草,简直就是梦中再现。唯一让知府大人感到陌生的,就是两个上茶的年轻、美貌女子,那是白老爷前两天,刚刚从扬州青楼里卖来伺候知府大人的。诸葛大人身临其境,言谈话语,有意无意间,还真透出几分长辈人的身份。
接下来,诸葛大人虽说没有认可他就是白家先祖转世,可白家人却实实在在地把他的当作“先祖”一样孝敬。隔三差五,不是送些芝麻、黑豆、大枣,给知府大人品品家乡的土特产,就是带点新鲜的鱼虾,给“先祖”尝尝板浦码头的海味,虽说都是些食物儿,不值什么钱,可它却暖了知府大人的心。
后期,白家老太爷今儿派丫环来问其冷暖,明儿就让家人做好了暖胸贴背的小马夹带来了;诸葛大人看看都是些小玩艺,又都是防寒、避暑所必备的,也就收下了。等到白老爷酒席间给知府大人展开亮眼的锦盒,送给知府大人汉白玉烟嘴或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名贵古玩时,诸葛大人有些推让,可白老爷俨然一番自家子孙孝敬长辈的语气,诸葛大人也就半推半诿地笑纳了。
时间一久,彼此不分你我。白老爷便在一天酒席过后,暗自长叹心中有件不快之事,难以启齿!诸葛大人问他何事这样伤感?白老爷便把压在心头几年的冤情一一道来:三年前,他家有几十亩盐池,被当地一姓许的盐商霸去,至今不敢上门讨要。而今盼来“先祖”为官,想必是上天有眼!说到这里,白老爷打了个手势,让家人送上一大包白银和金灿灿的金条,肯求知府大人多方打点,务必为老翁出出这口恶气。
诸葛大人先是推让礼金,而后又详细地问明了盐池的内情,当他了解到盐池确有争议时,模棱两可地表态说:“我们已是这种关系,你受人欺负,我当然要管!”
事后,诸葛大人亲自出面,为白家夺回了许姓商盐霸去三年多的盐池。为白家老爷子长足了面子。
可知府大人万万没有料到,那许姓盐商京城里有人,没出仨月,诸葛大人被揭发“认人唯亲、收受贿赂”的罪证,丢了乌纱帽不说,还被定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打入死牢。
临刑前夜,囚禁中的诸葛大人,昏迷中见到他的前任知府,步履蹒跚地拎着自己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挺着僵尸走近他监牢的铁栅前,奚落他说:“你可真够能干的,说是黄泉路上等你为伴,没想到,你这么快你就赶来了!”
“哈哈哈!”阴森恐怖的笑声中,那僵尸摇晃着自个的血脑袋,继续说:“当初,你杀我的时候,说我是个贪官,任人为亲!如今你怎么也走到了这一步?你不是建章立制,还用清水冲洗了海州府大堂吗?怎么落得跟我同样的下场?”
略顿,僵尸又说:“告诉你吧,你虽然是异地千里来做官,上任之初,尽管想得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但你不能没有七情六欲,三亲四故?一个小小的盐商认你为爹,就把你轻而易举地拉下水,倘若是七大姑、八大姨,外加‘红袖添香’整天缠在你身边,只怕你早就被抹了脑袋.……哈哈哈!”说完,那位没了头颅的僵尸,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