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人和官府的努力下,那艘卡在桥洞前的货船很快便调转了船头,回到港湾进行改造,运河也恢复了交通。被卡在桥另一面的船只从桥洞鱼贯而入,码头变得更加热闹。有些人从船只上下来,四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码头,有些人轻车熟路地朝过去惯常休息的旅店走去。一艘客船在码头停下,船上的人从甲板上下来,船员便开始休整客船。薛中书上前去攀谈了几句,回来朝三人道:“咱们准备准备,就乘这艘船北上了。”神宗嘴上还沾有糯米,一边道好一边擦拭。
“你们就这么就上船了?”李秀文惊讶地问道。神宗笑道:“怎么,难道你累了,要这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吗?”李秀文哭笑不得,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三人是出来游历的,无语道:“你们不要准备一些干粮再上路的吗?”王洪忙接话道:“是要准备一下干粮的,多亏秀文提醒,险些忘记了!”这三人中神宗自幼生活在宫中自然不必说,薛中书家里也是名门望族,生在京城,一生又十分顺畅,几乎从未出过远门自然不懂这些,只有王洪长年征战沙场,了解这些事情。
王洪与李秀文已经向前走去,神宗却还不解地笑声嘀咕:“难道船上没有卖饭的不成?”不料被李秀文听了去,回头愕然道:“您真有钱!”
四人准备妥当,正好到了客船离开港口的时候,便匆忙上了船。客船还没出港,船长先公布了此次出航的形成:从郓州出发,途径博州和将陵,并且稍作停靠,最终抵达沧州。
四人听罢安排,便进了客舱。李秀文自然不同他们住在一起,但谁也不认识谁,便跟着他们三人进了他们的客舱。
“秀文你好像经常坐船的样子。“神宗注意到一路走来李秀文处处操心,什么都知道一些,便随口这么问道。客舱中都是男子,李秀文却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拘谨,爽朗地说:”从小跟着爹做生意,走南闯北惯了,坐船算什么!“薛中书好奇道:”不知道秀文家里做的什么生意,竟然家业那么大?“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想李秀文却摆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说话。王洪处处担心皇上的安危,见李秀文神色异常,自然多加注意。薛中书在朝堂上又处处想要为难商人,正愁抓不到新的把柄,也更加好奇了起来。神宗停下了手里的收拾,转而问道:“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还是总奸犯科不成?”李秀文对三人这样的好奇很满意,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说:“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告诉你们也可以,不过我给你们说实话,你们也得给我说实话!”王洪扯着他的大粗嗓子道:“我们当然不是坏人!”薛中书也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尽管告诉我们就是!”李秀文声音更低了一分道:“我家是帮人运货的。”神宗笑道:“这算什么秘密!”薛中书却感到好奇:“只是运货,能把家业做到那么大,倒是商业奇才了!”李秀文却反驳说:“什么呀!不是像这些船一样普通的运货,我们是要随镖保护的!”王洪到吸了一口凉气,做这种买卖还同一般的镖局不一样,镖局尚且知道护送的是什么,这种遮遮掩掩做生意的却从来不问箱子里装的什么,只管送货,当然要价颇高,一般情况会出手用这种方式的,要么运送赃物,要么运送死尸!
剩下两人不明所以,王洪俯耳解释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暗吸了一口凉气,只道:“难怪一个姑娘家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我已经说了,你们也该说实话了吧!”李秀文站直了身子对三人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没有说实话了?”王洪问道。
李秀文瞪圆了眼睛从三人的脸上一一盯了过去,说:“还跟我装糊涂,我就不信您们还真能是三兄弟了?”
薛中书故作冷静:“你又有什么依据说我们不是三兄弟呢?”
“如果你们真的是三兄弟,你年龄这么大怎么叫他大哥的?”李秀文指着神宗冲王洪问道,“再者说了,哪有兄弟三人只见说话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看他倒像是你们俩的主子!”
三人听后不禁汗颜,没想到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的李秀文心思这么缜密,一时间哑口无言。神宗自觉贵为天子,既然答应了要说实话便不能打诳语,但环视四周,又人多眼杂,怎么能暴露自己是皇上的事实?便开口说道:“秀文,你怀疑的有道理,既然有言在先,也不能再骗你,我们确实不是三兄弟。但是我们眼下实在是还不能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还请见谅。”
李秀文心里自然不满,但是看神宗眼神实在真挚,便也不再追问了。
客船随波疾行,很快便到了博州。博州虽沿运河而成,却地处荒芜,十分萧条。神宗四人下船休憩,原以为下船来会见到如郓州码头一样的繁华景象,没想到一下甲板便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王洪闪身挡在神宗面前,用手隔离开了肮脏的乞丐,神宗只管继续朝前走着,心头有一股难言的恶心。李秀文却走在了后面,默默从腰间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了乞丐的破碗里。街道两旁鲜有商店,偶有几个贩卖小玩意儿的地摊,神宗想缓解一下方才乞丐带来的郁闷心情,便如同再郓州时候一样随手拿起一些东西来把玩。一个藤条外框的小铜镜非常特别,吸引了神宗的注意。神宗拿起来朝自己照了一下,却发现并不清晰,便扫兴地随手放了回去,不成想铜镜碰到地面的时候,外面藤条编成的镜框便碎掉了。神宗没想到东西这么脆,心中吃了一惊,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走开了。卖东西的老人伸手去拽神宗的衣袖,却被王洪一甩手打开了,一时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大喊大嚷了起来。神宗转身就要离开,李秀文上前去扶起了老人,并且喊住了神宗三人:“你们回来,摔坏了人家的东西还不快陪给人家!”王洪霸道地说:“明明是他的东西太脆,怎么能怪到我大哥的头上?”老人还不停地叫嚷着:“打人了!他们摔坏东西不陪还动手打人!”
老人喊得是当地方言,神宗听不太懂,但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懂,一时间全部围上来凑热闹。薛中书担心事情闹大,便拿了些钱出来放在了地上便要离开。老人却又拽住了他,说打了人要求赔偿。王洪心里自然之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怎么能伤到他,认定老人是在无理取闹,拉着神宗就要离开,没想到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王洪正要动手,忽听得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知县大人到,无理刁民速速让路!”
只见人群自觉散开一个口,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当地知县。知县在外面早就听了个大概,进来后瞧了瞧场上几个人,发觉神宗三人衣着华贵,便开口问摆摊老人道:“你,起来说一说是怎么回事!”老人立马站了起来,收了哭声道:“知县大人可得为小人做主,这个人他摔坏了我的东西,非但不赔钱,还打人!”老人说着距离知县越来越近,知县嫌恶地一把推开老人,把老人推了一个趔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冲神宗三人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摔坏了老人家的东西,哪里有不赔钱的道理!”薛中书上前行礼道:“知县打人,我们已经陪了铜镜的钱了,可是这位老人蛮不讲理,还不准我们走。”知县弯腰拣起地上的钱看了看,收进了自己腰间道:“这么点怎么够,你们伤了人,最少也得陪三十两纹银才行。若是不给,就进大牢里尝尝新鲜!”
李秀文眼看事情闹大,正准备开腔帮神宗三人说话,却被薛中书制止了下来。薛中书看出这知县是个见利起意的人,便走上前去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来给知县看了一眼,又使了一个眼色,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却不然他说出来。知县看到玉佩反应了一下,腿一下子软了下来,转而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话一般,对老人喊道:“你个刁民,胆敢把这种残次品拿出来卖给别人!本官还没查你,反倒来告官了!”说罢便让人遣散了凑热闹的人群,又让人对老人拳打脚踢了起来。薛中书一文官,心里装着满满的仁义道德,看不过去,忙道:“大人,他也是初犯,就算了吧!”
知县听薛中书这么说,便也就饶过了老人,领着神宗四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知县只知道薛城是当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却不知道其他几人是何身份,到了府上,便让薛中书坐了上座,自己坐了下座。
“下官不知中书大人莅临此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知县一进门便行了一个大礼,接着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掏出方才拿起来的钱迟疑道,“大人,这些钱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