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谪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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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思过

到了夺命坡,叶瑕才知道琉璃师姐那句话的深意。本来以为,这明霞山上,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美玉琼瑶,想不到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

坡上寸草不生,怪石嶙峋,下面是万丈悬崖,阴风森森,云气翻滚,真个是鬼见也愁。

来之前,大师兄命她带了一个月的干粮。曲玮担心她吃不饱,谁料那吴琛说:“咱们修道之人,少吃一点又如何,要是那功力深厚的,辟谷一个月都没问题。”

叶瑕听了直翻白眼,背着个褡裢就跟着他走了。是吴琛亲自送她去的,她猜他多半是怕自己跑到师父闭关的烟霞洞去告状。这个师兄也太不了解她了,她从不告状,这点琉璃师姐可以做证。

送叶瑕到了夺命坡,吴琛又吩咐了她一番,无非是静思己过、潜心向道之类的废话,重点是,他规定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夺命坡方圆三里之内,不得擅自离开。说完这些他就走了,也不管她留下来是死是活。

叶瑕环顾四周,希望能给自己找一个落脚之地,以免受风吹日晒之苦。这地方连个山洞也没有,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处石穴,勉强可以容身,但要是下雨的话,估计连雨都挡不住。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挺兴奋,四处查看地形,又趴在那悬崖边,伸了头往下细看,只见一团一团的云雾直往上冒,根本就看不到底,不一会儿,头就有点晕了,只得退回到石穴中。

干粮带得有点少,而且味同嚼蜡,可怜她一个正在发育的小姑娘,居然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练习辟谷了。

到了晚上,叶瑕发现了两个更严峻的问题。

问题一,此时正值初冬,这夺命坡的气温似要比山上其他地方低不少,她身上就穿了件单衣,未免太单薄了,还不知道怎么挨过这个月。

问题二,此地如此荒凉,她出门前又忘记带避兽符了,若是有猛兽来犯,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这时,叶瑕听到了“咻咻”的喘息声,如此粗重,简直不像人类。她想抓起一把防身的利剑,可出门前吴琛禁止她带任何兵器,别说剑了,连根棍子都没有。

转眼间,那喘息声越来越近,叶瑕紧紧靠着穴壁,随手抄起了一块石头。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对“灯笼”慢慢飘近,等近了一看,妈呀,哪里是什么灯笼,明明是一双猛兽的眼睛。除了山中霸王老虎,谁还有这么大、这么明亮的眼睛?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刚想到猛兽,最猛的野兽就来了。

叶瑕忽然想起,刚上山的时候,师父对她说,你要掉下山去,就会被老虎吃了。她还以为他是在吓唬自己,没想到真的有老虎啊。

师父啊,你快来救救徒儿吧!叶瑕心里一边默念着师父,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石头,尽管怕得不得了,但还是强迫自己站得稳稳的。

老虎走到她数尺外站住了,不再靠近,而是拿灯笼大的眼睛瞪着她。叶瑕壮起胆子,狠狠地回瞪过去,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不能露怯,不能露怯,不能露怯,露怯你就死定了。

如此僵持了不知多久,这山中之王似乎慑于她的威势,不敢轻易靠近,过了很久很久,它忽然抬起脚往前面走了一步,叶瑕吓得魂飞魄散,正想赤手空拳冲上去和它贴身肉搏,却见它又停住了脚,鼻翼轻轻抽动,像是在嗅她身上的气息。

身为人类,叶瑕在吃饭之前,总是喜欢闻一闻食物的气息,以此来判断是否好吃。这老虎也是想以此来判断她好不好吃吗?

想到这里,叶瑕不禁出离气愤,好歹她也是万物之灵的人类,就算要被吃掉,也不能任它戏弄。她打定了主意,它要再敢折辱于她,她定要上去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但那老虎嗅了嗅,眼睛里忽然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她还没来得及掷出石头,它已经倏地掉转方向,狂奔而去,远远只听见一声虎啸传来。

叶瑕跌坐在地,这才发觉汗水已湿透了衣裳。真是奇怪,老虎为什么放弃了到嘴的食物呢,是因为嗅过后发现她的肉太酸难以下咽吗?

她无心多想,为防再有猛兽来犯,忙去捡了一些枯枝干柴,点燃火折子生了堆火。据说野兽都是畏火的,那一夜没再有什么狮狼虎豹出现,她守着那堆火,直到快天明了才沉沉睡去。

这之后,叶瑕学乖了,每到入夜就燃起火堆,既能取暖,又能防兽,这一招着实有效。

待在这鬼地方最可怕的还不是猛兽,而是孤独。叶瑕从来不知道,一天的时光有那么久,那么难熬,平常除了练练功,没有任何别的消遣。为了打发时间,她只得在方圆三里内乱转,美其名曰“探险”,不过几天,已经熟悉了这里每一块石头,只差没掘地三尺了。

闲极无聊时,她想得最多的有两件事,一是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关,二是天书到底是不是被小狐狸盗走的。想来想去,两件事都没想出个结果来。

师门中人似乎已经忘记她的存在,只有曲玮,曾经来看过她一次。

那天叶瑕百无聊赖,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忽听得有人叫她:“小师妹!”

抬头一看,曲玮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叶瑕激动得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兴奋地说:“三师兄,好久不见啊!”

曲玮莫名其妙地推开她:“很久吗?才七天而已啊。”

原来才七天啊,她感觉就像过了七年那么久。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吃的芋头糕!”曲玮从兜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叶瑕一把抢了过来,一顿狼吞虎咽,很快就把他带来的吃食一扫而尽了。

“你慢点吃,也不怕噎着。”曲玮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背。

“天天啃干粮,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你就是个小馋虫!”曲玮笑着戳了她一指头。

叶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他:“对了,三师兄,琪瑶师姐怎么样了啊,小狐狸没把她怎么着吧?”

“不好说。”

叶瑕急了:“什么叫作不好说啊?”

曲玮告诉她,琪瑶师姐回来后,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经常愣愣的,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句都不肯透露,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都成泥菩萨了,还在关心别人呢,”曲玮打趣她,“来,说说看,在这可有什么奇遇。”

“有啊,天大的奇遇,我跟你说,来这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碰到了一只大老虎,吊睛白额大老虎!那眼睛啊,足足有灯笼那么大!”叶瑕绘声绘色地说起了那晚遇虎的事儿来,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听完她说的故事后,曲玮一点都不兴奋,反而有点怜悯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小师妹啊,你在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说不定哪天就被老虎吃了,很好玩吗?你这就跟我回去,老老实实向大师兄认个错,他也许会网开一面的。”

“我不去!”叶瑕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在这挺好!”

“这还好啊?”

“我觉得挺好。”

曲玮没法说服她,只得怏怏地走了,说是过几天趁大师兄不注意,他再溜出来看她。

他走了之后,叶瑕重新陷入了百无聊赖中。刚刚还嘴硬说自己过得挺好,其实内心的凄凉真是无人可以诉说啊。

为了排遣寂寞,她决定把探险的范围稍稍扩大些,不再局限于方圆三里之内。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夺命坡周围转转,慢慢地越来越远,早把大师兄交代的禁足令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晴好,叶瑕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好远,眼见得云雾越来越浓,似乎要将她裹在其中了。

浓浓云雾中,忽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啼,叶瑕循着鸟啼的声音看过去,云雾太浓没看见鸟的样子,倒看见有几朵金光灿烂的花开在悬崖边。

那花儿盛开得极为绚烂,每朵足足有婴儿的脸那么大,花瓣是金子般的明黄色,在云雾中甚是亮眼;同时,迎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花香。

闻到那花香后,她仿佛有些醉了,不禁俯下身去,想去采一朵来把玩。那金色花朵生长在峭壁之上,她几次伸长了手臂,都够不着,只得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崖边,竭力伸出手去摘取。

就在叶瑕的指尖快要碰到花梗时,手背上忽然一阵剧疼,原来有只鸟儿狠狠地啄了她一口。只见那鸟儿尖嘴红喙,一身雪白的羽毛,嘴巴足足有半尺长,难怪啄在手上如此疼痛。

估计它把这花当成了私有财产吧。叶瑕懒得和这扁毛畜生计较,急忙收回了折花的手。

谁料这鸟儿得寸进尺,猛地向她头上啄来。

叶瑕就地打了个滚,想避开这恶狠狠的一啄。然而,悲剧的事情发生了,旁边就是悬崖,她一滚之下,就此跌落了下去。

大团的云雾迅速将她包围,她的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什么也没抓到。

别了,师父。

这是她坠落悬崖时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