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臧还在赶往黄河渡口的路上,而桓温大军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便要赶到清河黄河交汇之处。
此时距离黄墟之战,已经过去了近十日,慕容厉战败的消息也早已传了出去,这一日,桓温收到快马来报,高平太守徐翻遣使而来,愿举郡归降。
桓温闻讯,心中大喜,当即传令下去,将那使者带到船舱中来,与他一谈。
不一会儿,一士兵便带着一年约四十,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进入船舱,见到桓温,当即拱手施礼道:“小的徐越,拜见大司马。”
徐越?桓温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在他的记忆力,高平郡似乎并没有这么个官吏。
桓温问道:“你是?”
徐越道:“回大司马,小的乃是高平郡守徐翻之弟,奉兄命前来拜见大司马。”
桓温这才展颜道:“原来是徐太守之弟,来人,看座。”
不一会儿,一士兵便将椅子端到了徐越身后。
徐越道:“谢大司马。”
说完当即坐下。
桓温问道:“徐太守能以郡归我大晋,真是让人高兴,若是徐太守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他的。”
徐越道:“长兄别无他求,只求大司马能许其随大司马北征。”
桓温闻言,心想徐翻有此心虽然可嘉,但现在自己还不缺他那点兵马,更何况高平四周,如今尚属燕地,他还需要重兵来守住高平。
桓温道:“徐太守有此心,我很是高兴,但高平重郡,需留兵守之,回去替我转告徐太守,守住高平,待我拿下邺城,再与徐太守相会。”
徐越本来也是试探性的一提,现在桓温既然没有同意,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徐越道:“大司马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桓温道:“徐太守还有其他话要你带给我吗?”
徐越道:“除此之外,长兄还托小的告知大司马,在林渚有燕将傅颜带领的上万精兵驻守,这傅颜领兵素来有一套,望大司马小心提防。”
桓温闻言,又是一喜,心想要是没有徐越的提醒,那在林渚,恐怕又要遭遇在黄墟遇到的事了。
桓温转头问道:“此地行至林渚,还有多远?”
郗超就在身旁,回道:“从地图上看,按现在的行速,大约还有两天便可到达。”
桓温笑道:“两天,已足够了!”
桓温对徐越道:“回去替桓某好好谢谢徐太守这个人情,到时得胜回朝之时,桓某定会在功劳簿上,好好为徐太守记上一笔。”
徐越道:“小的一定转到。”
桓温道:“若没有其他事,那桓某可就要吩咐其他事了。”
徐越道:“大司马忙,小的就不打扰了小的告辞。”
说完,徐越便走出了船舱。
待徐越出去,桓温对郗超道:“傅颜此人,嘉宾可有所了解?”
郗超道:“傅末波以前曾随慕容恪征战,有些名声,但是不想自慕容恪死后,竟被派到了林渚。”
桓温道:“依嘉宾看,我军中诸将,谁可破傅颜?”
郗超道:“若要必胜,军中诸将,可派邓遐、朱序领军前往。”
桓温闻言,突然笑了,因为在他心中,定下的也是这两人,看来郗超果然与众不同,最知他心。
桓温道:“来人。”
一士兵走了进来,拱手道:“小的在。”
桓温道:“速去传我军令,命朱序、邓遐二将军为前锋,领军一万,即赴林渚,争取一日之内,将林渚守军歼灭。”
那士兵闻言,回道:“小的领命。”
那士兵乘船离去,来到邓遐和朱序的船上,分别传达了桓温的军令。
两人得令之后,立即停船,点齐本部兵马,从陆路赶往林渚。
邓遐、朱序两人行军路途之中,讨论起了攻打林渚之事。
只听邓遐道:“不知朱将军对傅末波可有所了解?”
朱序道:“有些听闻,但尚未交过手,不好评判。”
邓遐道:“之前邓某奉命,前去营救洛阳的时候,倒是对这个傅末波有点了解,此人作战勇猛,敢于冲锋陷阵,一人冲锋,三军贾勇,可谓是一猛将。咱们这次奉命去攻林渚,可千万不能大意,被他挫了锐气。”
朱序道:“那依邓将军之计,要拿下林渚,当用何计为上?”
邓遐道:“不知朱将军可看了地图?”
朱序道:“这些日子地图从未离手,怎么?”
邓遐道:“那朱将军想必知道,那林渚又名白雁坡。”
见朱序点了点头。
邓遐又道:“那白雁坡虽然不高,但是却是周围唯一的高坡,谁要是占据了白雁坡,谁就站了制高点,从坡上俯冲而下,便有如破竹之势,势不可挡……”
朱序道:“邓将军的意思是咱们先一步占领白雁坡?可是傅颜既是善于用兵之将,又岂会不知道白雁坡的重要性,在这个时候,又怎会将白雁坡留给咱们。”
邓遐道:“我大军入境,傅颜必然已经知道,现在肯定寻思着如何在清河旁边拦截我军,白雁坡上就算有守军,也绝不会太多,只要咱们能夺下白雁坡,那傅颜就算用兵如神,也休想带兵阻击。”
朱序闻言,不禁笑道:“邓将军果然妙算,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呢?”
邓遐道:“以邓某估算,从此地骑马赶到林渚,不过半日的路程,现在离天黑还早,赶到林渚的时候,应该正好天黑,咱们趁黑夺下白雁坡,傅颜绝对想不到。”
朱序道:“好,就依邓将军之意,传令下去,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天黑前赶到林渚。”
随着朱序一声令下,大军奔驰而前,直奔林渚而去。
果然,还不到天黑,邓遐和朱序便已赶到了离林渚,只有不到三里的地方。
此时天还未黑,四处又都是平原,邓遐和朱序怕暴露行踪,被傅颜先行增兵据守白雁坡,于是下令大军就地歇息,等到天黑之后,再行前进。
大军停歇,邓遐和朱序便开始研究起来白雁坡附近的地形,而且他们要将地形牢牢记在心中,以免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
研究清楚过后,邓遐道:“来人,将军中各都伯(百夫长)叫来。”
不一会儿,便有十余人走了过来,向邓遐和朱序道:“小的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唤我等来,有何吩咐。”
邓遐道:“等会儿日暮之后,我军便要前往不远处的白雁坡,怕等会儿夜黑,看不清道路,故而将你们叫来,给你们说说如何走,来,你们过来看……”
十余人凑过去,仔细听邓遐讲着等会儿该如何走。
一个时辰之后,夜已降临,天地间除了挂着些许星星的天空,便全被黑色笼罩着,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根本看不清楚道路。
众人都在想,若不是邓遐提前说清道路,在不点火把的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找到前往白雁坡的路的。
又过一个时辰,夜更深,微风拂过,带着些许的凉意,在这个时候,人往往开始产生了困意。
邓遐对朱序道:“朱将军,我看现在可以行动了。”
朱序兴奋道:“好,走!”
不一会儿,大军进发,大军共有万人,加上数千马匹,但此时走在路上,却是十人、十马一排,长长的队伍,竟有两里多地。
三里的路,走得并不久,很快,邓遐他们便带着大军来到了白雁坡下。
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亮光,难道这白雁坡上根本没有守兵?难道傅颜并不在此处?
邓遐开始怀疑,他停下了脚步,对朱序道:“朱将军,这里似乎有点不对。”
朱序道:“不对?哪里不对?”
邓遐道:“这白雁坡绝不会没有一兵一卒守卫,可是你看,现在白雁坡上,看不到一点火光,分明像是没有人迹的样子。”
朱序道:“或许傅颜早已离开白雁坡。”
邓遐道:“清水入河,沿途尽是平原,林渚这么好的地方,傅颜怎会这么轻易便放弃,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古怪。”
朱序笑道:“我看是邓将军过于担心了吧,这白雁坡上究竟是何境况,咱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邓遐心想也是,毕竟自己现在带着一万大军,实在没有必要去怕傅颜,而且现在是深夜,我看不到,傅颜也看不到。
邓遐道:“这倒是。传令下去,大军就地展开,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包围白雁坡,步兵登坡,骑兵不动。”
很快,大军围着白雁坡慢慢展开,数千步兵,几乎将白雁坡紧紧的围了起来。
待大军不再动作,邓遐带着步兵登坡,而朱序则带领骑兵在下守候,一旦发现异动,立马增援。
邓遐小心谨慎的向上走着,刚走到半坡,突然,只见眼前出现一股强烈的亮光,在这黑夜里,足以使他的眼睛受到强烈的刺激。
这一刻,邓遐知道,自己中计了,他可能在半路上,便被傅颜的哨骑发现,而傅颜不知他的目的,便将兵力集中在白雁坡,等待着邓遐。
但是傅颜也没想到,邓遐竟然黑夜行军不点火把,要不是斥候听到坡下传来的马叫声,他们可能要在邓遐带兵与他们面面相对的时候,才会发现敌兵。
只见前面点起了无数火把,而在火把燃起的那一刻,无数飞箭如雨般落下,邓遐见状,连忙大声吼道:“举盾!撤!”
尽管邓遐的反应已经够快,声音已经够大,但是士兵门举盾的速度,却也比不上拉满弓的箭飞得快,第一场箭雨,便有无数士兵中箭,有的受伤,有的当即死亡,滚下坡去。
而没有被箭伤到的士兵,则立刻举起了盾牌,护住了头部,接下来的两波箭雨,便也无法再伤到他们了。
他们徐徐后撤。但是傅颜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错过之后,便再也难求。
傅颜当然明白,所以傅颜怒吼道:“冲,杀敌者,重赏!”
随着傅颜一声令下,坡上的士兵有如下山猛虎一般,飞扑而下,势不可挡。
这就是占据制高点的优势,邓遐似乎感觉到他即将落败,而且是惨败。
但是他很是不甘心,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一刻,他想,与其继续后退,被傅颜率军追杀,不如在此与傅颜一战,就算自己一时敌不过,坡下还有朱序的数千骑兵,等到他们赶来,自己或许还有胜算。
邓遐大声吼道:“应战!”
随着邓遐一声怒吼,他抛下头上的盾牌,举着手里的长枪,便向坡上冲去。
在这个时候,要想让士兵们应战,他作为将军,就必须作出表率,身先士卒,这样,将士们才会重燃希望,随他一起杀敌。
邓遐并不是普通的将军,他是一名战将,一名勇悍的战将,冲锋陷阵,他并不比傅颜差,就算现在处在劣势位置,他也一样十分勇猛,一般的士兵,根本不是他的敌手,转瞬之间,他便挑飞了四名冲向他的士兵。
邓遐的表现,极大的振奋了已有些发怯的军心,那些士兵不再退,也不再举着盾,他们也举起身上的长枪,朝着山坡挺近。
不过并不是所有士兵都如邓遐一样,有着出色的武艺,能在处于劣势的时候还可以所向披靡,他们在面对冲锋而下的燕兵时,处于明显的劣势,根本就招架不住。
他们能做的,只有拖住时间,等着坡下面的大军来救援。
显然,这个目的他们是达到了的,从山坡上突然亮起火光,朱序便感觉大事不好,看来山坡上早有埋伏,那邓遐这一去,不就正撞在刀口上。
于是朱序便开始思索营救之计,想了片刻,朱序心生妙计,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下马,随我冲上山坡,营救邓将军。”
军令下达,朱序却骑马疾驰,绕到了山坡背后,然后朝着坡顶望去,只见山坡背后,竟没有一点火光。
朱序不禁面露喜色,喃喃道:“傅末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朱序吩咐围在山坡后的将士道:“你们从此处快速登山,不得有误。”
说完,朱序再次回到正面山坡,只见众将士已经冲上了山坡,前去援救邓遐,但是就算人数瞬间多了一倍,也无法阻止傅颜大军的攻势。
又是一阵激战,晋军眼看便要被燕兵给打得溃不成军了,可是就在这时,局势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傅颜怎么也想不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