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议事之后,群臣散去,李威现在基本上不再署理朝廷之事,所以走得也不急,慢悠悠的走在最后。
而往日最急的王猛,今日也慢了下来,因为他昨日已答应了李筱玲,要向李威提一提。
李威见王猛走在后面,不由得有些奇怪,走上前道:“景略今日何以如此悠闲?”
王猛笑道:“王某正在等李公呢!”
李威道:“哦?景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猛道:“确实是有事,但就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威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景略有话,尽可直说!”
王猛道:“那我就不揣冒昧了,不知李公府上小女可曾许配了人家?”
李威闻言,不禁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猛,说道:“景略说的是筱玲吧,那丫头野得很,我都管不住她,谁还敢要她呢?”
王猛道:“是么?昨日我见她还是挺知书达理的。李公是否对她太过苛责了?”
李威道:“她啊,也许只有在你们家,才要收敛些,你是没看见她在我面前什么样,不说了,说起来就好气!”
突然,李威感觉有些不对,问道:“景略不会看上我那丫头了吧?”
李威突然这么一问,王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李公有所不知,我那三儿子王休,和筱玲甚是投缘,他这次去邺城的时候,就曾请我回长安后向你提亲,但因为诸事繁忙,我一时就给忘了,昨日筱玲来府里玩,我才想起,故而趁今日早朝,问问李公。”
听到王猛说完,李威已惊讶不已,他看着王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景略说的可是真的?”
王猛笑道:“李公看我这样子像是玩笑吗?”
李威突然大笑道:“好,好,好!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小女能做王家的儿媳,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服气。”
王猛道:“李公的意思是同意了?”
李威道:“有你王景略亲自来说,我还能不同意吗!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挑选良辰吉日,择日完婚,你说好吗?”
王猛倒没有想到李威这么干脆,说道:“有李公这句话,王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了。”
李威道:“好,我知道景略如今政务繁忙,无暇分身,而我恰好无事,举行婚礼需要做的准备,就全都交给我去办就好了。”
王猛道:“那就劳李公费心了。”
李威道:“马上就是亲家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王猛刚想说话,权翼突然走了过来,对王猛道:“丞相,这里有一份紧急公文,请丞相看一看。”
王猛接过公文,并没有急着看,而是对李威道:“李公,我这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方才的事,就全交给李公了!”
李威道:“景略放心去忙吧。我也要回去开始着手了。”
王猛和权翼道:“恭送李公。”
李威转身之后,王猛问道:“是什么事?”
权翼道:“据报,一月前晋帝驾崩,桓温受遗诏辅政。”
王猛不禁疑惑道:“是辅政不是摄政?”
权翼道:“对此我也感到奇怪,按理说新帝幼弱,桓温又掌控着军权,没有理由不让他摄政的!”
王猛道:“看来晋室朝中有人,桓温也不敢轻动。”
权翼道:“丞相是说那王坦之和谢安?”
王猛道:“安石、文度之名,果不虚传,看来我大秦要想谋划江左,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轻动。”
王猛虽在北方,但对于南方盛传的王坦之、谢安、郗超等人都有些了解,也早已在心中将他们作为了潜在的对手。
李威回到府中,第一件事,自然是将李筱玲叫到身边。
李筱玲来到李威面前,刚一见面便扑了过去,撒娇道:“爹爹回来了,今天上朝有趣吗?”
李威笑道:“上朝的事都很无趣,但下朝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筱玲道:“是什么有趣的事?爹爹快说给孩儿听听嘛!”
李威道:“要我说也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话,先好好的站好,我才说。”
李筱玲心中狐疑,但却满是期待,当即离开李威,乖乖的站好,然后道:“爹爹,你看这样子可算站好了?”
李威看着李筱玲的样子,微微点头道:“果然有个淑女的样子,这才像是个大家闺秀嘛!”
李筱玲道:“那爹爹快说嘛!”
李威笑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李筱玲道:“说了?说什么了?”
李威笑道:“你看你今天难得这么听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李筱玲闻言,不依道:“爹爹打趣孩儿,孩儿不依嘛!”
李威道:“哪有,哪有,我说的是实话,朝上本来就没什么有趣的事嘛!”
李筱玲看李威那一脸正色的样子,急道:“王叔叔真不讲信用,答应的事都不说。”
李威道:“哦?你王叔叔答应你什么事了?”
李筱玲一见露馅,连忙道:“没……没什么事!”
李威道:“真的?”
李筱玲道:“当然是真的,难道女儿还能骗您不成?”
李威道:“我就说嘛,景略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给我说那样的事,看来是我想多了。”
李筱玲一听,连忙问道:“王叔叔和爹爹说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李威见李筱玲在他面前第一次如此矜持,心想她是真的喜欢上王休了,也不再逗趣她,说道:“筱玲,你过来,为父问你几个问题。”
李筱玲慢慢走到李威跟前,说道:“爹爹要问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威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王休?”
李筱玲脸突然一红,说道:“爹爹,哪有您这么……这么问的。”
李威笑道:“看来是不喜欢了?”
李筱玲一急,当即道:“不,孩儿……”
李筱玲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这是李威故意这么说的,忙住了口,作为一个女儿家,在长辈面前袒露心声,毕竟是难以启齿的!
李威道:“那就是喜欢了?”
李筱玲闻言,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李威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心想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既然她喜欢,王休又是王猛的儿子,以后一定前途无量,他何不早日成全她呢!
李威道:“筱玲,今日你王叔叔向为父提亲了,为父也答应了,既然你也喜欢王休,那不如就早日将婚事定下来,也好了了为父的一桩心愿!”
李筱玲道:“此事全凭爹爹做主。”
李威笑道:“唉,你啊!看来是早就不想和我这老头子一起生活了。”
李筱玲道:“爹爹您看您说的是什么话,女儿就算嫁过去了,也可以时常回来的,王叔叔家又不远。”
李威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总回娘家也不好,容易让人说闲话,你以后嫁过去,要好好服侍你王叔叔和你两个婆婆,可不能像现在这么任性了。你明白吗?”
李筱玲道:“孩儿明白。”
李威道:“好,那你先下去吧,我还要看看给你挑哪一个日子呢!”
李筱玲退去,李威却悄悄走进了内堂,对着一块牌位道:“云儿,你的孩子总算长大了,现在也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你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云儿,便是当初李威献给苻生的那个舞女,那个李威深爱的女子,李威对她虽百般宠爱,她也为李威怀上了骨肉,但不幸的是在生下李筱玲的那一天,她便离李威而去。
也正因为如此,李威才会对李筱玲如此宠爱,以弥补他对云儿的亏欠。
日子很快便选好了,就定在重阳日,九月初九,寓意长长久久。
对此,王猛自然是点头赞成的,因为现在到九月初九只有十几日了,于是两家便开始一起准备着王休与李筱玲的婚事,总算在九月初九前,完成了一切准备事项。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初九那一天,已怀孕九个月的苻青鸾突感身体不适,似要临盆。
当时王府里正举办着婚礼,来客众多,得知王猛长媳将要产子,全都一齐向王猛贺喜道:“恭喜丞相,贺喜丞相,今日双喜临门。”
王猛此时虽然开心,但却也是十分焦急,在房外等待着。
而王永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听着房内的喊叫声心急如焚,不过还好张玉和静姝都在房内照顾,而且府里一直备有产婆,随时准备为苻青鸾接生。
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张玉抱着一个婴孩从房里出来,先给王永看了,再抱给王猛看,说道:“夫君,青鸾生了个男孩,你看,真可爱。”
静姝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夫君,这可是咱们府里的长子长孙,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王猛道:“如今我大秦国势强盛,基业稳固,就单名一个‘基’字,希望我大秦王基永固!”
众人闻言,一齐贺道:“恭喜丞相喜添长孙。”
这突然之间,王基诞生,倒让人们忘了这本来是王休和李筱玲的婚礼,但还好他俩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只要他们已行过交拜之礼,已成为世人承认的夫妻,那他们便心满意足了。
在苻青鸾临盆之时,李筱玲已经被送入洞房,大家本来是已准备入席吃饭的,但因苻青鸾生产耽搁了,现在王猛高声道:“多谢诸位了,今日我王府双喜临门,实乃大喜,诸位能来捧场,我王景略感激不尽,还请尽情享用,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王猛又对王永、王皮、王休道:“你们快去招呼众位嘉宾。”
三人道:“孩儿遵命。”
众人一日尽欢而散,王休也进入了洞房,而李威则和王猛在客厅里继续小酌了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都有些醉了,嘴里说的话,也有那么一点让人看不懂了。
只听王猛道:“李公,还记得十几年前,你我在长安相识,王某还不过是一介布衣,如今蒙陛下赏识,已位极人臣,真是想也不敢想啊。”
李威道:“景略可知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将你举荐给了陛下,没有你,我大秦怎会有如今的强盛。如今你我成了亲家,这是不是也是早已注定了的?”
王猛不禁笑道:“李公知我,犹如鲍叔牙知管仲,王猛无以为报,只有满饮此杯!”
李威笑道:“不,不,不!景略这话说错了,要想报答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休和筱玲快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也好让我度过这清闲的后半生。”
王猛也笑道:“李公说的是,这事一定不能缓,之前要不是我一直要子恒好好读书历练,说不定青鸾早就该有孩子了。唉,说来都是我的错,将他们分开那么久!”
李威笑道:“景略这话可就错了,子恒是可造就之才,你培养他,青鸾怎么会不理解呢。”
……
而另一面,在洞房之中,李筱玲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红盖头,双手一手搭一手,轻放在双腿之间,简直就是一个文静的淑女。
而王休刚刚进入洞房,关好房门,便来到李筱玲的身旁,左看右看,却就是怎么也不掀盖头,急得李筱玲直想自己掀了盖头,然后好好教训王休一顿。
但她一想到出门前父亲的吩咐,她便只好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心想王休总会掀盖头的。
王休果然走开了,但片刻后,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秤杆,轻声对李筱玲道:“筱玲,我要掀盖头了!”
只听李筱玲微微道:“嗯。”
那声音极其温柔,让王休都有些怀疑盖头下面的到底是不是李筱玲了。
但他哪里知道,李筱玲虽然现在说话如此温柔,但实际上却是在想:“哼,王休,你让我等了这么久,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李筱玲的盖头缓缓掀起,透过烛光,她已看到了王休的脸,他的脸是那样的红,笑是那样的甜,但眼神却是惊讶的。她相信她的脸此刻也是红的,因为她能感受到那种烫烫的感觉。
王休已呆住,他似乎从没有看到这样美的人,似乎就连他一向以为美若天仙的大嫂也比不上此刻的李筱玲。
洞房花烛那一天,本就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
李筱玲也痴痴的看着王休,本来准备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他一直举着手,轻声问道:“你这样举着,手不酸吗?”
王休似乎被李筱玲这句话拉回了现实,突然脱口道:“筱玲,你好美!”
李筱玲笑得更美了,还有什么比被爱人赞美更让人开心呢?
夜色旖旎,洞房灯火未灭,两人相濡以沫,相约白首。
从此王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李筱玲也变成了真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