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评道:“玄恭所说在理,不过这事还是应该先禀明太后、陛下,以免被人误会。”
慕容恪道:“侄儿此来,正为此事。想让叔父与侄儿一起前往面见太后、陛下,陈说利害,请诛慕與根。”
慕容评问道:“那玄恭以为,咱们何时去觐见太后、陛下为好呢?”
慕容恪道:“若是今日行事,恐怕有些来不及了,不如明日一早进宫言事。”
慕容评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慕與根虽然桀骜,但心计也颇为厉害,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慕容恪道:“明日慕與根必到内省,只要太后、陛下点头,到时就算他有雄兵百万,也难逃诛夷。”
慕容评笑道:“有玄恭运筹,那定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慕容恪道:“叔父,事既已定,那明日宫门前见,侄儿先告退了。”
慕容评道:“好,明日再见。”
慕容恪匆忙的出了上庸王府,他并没有回到自己府中,而是让随从领路前往右卫大将军傅颜的府上。
这傅颜正是现如今执掌禁军的将领,在这邺城之中,他手中的兵可以算是最精锐,最值得依靠的了。
而且傅颜以前便经常随慕容恪一起东征西讨,因此才蒙慕容俊的赏识,提拔为禁军统领。现在邺都之中手握兵权的将领,也只有傅颜才真正值得慕容恪信任。
慕容恪来到傅颜的府门前,那在门前看守的侍从想要进去通报,被慕容恪拦了下来,他想亲自看看自己所信任的将军,此刻在做些什么。
慕容恪带着一个随从,直走了进去,只见庭院中有一人正在执剑起舞,虽是自舞,但也显得杀气逼人,不愧为驰骋沙场的骁勇将军。
慕容恪看得都有些入神了,可是这剑舞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傅颜在一次变换身姿的时候,撇见了站在一旁观看的慕容恪,吃了一惊,赶忙将剑收起,向慕容恪走了过来。
傅颜行礼道:“末将拜见王爷,殿下是何时到末将府上来的,怎么也没来个人通报一声,好叫末将准备迎接,那些家奴看来是真的该管教管教了,不然以后会越来越不像话。”
慕容恪笑道:“将军不必动气,是本王不让人前来通报的。不然本王如何能看到如此精妙绝伦的剑舞呢!”
傅颜听到慕容恪夸赞他剑舞得好,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许多,笑道:“殿下过奖了,末将这些微末之技,哪里上得了台面。”
慕容恪也笑道:“将军不要过于自谦,本王还是识得些剑法的,这套剑法不说当世无双,也是世间少有,将军舞得如此之好,实是难得。”
傅颜道:“既然殿下喜欢,方才刚舞到一半,不如让末将为殿下将这余下的招式一一舞来,请殿下品评。”
慕容恪道:“这剑法虽然精妙,但今日本王来找将军,乃是有要事相商,这赏剑之事,还是留待他日吧。”
傅颜道:“既然如此,请殿下先到客室稍候,末将去换身衣服便来。”
慕容恪道声:“好。”便随着刚才一起进来的侍从一起到了傅府的客室。
慕容恪坐下没多久,傅颜便换了身衣裳,走了进来,说道:“末将怠慢之处,还请殿下莫怪。”
慕容恪笑道:“不曾想昔日不拘小节的将军,如今也变得如此扭捏了。”
傅颜似乎有些脸红,说道:“让王爷见笑了,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恪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使了个眼色。
傅颜立马会意,走到客室门前,说道:“都退下,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这间屋子,违令者斩!”
傅颜等到门外的侍从都走远了后,这才退回屋中,关上了门,走到慕容恪跟前道:“现在王爷可以说了吗?”
慕容恪道:“将军明日可当职?”
傅颜一听,有些搞不懂了,他不知道慕容恪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掌管禁军,守卫皇宫,慕容恪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是不是当职,难道慕容恪真的像外间传闻一样,想要图谋不轨吗?
傅颜不知道其中详情,也不敢胡加猜测,只得先回道:“末将明日不当职。”
慕容恪似乎有些失望,又问道:“将军明日能否进宫奉职?”
傅颜听慕容恪如此一问,更是生了怀疑的心思,说道:“按例,末将可以入宫巡查的理由进宫,不过不知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慕容恪对于傅颜的发问倒也不觉得奇怪,其实若是傅颜不发问的话,慕容恪反而会感到奇怪,因为他丧失了作为将领,特别是禁军将领的敏锐洞察力。
慕容恪正色道:“不瞒将军,近日来太师慕與根屡次欲乱社稷,本王准备明日向太后、陛下禀明其事,将慕與根收治。为防其做困兽之斗,故而想请将军领禁军前往暗中控制,一旦有旨,可以迅疾之速将其收治。”
傅颜闻言,这才释怀,既然慕容恪明日要向太后、陛下禀告,必然会拿出确凿的证据,那样他也算是借慕容恪又立一功。
傅颜道:“承蒙殿下看重,将这样的重任交给末将,末将定然不负殿下所托,决不让慕與根有半分的机会逃脱。”
慕容恪道:“有将军此言,本王就放心了。不过这事尚属机密,将军切不可使外人得知,明日慕與根必到内省办公,到时将军派遣数十名心腹把守在外企,候旨而动就好。”
傅颜道:“末将明白。”
慕容恪道:“既然如此,刻不容缓,将军速去挑选士卒,本王就先行告辞了。”
傅颜道:“末将送殿下。”
两人一起出府,分别后,慕容恪乘轿回府,而傅颜却只身朝宫门内走去。
第二日一早,慕容恪和慕容评几乎同时到了宫门前,他俩一同进宫,在路上,慕容评问道:“玄恭觉得太后、陛下会听我们的吗?”
慕容恪深觉慕容评有些优柔寡断,这大事当前,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慕容恪还是正色道:“事关大燕安危,又有如此铁证,相信太后和陛下必定会以社稷为重,听信良言的。”
慕容评道:“但愿如此吧。”
两人不再说话,快步向太后宫中走去。到了宫门前,当值的宦官向内禀告道:“太宰、太傅求见。”
这可足浑氏一听,心想这一大早俩人怎么就到宫中来了,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可足浑氏道:“宣。”
只听那宦官高声道:“宣太原王、太宰慕容恪,上庸王、太傅慕容评觐见。”
慕容恪和慕容评听宣之后,进入寝宫,见到高坐的太后可足浑氏,俩人叩首行礼道:“臣拜见太后,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足浑氏道:“两位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等到慕容恪和慕容评落座,可足浑氏问道:“两位卿家此时进宫,可是有要事禀告?”
慕容恪道:“臣等进宫,所言之事,事关大燕社稷,请太后命人将陛下请来,臣等再言。”
可足浑氏见慕容恪说得如此一本正经,知道肯定不是一般的事,于是向身旁的宦官道:“去请皇上移驾前来。”
那宦官道一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那宦官走后,可足浑氏道:“皇上马上就来,卿家可以先向哀家透露一二吗?”
慕容恪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太后稍候。”
可足浑氏见慕容恪不肯开口,知道强求也没有用,也就安静的坐着等待慕容暐到来。
没过多久,慕容暐便随着那宦官来到了太后宫中。慕容恪和慕容评见到慕容暐俱都起身,然后叩首道:“臣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暐道:“两位卿家请起。听说两位爱卿有要事禀告,还要一定等到朕来了才能说。现在朕来了,两位爱卿请说吧。”
慕容恪道:“请陛下恕臣等无礼,只是这事牵连甚大,不可不禀告陛下裁决。”
慕容暐道:“叔父既然说得如此严重,不知是什么事?”
慕容恪将昨日拿给慕容评看的信拿出来,递给慕容暐和可足浑氏道:“陛下、太后请看。”
慕容暐和可足浑氏看完信后,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信中所说之事甚为了解,也知道慕與根所说的应对非常所说的是为了什么!
可足浑氏问道:“爱卿这信是从哪里得来的。”
慕容恪道:“这几封信是臣的属下从半道截获的,本以为来人是秦、晋两国密探,谁知却是我大燕的子民。”
慕容暐对可足浑氏道:“若这信中属实,那太师先前所言归东,岂不是想要趁机作乱吗?”
可足浑氏道:“还是皇上慧眼如炬,早就看出慕與根不臣之心,这才免遭祸乱。”
这时慕容评听到慕容暐早就对慕與根有所怀疑,开口说道:“这慕與根忝居宰辅之位,不思报效国家,却欲谋乱起祸,实不可再留,愿太后、陛下下旨,将其法办。”
慕容暐道:“只是如今先帝新丧,便诛杀辅臣,恐天下不安。”
慕容恪道:“慕與根罪状已露,若不加以惩处,他日必成巨祸,愿陛下当机立断,莫要迟疑,不然后患无穷。”
慕容暐问道:“以叔父之意,该当如何是好。”
慕容恪道:“今日慕與根身在内省,可即遣使诛之,早日消除祸患。”
慕容暐道:“看来叔父早就有了谋划,不知派何人前往为好呢?”
慕容恪道:“右卫大将军傅颜、侍中皇甫真可用。”
慕容暐道:“好,朕这就下旨。”
慕容暐命人取来纸笔,亲笔写下诏书,交给慕容恪道:“叔父看看这样写可好。”
慕容恪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立诛慕與根。”
这是对慕容恪莫大的信任,慕容恪不禁有一些感动,他感受到了慕容暐的潜力。
慕容恪回道:“臣无异议。”
慕容暐道:“既如此,那便让人前去宣旨吧。”
慕容恪将圣旨交给先前向他报信的黄公公,说道:“请公公立即向傅将军和皇甫大人宣旨。”
那黄公公闻言回望了一下慕容暐,像是在征求意见,见到慕容暐点了点头,黄公公这才带着圣旨离去。
等那黄公公走后,可足浑氏道:“这大燕江山,以后就要倚重二位卿家了!”
慕容恪和慕容评被可足浑氏这突然的一句话给惊得有些懵了,这句话意味深长,其中散发着一种威慑的气息,有一种慕容恪和慕容评除掉慕與根,只是为了排除异己,好进一步把持朝政的意思。
慕容恪显然是读出了这一层意思,赶紧说道:“臣受遗诏辅政,不敢有丝毫怠慢。臣等所做之事,都是尽臣子本分而已,不敢有丝毫逾越。”
慕容评道:“仰陛下圣德,大燕社稷复安,臣实何人,怎敢居功。”
可足浑氏见他们这么回答,也无从在说下去。几人在宫中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传来了消息。
傅颜亲自进宫禀报道:“臣已将乱臣慕與根诛杀,特来回禀。”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恪和慕容评的心里总算是落下了掉在心头很久的大石,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令他们再次提心吊胆的话。
只听可足浑氏道:“俗语有言,斩草须得除根,今既诛慕與根,其妻子、家人、党羽并不能赦,将军宜领兵前往诛之。”
傅颜道:“臣领命。”
傅颜走了,慕容恪道:“请太后特赦慕與根族人、党羽之罪。”
可足浑氏问道:“刚才告发慕與根的是殿下,如今为何又要为这些罪人求情。”
慕容恪道:“慕與根虽犯谋逆大罪,但此时时值国之大丧,若过加诛夷,恐怕国中不安,故而臣请太后赦之。”
可足浑氏道:“这君令岂可朝令夕改,既已成行,便不可更改,哀家就不信,谁还能为了个叛臣而行大逆之事。”
慕容恪知道这是可足浑氏借此立威,看来是怎么也不能阻止这意料之中的大乱了。
于是在可足浑氏的授意下,燕国凡是与慕與根过往亲密,交情深厚的官员大多被诛杀灭家,只有少部分被慕容恪和慕容评求情给救了下来。
一时间大燕朝堂上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息,人人都怕被诛连,内外恟惧,人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