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这时也怒火中烧,又听了苻融的话,心想难道刘卫辰真的是欺他过于仁慈吗!这事不能就简单的了结,应该要给边境百姓一个交待。
可是苻坚却还对刘卫辰抱有一丝幻想,他仍然想要通过刘卫辰来对大秦周围的部落进行感化,让更多的人前来投靠大秦。
苻坚怒道:“你回去告诉刘卫辰,既然选择归顺我大秦,就不要再留着那些夷狄之性。此次之事,朕念他初犯,不予深究,但将所掠之民与所夺之物尽数归还即刻,若敢再犯,朕必将亲帅六师,剿灭尔等!”
那使者听了苻坚的话,得知逃过一死,如蒙大赦,当即叩首道:“臣……臣遵旨。”
说完便想到一旁落座,却被苻坚看了出来,苻坚又道:“今日聚会,本为庆贺节日,不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现在就启程回去,将朕那些受害的子民释放回家,这也算是你的一大功德了。”
使者闻言,不禁脸色羞红,低头道:“臣领命。”说完便失魂落魄的转身从大殿走了出去。
他的面色十分凝重,苻坚给了他一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卫辰是绝对不可能听从苻坚的话,将那些抢夺来的奴婢财物还给边境的百姓的。
而且他没有完成刘卫辰交给他的任务,如果回去,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回去,因为他的父母妻儿,全部身家,都在刘卫辰的手里,他已别无选择。
等那使者带着奴婢走出大殿之后,苻融再次进言道:“刘卫辰作出如此恶事,陛下为何还要如此宽待他呢!”
苻坚道:“戎狄之心虽然狡诈无常,但是也不能不给他改过的机会,此事就这么定了,博休勿须多言。”
苻融只得道:“臣遵旨。”
苻融退回自己的席位上安坐,见一旁的王猛对刚才发生的事似乎丝毫没有动容,有些不解的问道:“景略兄何以只顾饮酒,而不关心国事呢?”
王猛放下酒杯,笑道:“近日来忙忙碌碌,难得偷闲,现在偶得闲暇,当然要尽情享乐了。”
苻融对王猛这句话实在有些不解,当初是他和苻坚一唱一和,同意了刘卫辰入塞,现在刘卫辰做了这么大的错事,王猛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这与王猛一贯的作风大不相同。
苻融又道:“景略兄在这个时候,还能尽心享乐,丝毫不被外界干扰,在下实在佩服得很,佩服得很!”
这是苻融在讽刺王猛,王猛又何尝听不出来,只是他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苻融能说出这样的话,恰恰说明他心怀国家,嫉恶如仇。
王猛不怕别人误会他,因为他遭受的误会已经够多了,可是他不希望苻融也误会他,因为他知道苻融就是那个将来可以接替他辅佐大秦的人。
王猛笑道:“陛下向来仁慈,难道博休不比我清楚吗?就算我说了,还是一样无法改变结局,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陛下自己后悔。”
苻融问道:“哦?陛下会后悔?”
王猛道:“肯定会的!”
苻融道:“却是为何?”
王猛道:“博休试想,如果是你辛辛苦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你会因为一句话就将它拱手相让吗?”
苻融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刘卫辰会抗旨?他恐怕不敢做这样的事吧!”
王猛道:“也许会的。”
这时苻坚突然见王猛和苻融两人聊得有声有色,一时好奇,问道:“两位爱卿在聊什么,说的如此投机?”
王猛当即起身道:“回禀陛下,臣与阳平公正聊到大秦的国力正蒸蒸日上,全赖陛下圣明。”
苻坚闻言,有些不信的问苻融道:“博休,是这样吗?”
苻融闻言,也起身道:“是,是这样的。赖陛下为政有方,大秦如今的治安,已经比几年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苻坚闻言,大笑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景略,若没有他,诸卿怎能见到如今长安的景象。”
群臣闻言,一齐起身道:“陛下慧眼识英,王大人一时能臣,君臣同心,乃大秦之幸,百姓之幸。”
这是王猛第一次得到百官的赞誉,让王猛怎能不被感动,他的一切付出和辛劳都变得值得。
几天之后,刘卫辰派来长安的使者终于回到了刘卫辰的身边,他将带去的五十几名奴婢都带了回来,还一脸的落魄,刘卫辰需要一个解释,问道:“此去长安,一切顺利吗?”
那使者道:“回大王,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可是……”
刘卫辰抢道:“可是什么?”
那使者道:“可是在进献礼物之时,秦王得知这些婢女都是从边境抢夺来的,勃然大怒,将小的给赶了回来。还……”
刘卫辰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问道:“还什么?是不是要我将所有掠夺的奴婢财物全都奉还?”
那使者一惊,问道:“大王怎么知道?”
刘卫辰道:“我不仅知道他会让我归还,还知道如果我不还,他就要亲帅大军前来征讨,是么?”
那使者完全不知道刘卫辰是从何处得知苻坚让他所传之语的,这时十分佩服道:“大王料事如神,所说一切皆准。”
刘卫辰道:“这不是本王料事如神,只因这是中原皇帝惯用的说辞,本王早已听得烦了,怎么会不清楚呢!”
那使者道:“那大王是否要将抢夺来的财物归还大秦?”
刘卫辰笑道:“还?咱们凭本事抢来的,凭什么要还,既然秦王不要,就把这五十名奴婢分给部中的将士,让他们好好享用一番。”
那使者担忧道:“可是大王难道不怕秦兵来讨吗?”
刘卫辰道:“自从两月前从秦境回来,本王就没想过再回去,至于秦兵是否来讨,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去歇息吧。”
那使者只得道:“是,小的告退。”
原来自刘卫辰在秋后入冬之时率领部众从秦境回到草原,刘卫辰便对再次入秦没了一点兴趣,他发现秦人的防备之心实在太强,他竟然没有丝毫机会悄悄的离开屯田之地,更别谈刺探军情了。
而学到的耕作之法,在草原上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况且耕作并不难学,只是因地制宜而已,所以在无法达到最初预订的目标之后,刘卫辰便不准备在今年再次入秦开垦田地了。
至于说秦国因此来讨伐,他现在倒并不十分害怕,因为他已经成了拓跋什翼犍的女婿,他的部落与代国已经结成了同盟,相信秦王也不会不重新考量讨伐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刘卫辰如此的有恃无恐,苻坚却并不知情,他只是接到了一份刘卫辰送来的奏章,上面说“以往一切所获,现已归还边民,望陛下恕卫辰冒犯之罪。”
苻坚满以为刘卫辰真的听从了他的喻旨,也就不再追究,还特意发了一封褒奖的圣旨,以示宽宏之意。
然而刘卫辰却在传旨使者走后,将苻坚的圣旨直接扔在了一旁,当做垃圾给处理掉了。刘卫辰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正沾沾自喜,可殊不知终有一天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时光易过,很快又到了秋季,秦中百姓深感关中治安已经越来越好,似乎已经习惯了接受秦王的统治,而这一切,似乎也同时令上天受到了感动,要降下祥瑞,以奖秦国风化大治。
这一年来,有王猛主持内外之事,苻坚在处理政事上也没有以往那么繁忙,便时常到苟太后宫中去请安,尽尽孝心。
这一日,苻坚又一次来到长乐宫中,见太后正坐在镜前,由婢女梳理着头发。苻坚这才注意道今天来的时间似乎过早了些,便想退出去,到外堂中等待片刻,等到苟氏梳理完毕再进来请安。
苻坚刚刚转身,想要离开,脚步还没迈出,便听苟氏道:“陛下既已来了,怎么又急着要走?”
苻坚道:“儿臣并非要走,只是见母后还在梳头,便想到外间等候,等母后梳理完毕,儿臣再进来请安。”
苟氏笑道:“自从皇儿登基,你我母子好久没有这样相见了,今日也是难得,就在这陪哀家说说话吧。”
苻坚道:“儿臣遵命。”
等苻坚坐下,苟氏问道:“这些日子皇儿似乎都十分清闲,难道国中诸多政务都不需要皇儿去处理吗?”
苻坚道:“母后有所不知,儿臣刚登大位之时,万机亲理,夙兴夜寐都还不能保证每日能得半分清闲。可自从提拔了王景略之后,诸事协理,百官称职,儿臣才可得这些清闲,有时间来看望母后。”
苟氏道:“如皇儿所言,这王猛倒还真是个能臣,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忠心?”
苻坚疑惑道:“母后何出此言?”
苟氏道:“哀家并不是挑拨你们君臣关系,只是自古以来权臣为患之事不少,皇儿要多加提防才是。”
苻坚道:“母后多虑了,景略虽然手掌大权,但从未谋私,而且所行任何大事,皆是先向儿臣请旨,未尝有半分逾越,儿臣对景略还是十分放心的。”
苟氏道:“若果真如此,那哀家就放心了。”
苻坚问道:“母后向来不过问政事,怎么今天问起这个了,是不是有人到母后这里造谣了?那些人自己没本事,还就喜欢诽谤他人,母后可千万不要轻信啊。”
苟氏道:“皇儿误会了,传到哀家耳中的非但不是诽谤之语,倒还都是赞扬之言,都说现在长安大治,全都是王猛的功劳。哀家是担心他人望过高,到时对你不利。”
苻坚闻言,这才释怀,笑道:“母后毋需多虑,景略为人忠正,儿臣不会看错的。”
苟氏见苻坚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王猛产生一丝的怀疑,反而处处维护,感到实在难得。笑道:“人说千里马因伯乐而成千里马,如今皇儿与王猛君臣之间,可谓是相知相得,天下幸甚。”
苻坚道:“儿臣立志做千古第一君王,自然要有千古第一能臣相辅才行。”
苟氏道:“这千古第一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皇儿可要以史为鉴,才可使大秦基业永固。”
苻坚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时苟氏的头发已经梳理完毕,苟氏道:“皇儿今日还有其他事吗?”
苻坚道:“现在倒是没什么事,母后何以有此一问?”
苟氏笑道:“自皇儿登基之后,便很少陪哀家到处走动走动,今日正好无事,不如皇儿就陪哀家到外面去走走?”
苻坚笑道:“母后有命,儿臣岂敢有辞。”
苟氏起身道:“那走吧。”
说着便将手伸出,让身旁的侍女牵扶着,苻坚见状,连忙走过去,说道:“让儿臣来吧。”
苟氏也是好久没有和儿子这么亲近了,当然不会拒绝,说道:“也难得你一番孝心,今日就烦劳皇儿了。”
苻坚道:“母后说的哪里话,这是儿臣应当的。”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出长乐宫门,才走了没几步,便见几个宦官脚步匆匆的朝他们跑来。
苻坚见他们跑得仪态不整,怒道:“大胆奴才,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些宦官见苻坚发怒,连忙跪下道:“小的参见陛下、太后。”
苟氏道:“你们因何事如此慌张?”
一个宦官道:“回……回太后,凤……凤凰……”
苟氏闻言一惊,凤凰可是传说中百鸟之长,只见书中写过,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而且这凤凰从来都是国家大治时才会出现,如今若是出现在大秦,那岂不是大秦大盛的最有力的预兆吗!
苻坚闻言脸色也是一边,从一开始的震怒变得有些惊讶了。
苻坚说道:“你们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宦官道:“禀陛下、太后,现有数只凤凰翔集于东阙,小的们特来禀告。”
苻坚闻言,当即往东眺望,可是由于亭台楼阁众多,挡住了视线,怎么也无法看到东阙那边去。
苻坚不禁有些失望,可就在这时,苻坚忽然看到了一缕五彩的羽翼从屋檐掠过,他知道这些宦官所言非虚,心中大喜。
苻坚十分激动的对苟氏说道:“母后,儿臣看到了,确实有凤凰在东阙那边出现。”
苟氏现在也十分兴奋,说道:“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咱们快去看看,晚去了就只怕凤凰飞走了,再也看不见了。”
苻坚当然也想去,连忙道:“儿臣陪母后同去。”
苻坚对跪着的宦官道:“还不快头前带路。”
苻坚和苟氏在太监的带领下,急急忙忙的朝东阙赶去,不敢有一丝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