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近年来在大秦境内治安就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一副欣欣向荣之象,在大赦之后,更是繁荣异常,丝毫看不到一丝乱世景象。
现在秦境之民基本已衣可暖身,食可充饥,较之以往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不仅王猛看在眼里,苻坚也看在眼里,他们不仅想要保持这样的状况,更想使大秦变得更加繁荣,直追两汉盛世。
而这一切所需要的还是人才,忧心国家的人才。只有人才鼎盛,才能使大秦就此繁荣下去。
苻坚和王猛都深知一个道理,自古以来,王朝之所以会覆灭,表面上看是因为百姓抵抗暴政而揭竿而起,而实际上却是因为所人官吏不称职,导致百姓怨声载道,久而久之,百姓再也受不了压迫,才会不顾身家性命,揭竿而起。
百姓所求本不过是生活安稳而已,若是无法安稳,那还不如搏一搏!
所以苻坚才会接受王猛的建议,重修太学,在各郡县广建学官,他要为大秦储备源源不断的人才,只有这样才能使大秦基业传于万世。
现在王猛正急着操办重启太学之事,以至于静姝虽怀有身孕,但王猛仍然没有多少时间去陪伴她。他只希望静姝能够理解,只要过了这个时间,王猛就能稍微空闲下来,好好陪陪家人。
这一日,太学学舍已经建成,王猛随李化一起前往巡查。
王猛本就在邺都太学里呆过些时日,虽然当时顾着读书,倒也对整个学舍有个大致的印象。现在在长安修建的太学,其规模比上已经灭亡的赵国所建之太学不知大了多少,可以容纳的学生也要多上不少。
可是王猛知道,人才求精不求多,就算能容纳的人再多,若都是像以往在赵国太学里那样的求官媚上之徒,也就多而无益了。
王猛和李化在太学里几乎将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感觉也算是所需皆备了,只要遴选博士儒生,再招各地学子,便可开始讲学论道,授以学问了。
于是王猛在离开太学后,便直接进宫,前往面见苻坚,请旨开学。
王猛见到苻坚,见礼道:“臣叩见陛下。”
苻坚见王猛来了,心中欢喜,说道:“景略请起,见你气色红润,眉目含笑,今日前来,可有什么喜事要说与朕知?”
王猛笑道:“陛下料事如神,臣实在佩服,臣今日进宫,乃是要告知陛下,太学重修已成,即日便可广收学子,开始讲学。”
苻坚笑道:“既然已经一切备妥,爱卿全权办理即可。”
王猛道:“现在学舍虽然已经完备,但是还需延请博士儒生,不然无人为师,这事还需要陛下下旨才行。”
苻坚问道:“那爱卿以为,应当延请哪些人呢?”
王猛略加思索,回道:“以臣愚见,这太学设立之意,乃是为国家选才,能够进入其中的学子,将来都是国之栋梁,为他们请师,自然不可不慎重。故而臣以为可诏国中通一经以上者充之,然后逐渐遴选。”
苻坚道:“那就依爱卿之意,朕即刻拟旨。”
苻坚话刚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这第一批太学生又如何选收呢?”
王猛道:“臣以为可令各郡县推举境内素有才行之学生入学,而后待地方学官建成,就从各郡县学官里每年选品学兼优者入太学,这样也能劝励群生,使之致力于学。”
苻坚道:“此法甚好,可是这第一年朕还有些别的安排。”
王猛问道:“不知陛下有何示意?”
苻坚道:“长安城中官宦子弟,大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他们也进太学学习,长长见识。”
王猛道:“陛下之意虽善,但臣恐到时郡县诸生不满,以为这太学仍然可以凭家中权势而入,并不全靠真才实学,那就于陛下本意不合了。”
苻坚道:“朕也不是没有考虑道这个问题,如今选官皆凭实才,就算他们入了太学,没有学到东西,也终究做不了官。既然如此,为何不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能为国效力呢?”
王猛在苻坚提出让长安城里官宦子弟进入太学的时候,便在思考苻坚这样做的用意。现在长安城里的官宦子弟,大多都是氐族中人,看来苻坚是想借此重新笼络氐贵的心。
王猛有了如此猜想之后,心想现在大秦正是欣欣向荣之时,缓和内部矛盾,当然是有利于国家的。
王猛道:“臣遵旨。”
苻坚见王猛如此之快便应了他的要求,甚是高兴,因为他知道王猛已经懂得了他的心思,君臣之间能有如此的默契,让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苻坚道:“现在正值隆冬,朕将旨意颁发之后,相信来年春便可开学了,只是这延请英儒之事,还得请爱卿费心了。”
王猛道:“这是臣应尽之职。”
苻坚道:“听闻爱卿夫人怀有身孕,既然事已说完,天色也不早了,爱卿还是先回家陪陪家人吧。”
王猛道:“谢陛下挂念,臣惶恐莫名。”
苻坚道:“爱卿心怀国家,能先国事而后家事,朕甚感欣慰。爱卿已将国事处理得如此之好,若是朕再不关心下爱卿,别人都会说朕不近人情了。”
王猛道:“陛下谬赞了,这是为人臣者应尽的本分。”
苻坚道:“若是人人都能像爱卿一样,恪守为臣者的本分,那就天下无事了。朕就不留爱卿了,快回吧。”
王猛道:“臣告退。”
王猛告辞出宫,李化还在宫门外等候。李化虽然是王猛的师兄,也时常跟随王猛左右,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王猛的亲信,但他却没有官职,无法随王猛入宫,所以他只能在宫门外等着。
只见在这冰天雪地里,李化仍然傲然而立,似乎寒冷丝毫不能让他有丝毫的畏惧。
王猛走上前去,说道:“师兄怎么没有回家呢?”
李化道:“今日我随师弟一同出来,若是独自回去,恐怕又会被师妹责怪,还是同师弟一同回去较好。”
王猛有些尴尬道:“姝儿性情耿直,还请师兄不要见怪。”
李化道:“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我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性,怎么会怪她呢!其实以前倒还没什么,只是现在她身怀六甲,喜怒无常,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王猛不禁有些愧疚,说道:“这都是我这两年来太过忙碌,少于陪伴才使得她变成这样的。”
李化道:“师弟不用过于感伤,相信过不了多久,姝儿就会缓过来的。”
王猛道:“希望如此吧。对了,之前请师兄查探的张天锡可有了消息?”
李化道:“这张天锡以前倒还真是个韬光养晦之人,在他兄长张重华及张祚在位之时,从不过问政事,闲居在家。可自从宋混死后,忽然和张邕交结过密,又在杀掉了宋澄之后,一举成为辅政,此人不可谓心机不深。”
王猛道:“这样会隐藏自己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现在他又有什么动向吗?”
李化道:“自那张邕执掌朝政之后,无人再能管得住他,才一月之间,便为所欲为,骄奢淫逸,结党营私,还对异己之人加以排斥,多所刑杀,闹得怨声载道,朝野侧目。”
只让李化一人说,王猛觉得有些不好,便附和道:“哦?张邕行为如此,想必那张天锡必然已有所行动了吧!”
李化道:“师弟所言不差,这张天锡手下有一个名叫刘肃的人,虽然年不及二十,但是却深得张天锡的宠幸。见张邕行事日渐跋扈,便向张天锡建言请除之。”
王猛道:“这刘肃想来也是少年俊才,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气魄。”
李化道:“这刘肃虽然有敢于建言的气魄,却没有切实的才干,终究还是个年轻气盛,没有定力之人。”
王猛疑惑道:“难道张天锡并未听从刘肃的建议?”
李化道:“非也,张天锡在听了刘肃之言后,确实动了清楚张邕的心思。”
王猛问道:“那师兄为何如此评说刘肃?”
李化道:“刘肃建言之后,又请命亲自前往击杀张邕,当时张天锡也觉得刘肃年龄太小,让他选个副手,结果他选了个名叫赵白驹的人。此人就如同荆轲所选秦武阳一样,是个名声虽好,却不中用的人。”
王猛道:“看来是此行失败了,可惜了张天锡如此处心积虑,韬光养晦,才能到今天的地位,最终却毁在了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之手。”
李化道:“师弟又猜错了,这次张天锡非但没有失败,反而出人意料的成功了。”
王猛道:“哦?竟有这样的事,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化道:“师弟莫要着急,待我一一道来。那刘肃自请命之后,便一直想要寻个时机,好一展身手,以报张天锡的知遇之恩。
这一日,终于被他找到机会,张邕和张天锡要同时进宫朝见凉主,在进入宫中之时,张邕是不得携带过多护卫的随从的,于是刘肃便动了心思,想要扮作张天锡的随从,趁张邕不备,将其斩杀。
可是也不知是这刘肃学艺不精,还是张邕反应过于迅速,在进入宫门的那一刹那,刘肃举刀向张邕砍去,谁知却被张邕躲过。而那赵白驹见刘肃未能成功,也出手相助,却也一一被张邕闪躲掉了。
这时张天锡见情况不好,赶紧进入宫门,刘肃、赵白驹也随从而入。而那张邕突然遭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勃然大怒,转而出宫,召集了三百甲士,准备进攻宫门,找张天锡要个说法。”
王猛道:“看来这刘肃还真是有些托大,误了大事。既然张邕手下有三百甲士,而张天锡却孤身一人,如何能反败为胜?”
李化道:“说来也奇,这张天锡临危不乱,一面命把守宫门的侍卫坚守,一面独自走上城墙,对攻宫门的士卒道:‘张邕凶逆无道,既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众将士世为凉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一人,它无所问!’
众将士闻言,竟突然一哄而散,只剩下张邕一人。面对这样的情形,张邕自知无救,便引颈自刎而死,张天锡也就此得以成了唯一的辅政大臣,执掌了凉国大权!”
王猛叹道:“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看来当年张重华所行的善政终究还是得到了回报,竟会因张天锡一语,而让三百将士瞬间化为乌有。”
李化道:“这也说明这张天锡定非等闲之辈。”
王猛道:“是啊,天下各国,人才辈出,想要凭区区之秦统一六合,实在是难啊。”
李化道:“若是有难处就能阻止师弟,那可就违背了师弟当年出山的初衷了。何况自师弟为官以来,何事不难,不也都顺利度过了吗?大秦正在朝着师弟的预想前进,现在天下各国,恐怕没有比大秦更有活力的了,相信师弟的愿望,终究可以达成。”
王猛道:“但愿如此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府门前,不禁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竟让人无从感知。
几日后,苻坚的诏书下发各郡县,由于这一年来,郡县官吏经过选拔更换,现在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没多久,那些由各郡县推举前来入学太学的学子便已经齐聚长安,太学学舍里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
而各地的博士儒生在看到近年来大秦大治之后,也都有了仕进之心,纷纷踊跃前往太学供职,教授经义。
太学舍里诸生论道,各抒己见,众心踊跃,笑谈终日,俨然一幅盛世景象。
而在江左时刻想着要北伐的桓温此刻却满目愁容,因为他看到一份奏报,这是在各国安置的密探发回的消息。
他见上面写着:“秦行王猛所建选举之法,‘察其所举,得人者赏,非其人者罚。’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尽弃不用。内外群臣,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廪充盈,盗贼屏息,典章法物,莫不悉备!”
桓温放下奏报,不禁叹息道:“景略啊,当初你为何不能随我回江左呢!”
现在秦中大治,而燕国又虎视眈眈,桓温开始有了担忧,他怕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收复的故土,恐怕又要再次丧失了。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要寻找对策,来应对这可能出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