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入口并不难找,就在第三进院子里面,虽然经过精心伪装,但是逃不过那些经验丰富的护卫眼睛。
杨午过来的时候,地道入口已经打开了,这是一个用院子里的假山做掩护的地道,不打开的时候,外表乱石嶙峋,上面有植被流水,很难发现有异样,打开之后,里面却别有洞天。
杨午命令一个温府护卫下去探路。那护卫显然有些害怕,但在杨午冷峻的目光下,也只得拿了火把,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护卫还没有出来,正当杨午不耐烦的时候,地道里忽然传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旋即寂然。听声音,似乎是那个护卫的。距离并不太远,但许久都不见那护卫出来。
杨午怒极,那护卫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他有心再派人下去,可是眼睛看了一圈,所有人或低下头,或偏过头去,显然都有些害怕。也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地道里更是黑得可怕,谁知道有什么敌人藏在那里?贸然下去,多半就是送死的份。
杨午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等到第二天天明再说,虽然天亮了地道里依然是黑的,但给人的心理感受不一样。
所有人都被要求在大宅院里就地休息,不得离开。等到了天亮,就要组织一批人下去探险。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正在大宅院里巡守的护卫突然觉得脚下大地在激烈抖动,紧接着有隆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声音沉闷,但持续了好一会儿。那护卫立足不住,一跤跌在地上,紧接着,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地道口附近的假山忽然倾倒,那儿的一整块地面忽然凹陷了下去,那凹陷迅速的向前延伸,一直到院墙附近,才忽然终止。紧接着烟尘大作,那凹陷的地面俱成齑粉,仿佛是刺破的牛皮袋子一样,砰的一声,那声音像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一样,声势骇人。
杨午正在一间屋子里闭目养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立即跳了起来,向院子里冲去。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烟尘弥漫之下,不少人毫无目标的窜来窜去。他们大部分原本在院子里休息,睡梦中被突然惊醒后,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还以为是有人攻进来了呢。
杨午劈头揪住一个跑动的护卫,大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那护卫恰好就是巡守的那个,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立即爬了起来,心里想着应该赶快报告给大档头,所以他埋着头往屋里跑,却不知杨午早就出来了。
“地道塌了,被炸塌了。”护卫连忙大声说道。
杨午松开护卫,赶过去一看,果然,地道入口附近一片狼藉,一大片地面陷了下去,有几个受到爆炸波及的护卫受了伤,头破血流的倒在那儿,不知道有没有因此遇难的。
杨午阴沉着脸,思索着此后的形势。对方炸塌地道,并不能阻止自己最终找到秘密出口的所在地,最多就是稍微延迟一点罢了,秘密出口处是否就是对方的老巢呢?这很难说。即使自己找过去,恐怕也是人去楼空了。可以这么说,大宅院这边的线索基本上是断了,要想继续调查,就只有神秘小姑娘那根线可以跟一下,但是难言乐观。谁知道小姑娘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对手炸毁地道,更像是一种示威的行为,自己是从京师远道而来的,莫非他们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想让自己知难而退?那恐怕就打错主意了。
先不说温世贤付出了大价钱,高得可以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单是此次折损了面子,他就发誓要找补回来。不然以后这个江湖便可以不用混了。
烟尘很快散尽,杨午集合起人手,经过清点,发现温府护卫死了三个,伤了五个,损伤可谓惨重。杨午一言不发,只是令人立即掘开坍塌的地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地道里还有伏兵的可能性便不大了。
到天明的时候,地道口被掘开了,杨午毫不停顿,立即喝令温府护卫们三个一组,分别进入地道,搜索前进。他自己带着魏海涛,亲自在前面探路。那些护卫见他不畏生死,当先打头阵,倒也激起了一些士气,按照吩咐分批进入。
地道里并不宽,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地道里俯伏着一具尸首,正是昨晚探路的护卫,他是被人一剑刺中心脏致死的,杀人者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个高手。
地道基本上是直的,弯道很少,即使这样,也是走了好久,才终于抵达出口,可以想象,要挖掘出这么长的地道,工程量是很大的,能在人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这么大的工程,这个势力的能量可以想象了。
推开掩蔽出口的伪装,杨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小院子中,估摸方位,这里离大宅院至少有三里之遥,难怪自己的人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谁能想到距离这么远呀。
对院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连有人生活的痕迹都找不到,可以断定这里只是用来出入的,不曾住人。可以这么说,本次突袭行动彻底失败了。
这时,有人给杨午带来通知,温世贤要召见他。
姚铁坚借火遁之后,江西左布政使一直空缺,温世贤挂名右布政使,行的是左布政使的职权。他当然也想尽早转正,为此派人去京师活动,最后却无疾而终,据说是卡在严嵩那里。这仿佛是在给他发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在严嵩眼里,许如尘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温世贤,这从严嵩频繁派人嘉奖许如尘就看得出来,而温世贤不但没得到嘉奖,反而因为一个乌龙事件遭到了严嵩的斥责。
江西官场的人都清楚,现在巡抚许如尘的头等大事就是替严首辅修豪宅,这座豪宅耗资百万,所用材料都是最好的,有时温世贤都有些疑心这笔巨资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相信许如尘个人拿得出这笔钱,即使挪用部分税银,也是不够的。再说了,他身为布政使,税银是他在掌管,许如尘绕开他挪用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要建这个大工程,势必要在民间层层摊派下去,说是劳民伤财并不为过,可是工程已经开始筹建了,在民间却根本没有太大反响,更没有所谓的民变产生。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温世贤并不太在乎许如尘的钱从哪里来,严嵩让他协助许如尘,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捞横财的好机会。
但凡搞一个工程,建筑材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油水相当丰厚的一部分。这等美差当然不能便宜了别人,温世贤自己不好亲自出面,他就让儿子温伯璋去做,整个工程的材料采购都控制在温伯璋的手上。温伯璋不学无术,但是捞起油水来,却有着天生的精明,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温家在新建县乡下有一大片山林,出产着各种木材,这样的优势也被他发挥出来。豪宅所需的木材数量当然很大,而且质量要求很高,普通平民百姓所用的木材当然不能使用,得用名贵木材。许如尘早就列了一个单子,对房屋的大梁、框架、家俱等的用材都提出了要求。按照他的说法,豪宅是献给严首辅的,宁可材料花费贵点,也决不可以次充好,否则这是对首辅大人的大不敬。
温伯璋偏偏就有那么聪明,拿到那个清单,暗地里吩咐手下去自家山林采伐外观类似的木料,其实这些木料看着像,质量可就差得远,然后将这些木料按照名贵木料的价格报上去,光是这一项,就捞了一大笔钱。
谁知许如尘有一天心血来潮,忽然亲自到土地上去视察,当他看到那些以次充好的木料时,不由得大发雷霆,当场将跟在身边的温伯璋狠批了一顿,并且责令他立即进行整改。
这事本来就此了结,温伯璋挨了骂,只得将捞到的油水吐出来,另行采购了一批名贵木料。但是这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严嵩耳里,这还了得,这是公然对自己的不敬啊,特别是自己先前这么器重温世贤,得到的却是这种回报,所以他马上派人到江西,严厉的斥责了温世贤一番。
就因为这件事情,温世贤在严嵩眼里的地位急剧下降,如果不是念在多年手下的份上,温世贤只怕就要倒霉了。
温世贤当然有充足理由认为是许如尘告的密,官场争斗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虽然两家以前有过联姻,却因为许云依的逃婚而有名无实,可以说两家的关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在这样的背景下,温世贤这才找到杨午,许诺下一大笔酬金,让他找出许云依的下落,如果许云依被找到,两家的姻亲关系便依然存续,有了这层关系,许如尘就不敢撕破脸。如果找不到许云依,那就得从许如尘身上着手,拿捏他的痛脚,至少要迫使他不再跟自己作对。
可惜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