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是一座古城,是古中山国所在的地方。这里自古以来就名人辈出,当然要说到其人文历史,博陵崔氏绝对是绕不过去的话题。在隋唐时,博陵崔氏被尊为五姓七望之一的名门望族,自汉至宋,先后出了二十多位宰相,将军、侍郎以上官员上百位,诗人、文学家、书画家不可胜数。这也是西厢记里将崔莺莺托为博陵人氏的原因所在,因为她的身份是前相国之女,极度契合她这个姓氏。
莫思凡只是路过这里,所以并没有寻幽访古的雅兴,再说如今博陵崔氏也逐渐式微,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崔姓人物,也就没有拜访的必要。只在中午打尖之时,大家听他说起那些人文典故,无不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并没有进定州城,打尖的地方乃是驿道边的一家客栈,店面简陋,但饮食相当不错,当地的特色美食,诸如定州熏肉、中山松醪酒之类的应有尽有。莫思凡在饮食方面并不讲究,除了喜辣之外,其他的口味并没有特殊要求。既不喜欢铺张浪费,但又尽力让所有人都吃饱吃好。颜氏兄弟、文三保和雷玉和几个都是练武的,身体消耗大,以肉食为主。邹君明主仆却吃得很清淡,素食为主。至于秦小玉则吃得很少,也许是长期练功带来的生活习惯,外加范长明克扣极严,所以比较节食。即使她现在跟着莫思凡,条件好转,但还是习惯于以前的生活方式。
在用餐的时候,一个车夫忽然走到莫思凡跟前,附耳低语了几句。莫思凡的眉毛挑了起来,冷声道:“终于还是追过来了么?”
邹君明闻声问道:“谁追过来了?”
“一些老朋友。详情等问过李大哥以后再说,今天就暂时先不走了,住在这家客栈。”
离客栈约半里的地方有个小树林,在那里,莫思凡见到了李沐风。按照莫思凡的习惯,他不会将所有力量都摆开来被人看,所以从南昌到京城的这一路,他们分成一明一暗,由李沐风率领着十余个高手在暗处游离,这样即使有什么人想对莫思凡不利,也很难躲过在暗处观察的李沐风。
自从在章江门依靠陆少翁的威权夺门而出,踏上通往京城的官道之时,莫思凡就时常提防着温世贤派人来阻截。然而从湖广到河南,一路上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以为温世贤已经放弃了。
事实上,温世贤从来没有放弃,莫思凡等人出章江门没有多久,他就获知了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陆少翁派了两辆马车赶赴京师,摆明了有问题。在这几年江西的派系斗争中,陆少翁表面上一直超然于两派之外,但温世贤不是傻子,已经察觉到许如尘和锦衣卫若有若无的牵连,只是苦于拿不到证据,不好翻脸。但是温世贤一听到苏海通的汇报,马上就感觉到其中似有隐情。他派了一队人马,立即快马前去追赶马车。
先前说过,从章江门出城,要抵达新建县的长堎镇,必须先渡过赣江,正常情况下,章江门码头上有渡船,可以渡人过江,连莫思凡等人乘坐的马车都能渡过去。结果等追兵赶到码头时,平时数量众多的渡船居然一艘都不见,没有船,就不能过江,一群人只能面对江水望江兴叹。不过南昌城可不是只有一个码头,那带队的将领反应过来后,立即令人到其他码头上寻找渡船,一旦找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过来再说。
事情就是有这么邪门,不管怎么说,赣江也是属于南昌的一条黄金水道,在水上讨生活的人特别多,平日里江面上白帆片片,往来不绝,渡人的,运货的,少说也有数百条,可是此刻一番寻找下来,居然片帆不得见,连一条最轻便的小橹都没有。折腾了两个时辰,什么都没有找到。
直到这个时候,事情才报到温世贤那里,温世贤闻之自然大怒。不消多说,这种事情一定是锦衣卫干出来的,只有他们才有这种通天手段,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那些渡船弄走,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断追兵。这样看来,事情就很明显了,要是心中没鬼,怎么会使出这轮番手段?当务之急,就是弄到船渡过江去。
只是急切之间,哪里弄得到船?陆少翁事情做得很绝,依靠庞大的柳叶堂帮众,将整个南昌府里的民船底细摸得极为透彻,经过十几天的准备,到了今天,一声令下,所有船全都驶向对岸,找地方隐匿起来,按照陆少翁的命令,隐匿的时间至少为两天,在这两天里,会给所有船主提供补贴,数额不菲,在重利诱惑之下,当然是所有人都很欢喜,心甘情愿的将船驶走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关心。
在这种情况下,温世贤自然是找不到船,虽然说都司麾下还有一支水师,却远在鄱阳湖,根本就来不及调动。至于去其他郡县找船,肯定可以找得到,问题是耽误很多时间啊。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人报告江面上出现了一只小船。原来这只船的船主贪小便宜,眼见补贴到了手,自己也躲了一天半,约略就等于两天了,自己划回去,还可以多挣半天钱,所以就私自划了回来。结果才刚靠岸,就被守候在江边的军士给抓住了。
好不容易得到船,温世贤立即命令那队人马出发,只是船实在太小,来回渡了几次,也才渡过去二十余人而已,而且马匹根本就渡不过去。
无奈之下,温世贤只得命令那二十余人负责追击,至于马匹,只能走到新建县,由县衙来解决。
那两辆马车先行了一天半,以正常的速度计算的话,至少走出两百余里,等他们再追上去的时候,肯定早已出了江西,再也不是温世贤管辖的势力范围了。到了外省,那就由不得温世贤为所欲为。所以这一路追击,追兵一直跟在后面撵,却始终未能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