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莫思凡等人的行踪无法掩藏住,要想尽快赶往京城,走官道就是必然的选择,随便找到一个驿站,就可以打听得到行踪,甚至可以估计得到他们在前方哪个位置。
这次温世贤派出的追兵为首的乃是温府的护卫总管吴天罡,此人据说是出身于鹰爪门,这个门派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然而却没几人说得出该门派在哪里,如果让莫思凡来判断的话,定然会认为这种门派纯粹子虚乌有,是拿来唬人的。但是不管有没有这个门派,吴天罡的身手摆在那里,温府那么多护卫,没有不服气的。不少人将其与温世贤的贴身侍卫施天荣相提并论,两个人若果真动手的话,很难说谁胜谁败。施天荣被温伯璋一句话气走后,温府就只剩下吴天罡一个高手,温世贤肯把他派出来,用意非常明确,那就是一定要除掉从京城来查案的官员,他不在乎那人是谁,但一定不能让他回去。
吴天罡跟施天荣最大的不同就是为人极度狠辣,他在温府做护卫总管,不管是下人仆役还是他手下的护卫,无不畏其如虎。几年前许云依逃婚,那几个失职的护卫就是被他亲自打成残废的。而且他心思缜密,指挥能力很强,为人狡猾奸诈,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追兵中还有苏海通,他见过那两辆马车,也认识押车的锦衣卫,派他来的主要作用就是认人。其他人的身手也都不错,在温世贤看来,对付四个锦衣卫,这样的阵容已经足够了。
虽然手上握有绝对强势的兵力,但吴天罡还是非常谨慎。他发现马车的速度非常快,自己虽然全力追击,但也是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接近到十余里之内,而这时已经快到河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显然不能为所欲为,一不小心,很容易牵连到温大人。所以他决定尾随一段时间,等到离南昌府足够远了,再动手也不迟。到时候选择一个荒郊野岭,干掉那几个人,谁都没办法栽到温大人身上。这样做无疑是最稳妥的。
从湖广一直追到河南,再进入北直隶,吴天罡就这样跟着,保持着十余里的距离,像一头隐藏在暗夜中的恶狼,随时准备亮出他的利爪獠牙。但他并没有想到,他在追踪别人,而他其实也被别人追踪着。
在吴天罡第一次逼近之时,李沐风就已经有所察觉,对方来势汹汹,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冲着马车来的。只不过对方没有发动攻击,他也就以不变应万变,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经过十余天的追踪与反追踪,终于来到定州这个地方。到了这里,明显就看出有问题了,首先吴天罡的逼近距离大为缩短,甚至还开始分兵,有几个人加快速度赶到了前面,而在莫思凡等人刚才吃饭的客栈里,也混进了几个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应该会动手了。
所以李沐风将莫思凡请来,两人商讨对策。
“这一带有没有地形险要的地方?”
“没有。定州算得上是一马平川,没有险要之地。只不过离这里大约二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土岗,连山都算不上,那儿有大片密林,周围十余里都没有人烟,如果要伏击的话,那里是个好地方。”
“嗯,吴天罡派人赶到前面,多半是踩点去了。这样看来,他真的是要动手了啊。”
“其实他能忍这么久,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原本以为他会在河南动手,没想到他一直跟到了这里。”
“咱们的对手是一群很有耐心的恶狼,只不过咱们是猎狼的人,他想伏击咱们,咱们就给他来个反伏击便行了。”
“没问题,保证给他一个惊喜。”
“咱们在定州能找到多少弟兄帮忙?”
“工坊在这里设了个店铺,还有一个货栈,至少可以召集到十几个兄弟。”
“那双方人数基本上就对等了。关键是敌在明,我在暗,这是咱们的优势。”
“是时候摆脱这些尾巴了。”
一直紧跟在后面的吴天罡忽然获知消息,马车停下来不走了,据说是稍作休整,第二天再出发。对此吴天罡倒是没怎么怀疑,因为从南昌城出发以来,马车始终以很高的速度赶路,虽然有驿马可以换,但一直这样高速行进,不论坐车还是骑马都是很累的,暂做休整也在情理之中。
他原本准备进行一次仓促的突然袭击,现在时间延后到明天,他完全可以从容准备,布下陷阱,然后等着对手往坑里面钻。
黄泥岗——这就是那座土岗的名字——离驿道近在咫尺,高只有约二三十米,在一马平川的定州平原上相当于凸出的一个黄土堆,实在是没有山的气魄。其方圆数里都是一片密林,驿道相当于是穿林而过。风景倒是漂亮,但也是很适合山贼剪径的场所。当然如今是太平岁月,定州也向来以富饶闻名,人文气息十分浓厚,倒是不见有山贼出没。
但是今天,黄泥岗将迎来一场罕见的厮杀。当然预谋者并非山贼,恰恰相反,他们都是堂堂布政使司的护卫,却在远离南昌城的这片密林里,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吴天罡一大早就率着人马潜伏在密林里,等着马车从这里经过。虽然定州的道路万千,到处都可以通行,但是最快捷最好走的道路还是现在的这条,所以他笃信马车定会从这里经过。
眼看日上三竿,还不见马车的踪影。苏海通首先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凑到吴天罡跟前,低声问道:“吴总管,马车不会从其他地方跑了吧?”
吴天罡正微闭双目,倚坐在一棵树下,没有半分紧张或担心的情绪。他听到苏海通问话,也没睁开眼睛,淡然说道:“安心等吧,急什么?”
“可是按照往常情形,他们应该早就动身了。”
“跑了这么久,多休息一会也属正常。”
“万一他们从其他地方走了呢?”
吴天罡睁开双眼,不耐烦的说道:“大不了再重新追上去,直接开干。放心,有人盯着他们,不管从哪里走,我们都能追上。”
话音未落,远远的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骑直冲入密林,马上骑士高声叫道:“吴总管,他们来了。”
吴天罡一跃而起,大声喝道:“所有人注意,目标已到,准备行动。”
一众护卫均分散开来,隐藏在密林中,刀剑出鞘,只待一声令下,就立即冲杀出去。
远远的驿道尽头,飘起一道烟尘,显示着正有车马快速接近,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马蹄声传了过来,很快,马车的轮廓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正是他们久盼的目标,四个骑士一前一后护卫着,正是颜氏兄弟等人。
马车以双马驾驭,速度很快,堪堪到了密林前面,却忽然急停下来。走在最前面的颜为民大声喝道:“大人,前面有密林,当心仔细。”
从马车里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朗朗乾坤,太平天下,有什么好怕的。”
颜为民道:“大人不知,按照江湖规矩,逢林莫入,还是当心一点为好。”
“那可怎么办?莫非咱们再掉头回去?另寻路径,那可要耽误不少时间。如今三法司的大人正急等我的调查结果,时间上万万耽误不得。”
吴天罡在密林内听着,心中彻底笃定,果真是暗中调查的官员,自己这一趟千里追踪,没有白跑。
这时颜为国沉声说道:“绕路的方案殊不可取,至少要耽误一两天路程。再说谁敢保证绕路后不会再遇到林子?要我看,没什么可怕的,这片林子顶多半个时辰就可走完,咱们不至于那么倒霉吧,平白无故就能碰见山贼?再说兄弟们的刀剑也不是吃素的。”
马车内的声音说道:“就这样定了,颜氏昆仲,你们在前面开路,有什么情况赶快示警。”
“好咧。”颜氏兄弟一提马缰,双双冲了进来,后面马车也缓缓启动,跟在颜氏兄弟的后面,驶进密林。
吴天罡在远处冷冷的看着,马车越来越近,只要再往前走二十余丈,就将进入他布下的伏击圈,到时候伏兵四起,就凭这几个锦衣卫,简直就是砍瓜切菜,毫不费力就可以干掉。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颜氏兄弟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紧接着往后急退,边退边大声喝道:“有埋伏,速退。”
吴天罡怔了怔,自己的人手都埋伏得极好,这还没进入伏击圈呢,难道就被发现了?
只是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颜氏兄弟已经奔到马车跟前,护着马车掉头回撤。只是官道宽度有限,马车调头是很困难的,很明显的出现了混乱,这也是个好机会,有没有进入伏击圈都不要紧。
他双腿一夹马腹,大声喝道:“杀!”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隐藏在密林中的手下也纷纷催马冲了出来,向此刻正手忙脚乱调头的马车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