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懂了,
明明《Chic》才是罗塔司兰第一时尚杂志嘛,
放着《Chic》不用,一定要用《It Girl》,
舍易而求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阿拉贝拉也是受虐狂脾气,
喜欢难啃的骨头?
以往我倾心倾力巴结她,
只换来她的半心半意,
对她拍桌子大吼一通,
她倒主动跑来讲和。
一
“赛马”和移动餐车的收入全都捐给公益组织,让小慈善家黛西很开心。
她自告奋勇当“赛马”的统筹人,拿着个平板电脑挨个儿找人下注,一时走到我们跟前:“喂,你们别光顾闲聊呀,也下个注吧。”
我投米夏,格温妮丝投伊萨卡的亨利。
趁此机会,阿拉贝拉也过来搭话:“小蘅哥不巧病了,我也投米夏吧。”
“没想到你居然肯来。”我说。
阿拉贝拉语笑嫣然:“你都给我派了请帖,我若不来,岂不辜负了你的美意?咱们是好朋友,就算偶尔吵架、怄气,半天也就过去了,难道还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嘴这样甜,我也拣好听的说:“这几天我一直不安,怕耽误你的重大决定。和《Chic》谈妥了吗?”
“没有,”阿拉贝拉摇头,“我根本就没联系《Chic》。”
我正要问个究竟,忽听草坡上传来一声哨响,原来是黛西统计完投注,招呼参加“赛马”的男孩子们准备开跑呢。
所谓的“赛马”,是我从英国电影《公爵夫人》里学来的游戏。德文郡公爵夫人在少女时代,喜欢召集一群男孩赛跑,然后像真的赛马那样,让女伴们下注。
黛西身姿矫健,像网球运动员,今天难得打扮下,穿了条粉橙色碎花吊带长裙,裙裾拖到脚面,栗色卷发披在肩头,妩媚中透出几分英气。
“各就各位!”她对站成一排的男孩们说,“我喊一二三,你们朝草坡下面跑,留神别冲到小溪里去。”
山坡底下有一条小溪淌过,春天时雨水多,溪水上涨,漫得很高。
男孩们齐声答应:“晓得啦!”
黛西朝我们喊:“你们也过来,帮忙喊加油。”
女孩们嘻嘻哈哈地站到规划的跑道两边。我和阿拉贝拉朝她招招手,仍留在坡顶聊天儿。
“怎么没联系《Chic》?”我问。
“我还是希望在《It Girl》上发布这则消息。”阿拉贝拉说。
我有些不懂了,明明《Chic》才是罗塔司兰第一时尚杂志嘛,放着《Chic》不用,一定要用《It Girl》,舍易而求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道阿拉贝拉也是受虐狂脾气,喜欢难啃的骨头?
以往我倾心倾力巴结她,只换来她的半心半意,对她拍桌子大吼一通,她倒主动跑来讲和。
世界之大,什么奇人都有。
我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对这个人不用太客气。这样一想,就有底气了:“真的不行,不行的原因你知道,我也不重复了。”
阿拉贝拉却说:“你听我讲完嘛。那天你走之后,小蘅哥在土耳其餐馆狠狠批评了我一顿。我回家之后反省,也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颐指气使,一点儿也不考虑你的难处。我不要做第三个风云少女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都可以,你决定好了。”
她忽然变得这样通情达理,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不怕耽误你的事?”
“不着急啦,”阿拉贝拉说,“我和傲琦的合同八月才到期。反正现在离八月还早着呢,只要在八月之前公布就好。”
“那这两个月,我们可要严守秘密咯。”
阿拉贝拉笑着点点头:“嗯嗯,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别人一概不知,多好玩儿!”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阿拉贝拉这样说,还是为了拉拢我。
她屡屡示好,我也不能太傲娇。
于是,我说:“第三个风云少女你虽做不成,第四个是铁定可以的,我可以打包票。”
“真的?你真是太好了!”阿拉贝拉欣喜万分地给我一个拥抱。
草坡下欢声震天,赛跑的男孩们冲线了。
格温妮丝走过来,嘟着嘴说:“你们俩真好眼力,猜中米夏跑第一,大大地赢了一笔呢。”
“赢的钱都要捐给公益组织,又不是揣进我们自己腰包。”阿拉贝拉亲密地拉起我的手,显示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人。
“亨利跑第几?”我问。
“他呀,”格温妮丝鄙夷地说,“看他高大壮实,没想到中看不中用,跑了个倒数第一,真丢人!”
“丢谁的人?”阿拉贝拉问。
格温妮丝白眼望青天:“当然是丢他自己的人,我只是丢钱而已。”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玩玩闹啦,别那么在乎输赢。以前你还老是笑话我们家米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现在见成效了吧?男孩子多做体育运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男孩们挥汗如雨,成群结队地从我们身边路过,去大屋淋浴。
米夏叮嘱我:“绿蒂,先叫厨房送些冰激凌到游艺室,饭晚一会儿吃没有关系的。”
女孩们也都回大屋吃冰激凌,看着电影,等七点钟的晚饭。
二
我是派对主人,有照顾宾客的义务,想起病娇的梅小蘅还在客房里休息,便约了阿拉贝拉去探望。
客房人去屋空,一个女仆在收拾房间。
听我们一问,她答:“梅总监工作上有急事,一个钟头以前就走了。临去时要我替他和大小姐说声‘抱歉’。”
“小蘅哥总是来去匆匆。”阿拉贝拉说。
我在花园里站了半天,也累了,在沙发上坐下来,说:“正好咱们在这里休息下,说说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阿拉贝拉靠在书桌边笑问。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工作去向呢。”
“留在傲琦。”她坦然相告。
我不禁讶然:“做出这个决定,你一定很痛苦吧?毕竟艾美洛是你的家族企业。你这样做,等于把艾美洛工作室的领导权让给了维琪。以后再想回去,就不容易了;就算能回去,也物是人非了。”
“没有关系的,我确已打算放弃艾美洛。”
“彻底放弃?”
“是的,”阿拉贝拉点头,“听完小蘅哥的一番道理,我觉得,放弃艾美洛虽然令我痛苦,却是必需的选择。”
“小蘅哥都说了些什么?”
“一言以蔽之,小蘅哥认为,保护伟大传统是全体时尚界人士的责任,不应存有门户之见。”
“什么意思?”
阿拉贝拉从花瓶里抽出一朵红色康乃馨,在手中把玩,娓娓道来:“奢侈品行业有一项伟大传统,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就是用顶尖的工艺、最上等的材料制造最完美的艺术品。”
“可是你大哥也是伟大传统的守护者啊。你为什么不回艾美洛?既可以保护大哥的遗产,又可以维护伟大传统,两全其美呢。”
“维琪已经把艾美洛品牌的管理大权牢牢抓在手心,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按照她设定的发展路线,艾美洛工作室已经在开发配饰和中低端产品,迎合低收入人群。低价位必然导致低品质,背离伟大传统。我回艾美洛和维琪竞争,充其量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而留在傲琦,作为仙仙小姐钦定的继承人,我将得到她老人家的悉心栽培,我的工作将得到傲琦全体员工的鼎力支持。仅仅因为艾美洛工作室是我的家族企业,我就必须放弃傲琦的大好局面,跑回去和维琪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只顾个人家族感情,不惜牺牲时尚界的伟大传统,就是小蘅哥所鄙夷的狭隘门户之见。”
我还有话说,格温妮丝忽然闯进来,不高兴地说:“怎么你们每次躲起来说悄悄话,都不叫上人家?”
“我们又不是揭发别人的隐私,就算叫上你,你也英雄无用武之地呀。”阿拉贝拉逗着她玩。
“瞧你说的,好像我只会揭发别人的隐私。”格温妮丝极度无语,“本来还想找你们讨论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蓝布克婚讯,谁是最可能的新娘人选。”
蓝布克是罗塔司兰最当红的偶像男星,主演过多部卖座大片,影响力遍及全世界,粉丝数以亿计。他的婚讯一出,不知多少花季少女伤透了心。
还以为格温妮丝要说什么大料,没想到是这个,一点儿悬念都没有,新娘嘛,我早就知道了。“妮妮·施密特。”我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满意地看到阿拉贝拉和格温妮丝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为了表示我话语的真实性,我继续抛出重磅炸弹:“我受邀参加婚礼,担任伴娘。”
“哦,天哪!”阿拉贝拉双手交握在胸前,激动地问,“这是蓝布克的主意,还是新娘的主意?”
“当然是新娘的。”
“你和新娘很熟吗?”阿拉贝拉又问。
“见过两回。她是米夏的小姑姑。天皇巨星结婚,我怎么也得轧上一角。当拉纱的小女孩已经嫌大,索性就当伴娘咯。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伴娘呢。”
“伴娘好哦,可以拍入婚纱照的。”阿拉贝拉说。
“不过要慎重。”格温妮丝萎靡半天,这时才有精神插话,“听说一个女孩一辈子只能当三回伴娘,再多就嫁不出去了。”
“不怕啦,”我笑呵呵地对她说,“我本来也只准备再当两次伴娘,一次是宋蝉衣结婚,一次是阿拉贝拉结婚。至于大小姐你结婚,对不起,我就不能冒嫁不出去的风险了。”
格温妮丝又被气成了哑巴。
壁上钟敲七点。
我招呼她们两个:“要开饭了,咱们去大餐室吧。”
格温妮丝却不挪动脚步,抱着胳膊,气呼呼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泛起盈盈泪光。
“你怎么了?”阿拉贝拉问。
“我发现你们越来越瞧不起我了。”格温妮丝说。
“哪有!”我正欲解释,格温妮丝却捂着脸冲出了房间。
我很无奈,往日里她对我说话语气不知有多尖刻!我今日不过开个玩笑她就生气了,真是脆弱!
“理她呢!”阿拉贝拉潇洒地一挥手,“她又不是一等重要的人,你要那么多朋友干吗,有我就够了嘛,连宋蝉衣都可以甩掉的。”
我听出她的挑拨之意,出言制止:“打住!糟糠之妻不下堂,患难之交不可弃。”
“好吧。”阿拉贝拉好脾气地说。
晚上临睡时,我接到格温妮丝的电话。
“我好多了,”她自报平安地说,“最近看了太多韩剧,情绪变得特别容易激动,泪腺也格外发达。今天让你们见笑了。千万别自责哈,都是我不对,没你们什么事儿。”
她这样乖巧识大体,我连“对不起”都不用说了。
三
为躲避狗仔,蓝布克与妮妮·施密特的婚礼彩排在施密特家族的私家海岛上进行。
小岛被茂密的枣林覆盖,因此得名枣儿岛。棵棵枣树的树干直径超过一米。施密特家族开着一家小型酒厂,用枣子酿造汽酒,比葡萄酒别具风味,畅销海内外。
喜事将近,新娘却蛾眉不展。
妮妮是老施密特爷爷的晚生女,辈分虽然大,其实只比我和米夏大五岁,刚刚够法定结婚年龄。施密特奶奶仍当她是小孩儿,把她从头管到脚。妮妮年节时和我们见面,总是抱怨老妈独断专行。
这也是米夏宁可寄人篱下住在我家,也不肯回施密特府上去的原因。
“怎么又不开心了,小姑姑?”我问。
妮妮从穿衣镜前转过身来,问我:“你觉得这件婚纱怎样?”
她穿的是一件象牙白塔夫绸婚纱,钟形曳地裙裾,在茜茜公主的时代大概颇为流行,对于现代女孩来讲,则显得沉重而老气。
“这可是施密特奶奶请比利·波利为你定制的呢,采用上好的意大利丝绸和蕾丝,光是裙裾上的钉珠就花费了十二个工人一个礼拜的时间,绝对是博物馆级别的艺术品。施密特奶奶说,她年轻时就想穿这样的婚纱结婚——”
“她是她,我是我。”
“你不喜欢?”
“我感觉自己像从十九世纪穿越来的新娘。”妮妮咬着唇,抑郁地说。
一生最重要的时刻,只能穿自己讨厌的婚纱,她真是世界上最悲摧的新娘。我不由得也悲伤起来。
盯着白色美丽的裙摆,突然,一个想法蹦入我的脑海,我问妮妮:“法蒂玛结婚时穿的那种超短抹胸式婚纱,你觉得怎么样?”
“那正是我想要的。”妮妮眼睛一亮。
我立马说出我的想法:“我们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件礼服是阿拉贝拉·艾美洛设计的,我也拜托阿拉贝拉给你设计一件。婚礼那天,我们设法让施密特奶奶先去教堂,给你留出时间换衣。等到施密特奶奶发觉时,婚礼进行曲已奏响,一切都来不及了。”
妮妮泪眼汪汪地望着我:“绿蒂,你对我太好了。”
“不用这么激动吧?”我有些难为情。
“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对不起你。”妮妮哽咽地说。
“什么意思?”我惊问。
“之前,珠宝商缇霓家的格温妮丝偷偷找过我,允诺赠我一套钻饰,只要我把你排除出伴娘的行列,让她取而代之。”
“你答应她了?”
妮妮吸溜着鼻子点头,又摇头:“现在我反悔了。去她的钻饰!我怎能为了几块破石头,就出卖你呢?我现在良心发现还来得及吧,绿蒂?”
受人之托,我不敢不尽心,隔三岔五去阿拉贝拉那里查看妮妮婚纱的加工进度,督促她务必在婚礼前一周交工。
傲琦工作室旗下少女品牌芭德的展示间。
一位女士带着一对孪生女儿也在那里量尺寸,不是别人,正是梵妮的继母和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啊,方亭小姐。”伊阿宋夫人主动和我打招呼,吩咐双胞胎喊我“姐姐”。
“叫我绿蒂即可。”我朝她点头。
多时不见,伊阿宋夫人憔悴了许多。自从伊阿宋执政官入狱,她就由第一夫人沦为罪犯眷属,云泥般的落差一定让她很难适应。她的脸庞瘦削,黑眼圈连化妆品都遮掩不了,目光中有隐藏不住的疲惫和忧虑。
“女孩子们长得太快,去年的裙子已经嫌小,只好做新的。”伊阿宋夫人说。
双胞胎之一的司苔拉嘟起嘴:“早就告诉妈妈去年的裙子小了,穿不得了,你老人家就是不信,非要等到没衣服穿时才来买。”
“工作太忙,顾不上。”伊阿宋夫人尴尬地解释。
“你只顾忙工作,就该留下理惠照顾我们,为什么辞退她呢?家里没有女仆,真是太不方便了。”司苔拉继续抱怨。
伊阿宋夫人有些恼火地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钱付女仆薪水,又何必出去工作呢?”
我好奇地问:“不是有梵妮照顾你们的生计吗?你们的经济情况怎么还这么窘迫?”
“唉,别提了!”司苔拉懊恼地说,“我妈妈做了一件错事,把姐姐得罪了。姐姐很生气,估计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们了。妈妈还把家里的钱交给舅舅去投资,总是亏本——”
童言无忌,家丑外扬,伊阿宋夫人一定很难过,眼圈都红了,却无心再阻止女儿。
双胞胎中的另外一个,伊万格林打断她:“妈妈没有做错事,那个发微博爆料的人根本不是她。姐姐不明真相,错怪妈妈还情有可原,你为什么也冤枉她呢?你看,妈妈都快被你冤枉哭了。”
司苔拉意识到自己错了,却懒得道歉,只说:“那个人不管是谁,都把我们害惨了哎。”
“什么微博爆料?”我好奇地问。
伊万格林没来得及回答,比利·波利走来警告我:“腰身处还需要放宽一寸。你最近好像又胖了。千万注意节食呀,绿蒂。别到婚礼那天把礼服撑爆了,出洋相还是小事,抢了新娘的风头就太不厚道了。”
我瞪他一眼:“乌鸦嘴!”
司苔拉大声说:“是的,那个爆料的微博ID就叫‘小乌鸦’!”
“小乌鸦?”阿拉贝拉一听也来了兴趣,连珠炮般发问,“你们也在追她的微博吗?她爆的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简直太恐怖了。梵妮说不定都出动秘密警察,满城搜捕小乌鸦了。”
“梵妮才不会那么做!”我觉得她的说法简直荒谬至极。
“她气死了是一定的。”阿拉贝拉笃定地说。
从傲琦大厦出来,正值交通高峰期,空出租车很少。我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回头见伊阿宋夫人母女还在等,索性也捎上了她们。
双胞胎很高兴。
伊阿宋夫人见我肯照顾她,顿时对我的人品有了更高的期许:“绿蒂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嗯?”
“小乌鸦的事,你替我们和梵妮解释下。”
“妈妈,”伊万格林笑话她消息不灵通,“姐姐很早就和绿蒂绝交了。现在绿蒂在姐姐眼中,和我们一样,也是万恶不赦的讨厌鬼。你居然还求她,真是……哈哈哈!”
“伊万格林!”伊阿宋夫人责备地看她,又连声和我说“对不起”。
“没有关系的。”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介意的。
我才不要和她们一样。
回到官邸自己的卧室,我换了条宽大的姜黄麻纱衬衫裙,往床上一趴,用手机搜索小乌鸦的微博。
这厮居然粉丝十万,风头出得很足嘛。
再看微博内容。
最新一条微博如下:
@小乌鸦
Hi, everyone(嗨,大家)!一家很有名气的网站的编辑约我见面,人家只好去啦,耽误了微博更新!你们都等不及了吧?马上公布《玛德琳日记》连载的第七节!快来见证一出豪门闹剧!儿子尸骨未寒,父母大吵大闹!@梵妮·戴@罗塔司兰第一八卦官@想叫我闭嘴没那么容易@谣言是生活最佳调味料。
赞(10898)转发(10894)评论(8984)
我点开链接查看,里面是一张手机拍摄的图片,大概是玛德琳日记本上的某一页,字迹潦草,而且涂涂抹抹很多,辨认起来很费神。纸张发黄,看上去年代久远。内容如下:
1991年7月23日 礼拜二 雨
已经三天了,爸爸拒绝讨论与葬礼相关的任何话题。他只是哭,不停地哭,饮食俱废。谁能想到一个强悍的人脆弱起来竟会这样脆弱!可怜的尼克只好继续滞留在他的房间里,等待入土为安的日子。我们不得不调低空调的温度。即便如此,天知道还能拖多久!
上午,我和妈妈出去看了几处墓地。有一处在海神峰顶,居高临下,南望是碧波浩渺的大海,西望则是戴园的草木楼阁,想来尼克会喜欢。
我用相机记录下来,拿回去给爸爸看。他一听是墓地照片,夺过相机摔个粉碎,还打了我一巴掌。爸爸说,是我嫉妒尼克,用巫术害死了他。天!我有那么恶毒?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好过,我不介意被冤枉。爸爸又告诫我不必窃喜,把自己当女继承人。他的财富都是为儿子积攒的,就算尼克不在了,也没我的份儿。
我到露台上透气,妈妈和他大吵大闹,互相指责,还像他们离婚前一样歇斯底里。妈妈怪爸爸不该为了那个女人抛妻弃子,爸爸怪妈妈不该在离婚之后改嫁。尼克在天之灵听到,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吧?有些人经历大悲哀之后会彻悟,而我的爸爸妈妈时至今日,都不肯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