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心动的开始
顾菲菲打电话来时，端端推着除草机，仰头冲在二楼办公的陆知遇嚷：“你都不知道，那天你妈瞧着我屁股微笑的时候，我以为我遇到屠猪户！——大叔，你把手机探出窗外是在找信号吗？”
“不是，我妈说想确定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陶端端迷茫地眨眼，须臾，陆知遇手机扩音器传来一个贵妇调调——
“端端，我第一次被人称为屠猪户呢。”
后面那个拟声词特别悠长。
“顾阿姨，日月为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端端关了除草机电源，踮起脚，冲着手机大喊，一边冲着陆知遇张牙舞爪。
那头的顾菲菲笑声朗朗，安慰了几句，末了特意说：“你们两个在一块，我就放心了。端端，如果哪个女人找上门，你就把我电话给她们，我替你挡着。”
若有所指的意味很明显。
陆知遇变了脸色，关掉扩音器，拿着手机起身到了屋内。
“妈，她是回来了，可你也不必特意打这通电话。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夏家，他们的手段，我比你清楚。”顾菲菲语气强硬。
这样直接地提及夏家，属于第一次。
陆知遇不知母亲知道多少，有些愠怒：“你没跟那个女人接触吧？”
“社交活动偶尔会见面，吃过下午茶，谈了些话。”
“妈，我说过我不希望看到你跟她接触，我们与夏家的人，最好不要有任何交集！”
“你越这样，说明你越在意，知遇，不要以为妈妈不知道夏茵让人暗中给你的公司捣乱，妈妈也是希望能够帮你周旋其中关系……”
“含着金钥匙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事，豪门世家如同巨大的金丝笼，天南地北，逃脱不得。幸好，后来的路我选择自己走，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事。所以，请您不要过于操心。”
母亲不愿，依旧试图说服他。
母子互不相让，仿佛将彼此视作职场劲敌。
争吵持续五分钟，最终结局和以前一样，两人同时挂断。
陆知遇抡起拳头，猛地击向墙面。
屋子微震。
快上二楼的端端小心翼翼地退下，原本想问顾阿姨还有没有说其他事情，哪料到无意窥见他剑拔弩张的一面。
这些天他在自己身边饰演的角色越来越完美，但她忘了他也会有喜怒哀乐。
可看他头靠着墙，窗外阳光将他影子拉长，在复古色系的屋子，背影孤单得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莫名地，心里起了酸涩。
***
陆知遇倚靠在墙面，怔怔望着窗边桌面的几本书被风吹起书页。
书页摩擦发出哗哗的声音打破室内的静谧，却干扰不了负面情绪的膨胀。
良久，楼下再次传来除草机的噪声，时断时续。
突然，噪声完全消失。
“她还不会用？”不知不觉，悲观情绪被转移。
听到楼梯有动静，他以为是陶端端来求救，看过去，却是蛋卷。
“刚才不是坚持要陪着那丫头吗？”
蛋卷扑到他怀里，似是安慰什么，舌头在他脸上一直舔。
“突然这么听话？”
蛋卷惬意地趴在他腿上。
突然楼下又传来噪声，还有一声低呼，陆知遇觉得奇怪，刚欲起身，蛋卷默默咬住他的裤子，不让他走。
“趴下。”他起身。
蛋卷不愿意，他直接抱起。
刚要靠近窗边——
“大叔别动，你要再往前走，我晚上把饭往你鼻子里送！”
陆知遇嘴角勾起，学她这样喊话：“不动会有奖励？”
“等会儿有。”
“亲吻？”
“大白天的做梦吗你？——现在闭上眼，从一数到十后往前两步，然后睁开。”
听出她语气的窃喜，陆知遇将蛋卷放在一边，按照端端的指示数到十。
前进。
睁眼。
青绿的草坪上，除草机弄出的笑脸跃入眼前，陶端端站在笑脸中央，两手扯着自己的眼睛和嘴巴，表情憨傻。
见他露出笑脸，端端跳出笑脸区域，手搭在除草机扶手上，扯着嗓子嚷：“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除草机逗美男，是不是觉得荣幸呀？”
夕阳西下，衬得她的笑越发温馨，轻易地，暖了心房。
“要不我……”
以身相许四个字未说完，端端做了手势要听电话，随后冲进了屋子。
陆知遇抱着蛋卷下楼，大厅内，陶端端到处乱转，见到他，赶紧用口型问能不能借用电脑。得到他准许，端端盘腿坐在沙发，一边开机一边应着：
“亲爱的，我哪里敢忘，……没没没，怎么可能顾着谈恋爱忘了赚钱？像你说的我只有那么点才华了还不用在实处哪还有活着的意义呢？”
正倒水的陆知遇动作顿住，站在原地，很淡定地偷听。
等她说完了，他过去，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她。
“怎么了？”端端抬头。
他递了杯水过来：“许霓让你帮忙写什么？”
“几个活动的总结。”
见他绕过来，坐在她旁边，端端挡住电脑屏幕：“大叔，能别看我写东西吗？”
“内容少儿不宜？”
“不、不是。”
感觉他脸庞逼近，端端默默往前挪。温热的吐息拂过自己的耳垂，痒痒的。
为了缓和这种紧张感，她刚想说些话，后头的人冷不丁地来一句：“陶端端，如果可以的话，来祸害我下半生吧。”
下半身？！
陶端端瞪大眼睛，手肘猛地顶过去，脚丫子对准他的俊脸就是一脚，硬生生将陆知遇踹到了地上。
“你不要突然吓人好不好？”她抓起抱枕就往他身上扔。
跑过来的蛋卷趴在一边，似是很开心，在地上滚来滚去。
陆知遇被这一疯一傻搅得脑子没转过弯，手臂支在地上，声音痛苦：“我腰又扭到了。”
“哼，跟我没关系。”端端转过身，折腾稿子。
“蛋卷，咬她。”腰部发疼，陆知遇少爷脾气也起来了，伸脚轻踢蛋卷的脑袋。
金毛犬反倒是跳到沙发，趴在端端旁边。
“蛋卷啊，这人思想不纯，快跟他断绝关系。”
思想不纯？
陆知遇眨眼，当即了然。
“我说的下半生是余生的意思。”
端端面色发窘，只好默默去冰箱拿冰袋给他。
“你帮我敷。”陆知遇不接，露齿笑。
话落，冰袋啪地砸在他俊脸上。
***
入夜。
不知陆知遇是什么属性，腰扭了，脸被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必须引起端端的注意。
端端没办法，晚上时候如他所愿地在他房间写总结稿，他则是躺在床上翻看文件。
“陶子。”
端端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不打算承认这个新称呼。
某人顽劣地继续唤，她没好气地说：“是谁说在这里陪你就不闹了呀？”
陆知遇拿着她的手机，盯着屏幕的新信息若有所思：“确定不要我说话？”
端端突然想起之前收到的威胁号码，所以应了句等会，回头，问：
“那天给你打威胁电话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总有不同号码打过来，一个个还变了声，我也很难分辨。”
端端点头，没多想：“那好，你可以闭嘴了。”
“确定？”
“确定。”
既然这样……
陆知遇盯着那条内容为“端端，我换了个号码，你跟那个男人在哪里”的信息，默默回复了一条——
和男友在酒店，请勿打扰。
发送完毕。
关机。
“陶子，你稿子没写完，手机还是放我这。”
端端嗯了声。
“我先睡，帮你暖床。”
“……谁跟你同床！你睡觉，我不想跟你说话！”听着他愉悦的声音，端端怒。
殊不知，对方刚才做的事情，将在未来引起蝴蝶效应。
而此刻的他们，在飓风中心，享受尚未被打扰的宁静。
02 所谓绯闻对象
刘万帆开车过来时，正好见到端端跳起来，脑袋撞向陆知遇的脸。
“端端，他明早有华南区重要峰会要参加，你小心你的绯闻对象破相了上电视不好看。”刘万帆脑袋探出车窗，特意喊了句。
“我才不是他的绯闻对象。”端端急着解释，瞥见某人过去车边，她也跟上，恼火地说：“陆知遇，你站这里别动！亏你还是名人，侵犯人家隐私的事情你说得很顺手啊！”
她抱着蛋卷，绕到副驾驶座那边，越说越气。
中午睡醒想发信息告诉许霓自己可以交稿，一开机却收到了何青楠的信息，她当时看着“很好”两个字莫名其妙，翻信息对话才知道陆知遇那家伙做了什么事。若不是顾着他腰伤，她保证去厨房拿菜刀。
她闷着脸上车，让刘万帆倒车走人。
“端端，这车是他的，我可不能随便走。”刘万帆下车。
“那我坐后面。”
端端欲开车门，知遇欺身而来，一手摁在车门，下巴很自然地搁在她肩头。
“你是否想过，你在气我，还是怕那个人误会我们的关系？”他口吻认真。
端端放在车门的手不自觉滑落，眼神后瞟：“乱猜什么，大叔？”
声音已有些许慌张。
不愿想，就像不愿承认自己在意那样。
“没事，时间足够久新欢足够好，过去的也就忘了。”
这个角度能见到她睫毛的微颤，以及眼底氤氲的水汽，陆知遇退开，轻声抱歉。
端端低头看着蛋卷，说：“开车吧，我赶着回去。”
坐在后座的刘万帆给陆知遇递眼色。
一路无话。
端端脑袋歪在车窗，视线在窗外飘拂，繁茂的树木渐渐甩在背后，许久，再次置身于这座城市的喧闹之中。
最终，车子停在单身公寓区楼下。
“我回去了，拜拜。”陶端端将蛋卷送到车后座，顺便朝刘万帆招手，没有多看陆知遇一眼。
心事轻易被拆穿，她不想责怪任何人，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情绪对待。
快进小区时，手腕被后头跟上来的人握住。
她回头瞪过去。
“抱歉。”
陆知遇不放手，丝毫不介意路过的人看过来的眼神。
“先放手。”端端没有忘记这人是名人这件事，着急提醒。
“你不生气我就放手。”
“陆知遇你几岁了，还耍赖？”端端瞪他，渐渐，见他眼神认真，她无奈扭过头，“放心，我只会气自己。——放手，我可不想被人误会跟你有什么纠葛。”
陆知遇松了手，却是不顾忌地揉她脑袋，端端缩开。
这样，太亲密了……
“你不是有急事吗？快点走吧。”
她退开，正好他的手放下，指尖恍若轻轻蹭过她脸庞，带来温度。
她睫毛颤抖，用刘海掩住眼，也掩去那一瞬漾起的惊慌。
“陶端端，我未来几天比较忙，你研究一下我给你的运营干货，如果通过我的面试，你可以来比加新媒体部门当运营实习，月薪暂时四千，优秀的话，随时可以申请加工资。”
“真的？”她猛地抬头。
逆光下，男子笑颜俊朗，渐渐靠近，呼出的热气落在她耳朵：“有些成语个人很喜欢也很推崇，例如，一诺千金。”
等他说完，端端后退，说了句知道了，高兴地蹦着走了，背影看上去特别没心没肺。
知遇站在原地，等确定看不到她了，才回车内。
刘万帆一边听着《因为爱情》一边将手机朝向他，拍了好些图。
“无聊。”
“难得看你脸红，不留影多可惜。”
知遇一脸正经：“天气太热。”
“是是是，热到你笑容都荡漾了。”
知遇佯作没听见，打开电脑，开机后，他开了一个文档，输入几行字——
菜鸟培训计划
目标对象：陶端端
主要执行：陆知遇
最终目的：在一起
执行时间：即日起
执行步骤：一、……
***
连续两周，陶端端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不然怎会在各类媒介上看到关于何青楠的报道。
富三代、海归、85后投资人，跨境电商平台口袋世界的执行总裁，钻石级单身汉。
这些提及多次的词汇，对端端来说，每个都看着讽刺，像一根针那样挑起她的旧伤。
“端端，你手机响了，怎么又不接？”许霓洗好澡，出来时候看端端坐在沙发发呆，忍不住循着她视线看去，顿时了然：“呀，又是这个口袋世界的新闻发布会，不过真心的，这个CEO长得还行，当然，没你绯闻对象好。”
不知刘万帆跟她说了什么，端端已经习惯他们将陆知遇称为自己的绯闻对象。
但此刻，看着电视之中重播的画面，那种陌生感依旧挥之不去。
那些属于何青楠的标签，像是无形的打脸机器，提醒着她这么多年以来从不曾了解过他。
“我们说个实在话，”许霓过去，一下子将电视关了，叉腰看着她：“你不会想去口袋世界应聘吧？”
端端摇头。
“那就好，刘万帆说你绯闻对象打算将你招到比加，我也正好下周要去那儿的营销中心面试，我可不想咱俩最后要变成对敌。”
口袋世界在准备与国内多家品牌商合作，未来准备打造一个方便消费者购买国内外商品的平台，所提目标与比加去年提及的今年目标差不多，加上两间公司总部都在青城，所以有些媒体报道的时候，特意给两间公司写成电商圈黑马之间的相爱相杀，甚至有些夸大地说比加将被碾压。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去那儿。”
注意到手机又响起，端端还是没搭理。
“那就好，你绯闻对象有心培养你，端端呀，实在话，当一个成功的男人期望将某个女人收到羽翼之下，甚至亲自栽培，这种感情已经不只是喜欢了，而是爱。”
“也可能是受人之托。”端端拿起手机，“例如，他妈妈。”
“行行行，你就继续这样坚持，反正时间会打脸，等你绯闻对象出差回来，我不信你还会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她心情不太好，许霓没多说：“我去吹头发，等会要出去跟刘万帆约会。”
“明天就是亲子嘉年华，记得不要熬夜，不然没力气跑了。”
“嗯嗯。”
在许霓回房之后，端端去阳台那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那个电话。
意外地，不是何青楠。
这些日子，他似乎卯上她，用其他号码打过来问她行踪，她已习惯性不接听陌生号码，今晚的这个却是锲而不舍，但没想到一听倒也惊喜。
“你好，夏小姐。”端端面朝窗户。
“陶端端对吗？”手机那端，女子声线很好听，似含着笑意：“若有空，希望约个时间，我们聊聊。”
“明天，福民路东海广场有个亲子嘉年华，我在那儿做兼职。”
那边，女子轻笑出声：“好，到时见。不过真没想到陶小姐这么‘可爱’，无业游民做兼职这种事儿，也说得理直气壮。”
背后，传来许霓时近时远的声音，应该是在跟刘万帆聊微信，端端不敢说得太大声怕她知晓，只好默默挂断，面朝窗户深呼吸想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