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七月,经过三阳路,在一条巷子口侧身看了一眼。一个太婆靠在躺椅上,她满脸皱纹,穿着阿妈款式的衣衫,头发半挽了个发髻,右手夹一根烟,吞云吐雾的姿势,是一派高手架势。有人过去跟她打招呼,她就挥挥手,搭腔几句,隐约可见一派粗鲁豪爽。真是一把年纪了,硬气不改。
这样的太婆,我见过不少,闭着眼睛也能够闻到老江湖味。你要是敢上前攀谈,她绝对可以跟你扯着汉腔,旧故事说个天昏地暗。老街道、老房子、老巷口,这太婆在黄昏日暮的光线下,淡看岁月的范儿十足。
有空的时候我也跟小朋友们玩,都是些不到二十岁的本地娃,聊起天来普通话说得非常顺溜,礼貌客气也很周到。
不过呢,接个电话,要是家里人打来的,口音立变,切换自如。回过头,又是斯文可爱。这些小朋友跟我说,他们的妈妈、嫂子们是改不了口音了,不过他们可以轻松自如完全驾驭。
还有那些小小年纪就来武汉读书求学的人,虽说武汉的大学是铁打的营盘,大学生们是流水的兵,不过呢,这流水一直流着,青春一直贯通八达,分布全城,带来的意义就不同了。它像长江一样一直流着,这城市不也就叫江城了吗?
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他们一年年来,又一年年走。樱花和湖水,小吃跟爱情,都在回忆里永不褪色。
不少人留下来了,融入新鲜。这留下来的人就跟软化剂一样,软化了这个城市的火爆刚烈。
看一个城市,看少看老。全天下的中年人都忙忙碌碌戴着各种面具修饰。而少年们有未来,一切不定型,人与城市之间,相互影响作用,往前继续走着;老人们看惯春花秋月,干脆原原本本做人,且保留着过去的言谈举止,原汁原味。
看武汉的少,再看武汉的老,你会发现这座城市有一种大趋势。你以为武汉总是那个全国人民嘴巴里说的样子吗?那可未必。它在日新月异地变,有一天你会发现怎么就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城市,几十年上百年又算什么呢?这就跟煲汤一样,到了工夫和火候,又有一番面目滋味。
我不怕说句大实话,新老更替,这城市渐渐温柔了。东湖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南湖的我言秋日胜春朝。
至于我呢?很喜欢做一件事情,就是送人鸭脖吃。
有年秋天,气候凉爽,心血来潮,大发慈悲,我买了十几斤鸭脖子,真空包装密封了,快递分发给各地的朋友。那些北京、广州等地方的友人收到这美味后,都快活地大啃鸭脖子。想来,自然能领会这城市和这城市的人,送出的脉脉温情。
等他们以后念及提及,鸭脖、味美、友情、馈赠,肯定会在他们心田种下正面印象。
会不会有人笑话我:这其实就是一份收买人心的小市民的精明?即使那样,我也觉得,这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