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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和周炯分手后,静妍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下班以后,不是和张诚吃饭看电影,就是和他一起去看摄影展,他对摄影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如同他对感情的表达,是直白而简单的,不藏掖,不暧昧。在恋爱不久,就自然而然地带女友见父母。
静妍没想到他的家庭条件会如此普通,普通到近乎清贫。住的是上世纪单位的自建房,隐在闹市之中,四层墙皮斑驳的红砖老楼,各家门口都有拓展领地而加盖的棚棚或板房,猫儿狗儿在门口打架,几个老太太在树荫下打麻将。
张母乐呵开朗,颧骨很高,因为笑意浓所以面相并不凶相,反而很喜庆,有着和清贫生活极不相符的肥胖身材,对儿子带回的女友,热情又周到。张父早年在在印刷厂工作,受了工伤,脚有点瘸,早早退休了,因为身体不方便,人也显得有些木讷,见有客人来,只是点头笑笑打过招呼,就低头看自己报纸了。
张诚让静妍坐,可是,哪有地方做啊,两间房子,一室一厅,里面是父母的房间,外面就是客厅兼张诚的卧室,静妍环顾一圈,最后选择做在了张诚的床沿上。
这住处让何静妍心里有点小小的落差,但,并不影响张母和静妍的心情。张母显然对静妍非常满意,一听何静妍的父亲是学校党高官母亲是教师,马上心里又高看了几分,但她没表现出来,话锋一转,开始细数儿子的种种优点,从小学时贴满墙壁的奖状,一直说到大学拿了几次奖学金,再说到在工作中多受领导重视,说话间,刚刚那点自卑立刻没有了,随着对儿子的夸奖,张母的腰杆也直起来,脸上挂着笑。
静妍并没有觉得不妥,恋爱中的女人智力下降,分辨事物的能力也急速减退。她笑盈盈地,很乐意听张母说张诚的事情,现在关于张诚的所有事情,她都喜欢听。
午饭时间,张诚提议去外面吃,母亲不允,她说:“外面的餐馆都用的地沟油,你们报纸不是整天报道嘛,又贵,还不干净。妈妈做。”
静妍想进厨房像那种乖巧的女孩一样,帮她做点什么,可是,厨房里那么小,那么黑,根本无法让两个女人在里面自由活动,她被张母推了出来。
这时,张父抬头说了句:“她厨艺很好的。”
张诚也点点头:“是啊,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原来张妈妈从前在一家国营饭店做采购,在饭店里受熏陶久了,颇得了些大厨的真传。
不一会儿,果然从那个黑暗逼仄的厨房里飘起了饭香。这顿饭彻底让静妍喜欢上他的家。从小到大,静妍父母都是忙于工作的人,母亲不怎么会做饭,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吃学校食堂,逢年过节走亲戚,在别人家吃到可口的饭菜,羡慕地要死。
静妍一边吃饭,一边听张母给她介绍每一道菜的做法。桌上有一道菜,最特别。叫藿香鱼,其实,并不是什么鱼,不过像是油炸的面果子。张母说:“这个啊,是用藿香叶,也就是大叶薄荷,裹了蛋液和面糊,油炸了,因为叶子本身像鱼,所以叫藿香鱼,这在饭店里吃不到,夏天吃最好。当然也有真正的藿香鱼,是一道川菜,下次我做给你吃。”
静妍咬在嘴里,外脆内酥,满口清凉,果然回味无穷。
张诚适时在耳边调笑:“这道菜你可以多吃,专为你这种气不顺的人准备的。”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临走的时候,张母送至门口,望着这个破败的如贫民窟一般的住处,忽然自嘲地解释:“放心吧,咱们这里也快拆迁了,到时至少可以补偿一百五六十平方的大房子。”她说得很随意,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静妍听,何静妍笑笑,没有回答。
回去的时候,张诚骑了一辆自行车送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黄昏的风吹起裙角和长发,这样的情景,恍惚又回到了和周炯在一起的初恋时光,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爱是唯一的财富,最后,她连那点唯一的财富也丢失了。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28岁的何静妍,身穿着高档的丝质连衣裙,手提着一只正版的LV的包,坐在链条吧嗒吧嗒响的自行车后座,将脸贴在张诚的后背,像十八岁初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