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逆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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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蚕蛹性平

然而,考研的路线未必像霍香想象的那般可以独立自主。她无非是被当作实现家族理想的面团而已,选择什么专业考取哪所学校都被人为的作了规定,对于霍香来说挣扎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渐渐地去接受提偶的命运不再去奋力争夺人生的所属权,只是糊涂地过活着糊涂的日子。

霍悉随乔谦出国度假的这段日子里,霍香的散漫生活过得愈加随心所欲。耀眼的阳光透过杏黄色的纱质窗帘在室内投下柔和的光,燥热的夏天让她懒懒地提不起精神她斜靠在躺椅上随意地翻着时尚杂志。

倦倦地将要睡去的时候,谭水清的电话就来了。

生在上海的谭水清身上没有熏染到上海男人的典型气质反倒遗传了山东大汉的独特禀性。可是今天谭水的话莫名地有些伤感,这份伤感足可以**燥热的空气。谭水说毕业后就再没见过面,疏疏密密地电话和短信联系让人开始想念,他说四十分钟后来接她一起去吃晚饭。

她把杂志扔到一边,翻身下了躺椅。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才去精心地梳洗打扮。淡淡的妆配一条米色的真丝吊带裙。霍香很少穿颜色艳丽的衣服,这款短裙才是她的着装风格。她尤其喜欢吊带与裙身连接的地方各缀了一朵纽扣大小的玫瑰雪纱花,小小的点缀就给它凭添了几许柔美。

如果说这次相见只是为了别离的话,那这次晚餐就成了汇聚忧伤的钵盂。谭水清被霍香“被出国”这枚假球意外击中之后迅速地办理了出国手续,只可惜在万事俱备的时候霍香又中途退场,于是比翼齐飞只成了一种传说……

霍香留下了,谭水却要走了。这犹如两只相伴而飞的鸟,一只在中途突然降落,而另一只已经飞到了海的上空……坚硬的城市容不下柔软的爱情,可在霍香身体里的悄然的滋长着的或许就是朱未说的那种“霍乱”,只是这种病菌清晰地标着谭水的名字。此刻霍香已然无法把彼此两个人界限分明的分离开来了。

“为什么要出国?”

“你应该知道的,只是我刚刚上路,你却中途下了车。”

谭水默默地吸着烟轻轻地吐着烟圈,透过渐渐散开的烟雾霍香的脸越来越朦胧。他害怕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会忘记霍香的模样,于是他拼命地挥手想要赶走隔在他们之间的雾霭。

谭水的离开像是要抽空了生命一般地让她无助,那刺骨的悲酸从骨节里发散开来,痛得她泪眼婆娑谭水清的那张桃花脸也不复明晰……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霍香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着。

“后天的飞机,别去送我!那样我会改变主意的……”谭水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气息。

谭水用力地把抽剩的半截烟在烟灰缸里拧灭,没有了火星的烟蒂被他的手指扭得破了肚儿露出没有断的烟丝来。

霍香眼睛湿湿地望着窗外,良久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他说,“英国、剑桥、康桥、徐志摩,让人有很多遐想的地方!去吧……”

谭水点点头嗯了一声,重新燃了一支烟大口地吐着烟圈让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谭水是带着处分毕业的,而今又背着家人出国。他再也不是朝令夕改的大男孩了,他必须有所担当有所坚持,所以他必须离开,即便有千般的不舍。

两个人不再说话等烟头短的快要夹不住的时候他们才离开餐厅,临走的时候霍香拿起烟灰缸里那半截露出烟丝的香烟,她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

十里洋场的上海竟是一座伤感之城,夜夜笙歌是因为寂寞,灯红酒绿是因为孤独。纵是这样的不夜城也无法排遣他和他的寂寞和孤独,幽幽的夜色把离情别绪演绎的柔肠百结。

伦敦与上海这两座寂寥的城把两个人的孤独撕裂成一个人的落寞,他们都在用自己的体温慰藉着困乏的灵魂。他们的悲喜故事也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双城记。

……

霍悉回国后隔三差五的出差,三天两头的会议。霍香的事情总是停留在口头承诺的阶段,甭说联系导师了就是教材她都没有给搞到。而那样的安排并非是霍香真正需要的却又不想造次,事到如今她的那份叛逆的性情早被不温不火地怠慢给消磨殆尽了。

她是不情愿把自己锁在高楼里,她光着脚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像是困兽又像是囚徒。二十一层的高度隔绝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想象。空虚是个很虚幻的词语,却是极富腐蚀性的东西。霍香为了不让自己心底仅存的那一抹意志被空虚吞没,整个夏季的末梢她都周旋于各种学习班里。无所事事的生活也渐渐地有了条理:周一、周五学英语,周二、周四学茶道,周末练练瑜伽权当消遣。

今年夏天的雨特别多,昨夜的雨一直下到今天上午,也没有停的意思。消遣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像考勤一样地场场必到,像这样的阴雨天去瑜伽馆的计划也就自动取消了。霍香打开阳台上的窗户外面空气凉丝丝地扑面而来,微微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舒畅极了。

回房间换了一套质地柔软的紧身运动服,打开音乐铺上瑜伽毯正要开始练瑜伽。

这时候电话就来了,霍香拿起手机一看是上次在英语沙龙遇到的那个胖子的电话就随手扔到沙发上由着它响。手机还响着座机又来凑热闹,霍香关掉音乐以三步上篮的步调跃到沙发上。她很随意地坐在沙发背上拿起听筒,“HELLO,我不是大米,我是香香……”

“香香我下午回宁波看乔桥,你也一起去吧!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三点左右我回去接你!”

“哦,我还是不去了吧!下午有个英语沙龙要参加。”霍香顺嘴就说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却屡试不爽。

“那你就去英语沙龙吧!”只要说是学习霍悉绝对放行。

“好的。带我问乔桥小朋友好!”霍香如释重负。

……

这里还没挂线,手机又响了,她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打电话的这位不速之客是霍香在英语沙龙上,如果他自己不说他是亨利胖子,霍香早已经记不起他姓甚名谁是何方神圣了。

胖亨利很唐突的约霍香去吃日本料理,霍香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两个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居然在延长线上找到了一个交点。

然而,线的相交总是子虚乌有的假想,这次心血来潮的赴约让她肠子都悔青了。她和亨利胖子去的这家日本菜馆,环境清幽服务得体,而来这里的客人未必都可以做到举止得体。

亨利胖子盘膝坐在矮桌前面大口喝着清酒,大肆地吹嘘着他在日本享用女体盛的荣耀。霍香心里早拧巴成了麻花,还微笑着点头应承着。亨利胖子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就四仰八叉地歪在榻榻米上,一会儿又坐直看身子热切地给霍香的杯里倒满清酒。

霍香就是这么一个不肯包容的人,“亨利,我吃好了!我要先走了!”

“别走啊,菜还没有上齐呢!再说你的菜都没怎么动走了多浪费啊!”

“对不起,我在减肥!”骗人的理由张口就来。

“那你别走等我吃完了一起走!”亨利胖子不由分说地把霍香的那份拉到面前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

霍香不是不想走是被胖子惊人的举动给惊呆了,她就被定格在小桌前面只有微微紧蹙的眉头证明着她的大脑还在工作着。

霍香是个有洁癖的人,吃不得榴莲,闻不得臭豆腐,更不用别人的杯子喝水。胖子亨利如此不介意别人的残羹冷炙,真的想不出他在日本吃女体盛的仪态,是否也是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如饥似渴?

丑态毕露的亨利胖子让她情不自禁地做起了对比,谭水,谭水是绝对不会有这副嘴脸的,该死!怎么又是谭水,该是朱未才对啊,一直以来朱未才是她心中的标杆,不知何时他已被另一个名称代词悄然

取代了。霍香就在不经意间背叛了自己……

霍香走神的这会儿功夫,亨利已经吃得满嘴油光了。一边喊人结账一边用长长的指甲剔着牙,霍香的肚子开始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

亨利胖子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是节约标兵,还在回来的路上喋喋不休地教育着霍香,苦口婆心地告诉她浪费粮食是多么地不人道。

霍香眯着眼睛看着满脸油光的亨利,心想他脑袋里一定满是肥肠……岂知这个节骨眼上亨利胖子恶狠狠地打了个饱嗝。

霍香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千古罪人一样,无颜去面对可敬可爱的农民兄弟。她只好默默地向上帝忏悔:对不起,老师讲锄禾的时候我出水痘了,所以我浪费粮食了……

第二天霍香的全球通换成了神州行,而亨利胖子也就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