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秦山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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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句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一个人的处世,如果总是与大多数人认同的标杆偏离太多,难免就会栽个大跟头。

在年少轻狂或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些人太过自信,太过自负,这些膨胀的东西,让他们的眼睛蒙弊在厚厚的障碍里,对周围的形势看不清楚,或者不屑于去看。等他们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些人里,几乎没有不后悔的,如果重新来过,他们肯定不会再重复走那“夜路”,而是会选择别的更明智的活法。

不过,虽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存在过不少,但它们不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每个人谨记的借鉴。走夜路的人,还是很多很多,现在,胡亥和赵高就是其中的两个。

实际上已走在危险的路途中,而自己却不以为意,依然要阔步向前,发生这种情形的原因,归总起来应该有这样的两种:

一是,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夜路”,对外界的形势,对人们的容忍程度,还有自己行为的后果,都估计错误,就好比睡于一艘巨大的轮船上,在轮船里面住得舒服,却看不清楚外面的波涛汹涌。二世皇胡亥当是属于此。

第二呢,那就是虽然知道自己做事凶险,惹人深恨,但倚仗着王权至尊,强压强镇,以为这夜路里的鬼,都终将败在自己的手下。赵高就是这样的,不断地给二世皇出坏主意,把皇子和旧臣都铲除干净,立下苛刻严法,株连无数,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埋下祸患吗?当然十分清楚,可是赵高有这个自信,凭着自己与二世皇的关系,借着二世皇年轻尚轻,什么都听他的,利用这王权一路冲去,别说是鬼,就算是仙,也没谁能奈何得他。

可是,赵高还是错了,王权再大,只是手中的一个工具,在浩瀚的自然当中,起最根本作用的是天地间的规律,任何工具,都无法与规律对抗。皇帝可以利用它立下法令,可是却没法用它来扭转自然。当百姓之中,某种愤恨积蓄到满盈时,必将会有一个破口,将这股滔天大浪冲泄而出。

胡亥和赵高,既然你们逆天行事,那么天就会惩罚于你们,不管你们手中的权力有多大。夜路中的那个鬼,会以你们根本想不到的方式出现,然后变化成你们想不到的模样,完全地超乎你们的想象和操控。

二世皇在杀了数十个皇子公主和旧臣之后,王宫中的面孔换了一大批,现在的朝廷,确如赵高所说的那样,多数人都是二世皇的亲信。如此一来,二世皇可放心了,他本来就一心要去游山玩水,如今总算可以放下包袱。

但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不是旅行家,也不是隐士,坐在那个位置上,总得鼓捣出些什么事情,显一显自己的存在,享受享受圣令一出莫敢不从的快感。于是二世皇在出巡数月之后,定下神来把周围逐个数了一圈,他的脑子没有始皇那么好使,没想出什么更新鲜的东西来,便把目标锁定在阿房宫上。

始皇驾崩的时候,阿房宫还没建好呢,现在二世皇就说了,这座阿房宫,一定要修得尽善尽美,把最后一道工序都完整地做好。

阿房宫又重新投入了建造,它实在太大了,太奢华了,工匠们如蚂蚁一般围在它的周围,叮叮咚咚地敲过炎热的夏天,寒冷的冬天。二世皇看着这座仙境一般的建筑,心里又不安起来,如此华丽的宫殿,应当派更多人来驻守才对。

没错,一定要将咸阳城防守严密,他杀了这么多人,得罪了天下百姓,哪里可以不多加防范呢?于是,他又征调了五万多身强力壮的人,到咸阳来当驻军,让将军教他们学习射箭,操练武艺。

干活的时候,工匠当然越多越好,打仗的时候,士兵当然也是越多越好,可是,这许多的人,都是要吃饭的呀!要养他们可是不容易。

对此,二世皇连想都不想,他下令到郡县中的调拔,向咸阳运送大豆、谷子,还有牛羊的饲草,郡县的这些粮草,都从哪里来呢?县老爷是不会去种田的,当然是到百姓家去要了!

百姓种的粮食,都送与官老爷了,那百姓自己家怎么办呢?对于这个,官老爷是不会管的,二世皇就更不用说了,该怎么办怎么办,最好是一边吃风喝烟,一边下地种田,种出来赶紧用车装上,送将上来。

让百姓喝着西北风去为官家种田,可能是个笑话,可是对于押运这些粮食去咸阳的民夫来说,这还真不是笑话,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二世皇说了,这些民夫都必须自带口粮,不得拿走车上的一棵谷子,一粒大豆。好家伙,人家为他干活,还得自己从家里带吃的,工匠修宫好歹还能吃上几顿免费的皇粮,这些民夫不知道能图到什么,或许,就图能一活吧!

二世皇就这样把每一件事情,从细节上做到最绝,他却不知道,给别人绝路,同时也是给自己绝路,这个世界上,只有纵横都是通道,才有最广阔的天地可以行走。

就在当年的秋季,奔涌的浪涛终于来了。

这是一支衣衫褴褛,神色疲惫的队伍,他们足有近千人,踏着泥泞从闾左出发,向着渔阳而进,一路上不闻谈笑,每个人都在匆匆地赶路,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这个速度前进,能在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已是很不容易。

队伍中有两名壮汉,不时焦灼地看看天气,召呼着后面的人加快脚步,他们两人,都是队伍中的屯长,一个是阳城人陈胜,另一个是阳夏人吴广。

陈胜和吴广,比队伍里的人更着急,这次赶往渔阳,是为了屯戍守边,军令如山,他们知道二世皇的脾气,一旦没有遵时到达,这九百多人的性命,可就难保了,而他们两人,结果也是不用说的。所以,说什么,也得把速度加得更快些。

天色将晚,暮色越来越浓,吴广向天边黑压压的乌云望了望,急对陈胜道:“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趁着大雨还没下,赶紧让他们点起火把,继续行进!”

话音刚落,几颗大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在他们的面颊上,接着,天空象是被戳出了一个洞,密密的雨水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