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极响的喝彩声,突然从一座院落里传出,惊得道旁的大树上,啪啪地飞起了一群鸟雀。
只见院子当中,一个身长八尺的年轻人,将一只铜鼎高举过头,沿着墙转了数圈,又轻轻地放下。他拂去额上几滴细汗,神情自若,仿佛刚才举起的只是一块儿木桩。
“这力气,怎么能有这么大,真是神人哪!”围观者啧啧咋舌,唯有站在院子角落处的一个长者,面无表情地瞥了年轻人几眼。
待众人散去,长者将他叫进屋中,冷声道:“项羽,前些时日,你要学那兵法,我便仔细教你,你倒是还高兴学了一阵子,只是如今只习得些皮毛,怎么又丢开了?”
项羽环顾左右,却没有回应,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沉沉的,不一会儿消失在院门之外。望着他的背影,那长者深出一口气,啪地将一卷书扔到案边,打翻了那里的砚台,墨水四溅,泼出一副波涛汹涌的画来。
原来,这长者是项羽的叔叔,项梁。项梁出身将门,父亲是原楚国的大将项燕,就是陈胜起义军始建时,托名的人之一。本来,项梁也可以成为一名国中重臣的,可惜楚国被秦国吞并,中原再也没有了原来的楚王宫。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纷争,项梁杀掉了几个人,树起了仇家,为了躲避仇家的报复,他和项羽就一起逃到了吴中。
在吴中这个地方,他们住了不少年,项梁的声望渐渐地高了起来,吴中原先的头面人物,到后来都没有及得上他的了。项梁的心里,是有大主意的,他始终不能忘记故国,不能忘记那片父辈为之奋战的土地。
项羽年纪尚幼,对这个侄子,项梁很有些期待,每每有时间,便亲自教他功课,不过,项羽虽然长得不俗,却偏偏不是一个学得进去的孩子。开始时,项梁让他读书写字,项羽学了一点点,不肯再用功,就抛下了,项梁见他如此,文不成就那习武吧,于是让他学习剑法击刺,项羽拿着剑,比划了几天,又不愿意继续了,把剑挂在屋墙上,任它生锈。
项梁气得要命,这侄子怎么这副德性啊,可不象是将门之后,这时候,项羽就说了:“识字写字,能记下姓名就行了!学习剑术,也很有限,只能抵挡一人而已,要学,就学那可以抵抗万人的本事!”
项梁一听,劲头又回来了,嗬,这小子心还挺大的,不错,那就学习兵法吧!于是讲学兵法就提上了两人的日程。项羽果然大感兴趣,比前两样都学得认真,可是,三分钟热度的毛病,还是没变,过了没多久,他又不肯再学了,道:“知道个兵法大意就行了!”
项梁彻底没了办法,算了吧,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这小子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了。项羽虽然不肯往深了里研究东西,不过他才干还是挺高的,力气也很大,在吴中的百姓中,名气渐渐地打响了。
陈胜的起义军轰轰烈烈地扩大开来,这消息终于传到了吴中的附近。会稽郡的郡守殷通,便打算响应陈胜,将郡中兵马给他送过去。郡守是秦王朝的官吏,按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坏,想不明白这个郡守为什么要叛秦。
殷通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命项梁和另一个负责人桓楚,把各自的兵马召集起来。可是,这位郡守大概平时是难得出门的,连自己的人到底在哪,都弄不清楚,项梁倒是好叫,可是那个桓楚,早就逃亡在外了。其实,项梁也只是人在,而他的心在哪里,殷通绝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肯定就不会下这个愚蠢的决定了,所以,一个人的成败,实力固然是很重要,眼力也是一个关键的东西,有时候,看错了一步,就满盘皆输。
项梁接令后,去见了殷通,告诉他:“桓楚不在郡中,他在外面逃亡,除了项羽,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此时,项羽按照项梁的安排,正候在屋外。
项梁在屋中接着说到:“现在,请您召见项羽,让他受命去找桓楚,召回之。”
殷通随即答应了,于是项羽便走了进来。殷通也不多想想,既然项羽知道桓楚在哪里,他直接告诉项梁,不就得了吗?
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利剑在项羽手中划过一道弧线,殷通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两人杀了郡守,并没有逃跑,他们本也不打算逃跑。项梁等了许多年,就为等这一天,他与郡守没有私仇,但为了心中那个故国梦,他只能如此!
项梁将殷通的头颅提在手中,官印佩在腰间,进到郡守府中,一众侍从护卫见了这般情景,都大惊失色,有些胆子大的,上来与他们干架,都被项羽杀了,一共有百十来个人,片刻之间便丧了命。府里其余的人,吓得再也不敢走动,都趴在地上,连身都不敢起。
随后,项梁的目的,才真正地显露出来,他召集了和自己熟悉的一些能干的官吏,说服了他们一起参加反秦,吴中的兵员都收罗在他的网下,郡下所属的各个县,里面的壮丁也被收了多半。这一来,项梁马上就拥有了一支八千人的部队。他要用这支部队,做一个基点,以此冲出一条通往自己梦想的道路。
项羽做了部队的副将,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此时,在中原的另外两个地方,也有相似的事情发生。
原齐国国君田氏的族人,田儋,他一心想恢复齐国,等到陈胜队伍里的周将军带兵巡行到狄县时,有个机会从天而落。
狄县的县令,没有象前几个官员那样,听见陈胜要反秦,便巴巴地开城迎接。他是秦王朝的“忠臣”,不愿意与起义军同流合污,于是当周将军巡行至此时,他将城门关闭得紧紧的,固守不出。
周将军是敌人,可是住在县里的田儋,并不是县令的敌人,城里的事务还得继续。田儋就特意找了个事,将自己的一个奴仆捆绑起来,送到县衙门治罪,待见到了县令,趁势一下就杀了他。而后,他将县在有声望的人和青年们说:“现在,各诸侯都反叛秦朝,自立为王了。我们齐国,是古时候就受封而建成的国家,必须恢复!我田儋是齐王族人,理当成为齐王!”于是就地自封为齐王,而县中的众人,也都支持响应。
齐王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周将军的部队,其实这并不算翻脸,起义军本也并不是他的盟友,他只是借了这个声势,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却又等不到机遇的事情。
周将军被击败了,撤退出狄县。田儋随即率军向东,平定了齐国原先的疆土。齐国曾经消失了,如今又回来了,正如赵国一样。
大雨落下来了,不会只湿一片土地。与此同时,原赵国的将领韩广,也率兵攻取了原先燕国的土地,自立为燕王。
一时间,中原大地仿佛又回到战国时期,诸侯并立,各据一方,只是那时候,诸侯们虽然时常打仗,表面上却还能维持着礼节,可以做一个礼数上的友邦,如今,他们与秦王朝之间,却只是生与死的较量,没有共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