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的起义军,在成立的初期,作战还是挺顺利的,那时候,二世皇还没反应过来,秦军当然也就没什么动作,于是东部那一片儿,几乎成了起义军的天下,兵马越集越多,地盘越占越大,沿途还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持。
可是,随着局势的变化,这支起义军如今是越来越困难了,不但武臣等人背弃了陈胜,而且还有其他几支队伍,也渐渐地壮大,赵、齐、燕纷纷复辟,环顾四周,牵制陈胜的力量,已经有不少了。
而很重要的,秦军也打起了精神镇压他们,这对陈胜来说,实在是个劲敌。田臧将吴广杀掉了以后,他自己并没有再活多久,当时,他令李归等将领继续围攻荥阳,他亲自率着精兵向西进发,在敖仓迎击秦军,就在这一战中,田臧追着吴广去往了地下。
随后,驻守在荥阳的将军李归,也就在城下丢了命。秦将章邯将李归打败以后,又到郯地和许地去击败了另两支楚军,两处的带兵将领逃回了陈地,其中一个被陈胜毫不留情地杀了。
楚军就这样乱成了一团,将士们不是在外战死,就是被陈胜处死,而且仗也很难打赢,简直找不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让自己稍微轻松点。看来当初武臣不回陈地,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起义军举步维艰,但他们作下的乱子,并不小。二世皇见天下如此情形,满肚子的火就往上窜,他总算知道,当初杀掉将此事上奏谒者,是个多么大的错误,不过,错误再大,二世皇是不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他就揪了李斯来骂:“你身居三公高位,却让盗贼猖狂如此!”
李斯十分害怕,他作为始皇的重臣,在这王宫中算是个老资格,可是,他知道这二世皇,不会顾念这些东西,只要他觉得自己面子受损,一定会拿他这个“三公”开刀出气。
该怎么稳下这个事呢?李斯想了又想,觉得只有把二世皇的怒气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他自己才能安全。于是他上奏一书,专捡二世皇喜欢听的话来说:“贤明的君主,必定是能行督责之术者,所以申不害说:‘得到天下的人不恣意享乐,而是把天下作为自己的桎梏’,这样的人,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不会行使严苛的刑罚。”
督责之术,就是严厉的法令,李斯说的这个意思,就是凡是能狠狠责罚众人的君主,才是贤明的君主。李斯心里未必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知道二世皇是个狠角色,他愿意听这样的马屁。而且,这样的说法,也算是有出处的,秦国就是从秦孝公时期的商鞅变法,开始变得强盛起来,商鞅的法令,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严、狠。虽然到最后,秦国是因此变得更强了,但是百姓们因此受到的痛苦,数不胜数,百姓们其实并没有享受到强国的益处,反而为了国家的变强买了一大笔单。
然后,李斯的上书还没有完:“相反,如果不实行严苛法令,却以自身之力,去为天下平民操劳,比如尧、禹那样,不能研习高明法术,实行刑罚,不将天下作为自己享乐的资本,偏偏要当那百姓的奴仆,为他们效命,这哪里能算是天下的君王呢!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所以,贤主都是严明刑罚,独断专行的,这样权力就不会旁落到别人手中,谁也不敢抵抗。这样一来,群臣和百姓,想弥补自己的过失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去图谋什么反叛!”
李斯的上书,果然很得二世皇的心,是啊,这帮叛贼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要狠狠地责罚他们,他们就会天天想着,怎么迎合皇帝,而不是图谋造反了。于是他颁下了一批更严厉的法规,条条框框,甲乙丙丁,估计还会前后矛盾,仔细一比照,简直没有让人活下去的空间。
官吏换掉了一大批,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有才干”的人,而所谓有才干,就是向百姓征收的税更重;朝廷中出现了一批“忠臣”,谁更忠呢?就比谁杀的人更多,谁杀得多,谁就越“忠”。结果,过了一段时间,马路上的行人,有一半多是“罪犯”,随便碰到一个,说不定就是被官府罚过的“犯人”。其实,犯人之所以跟平常人不同,有一个原因也是他们所占的比例小,如果一个社会里,犯人成了大多数,也就不足为怪了,有罪成了常态,那么有没有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就是大批死人,因为朝廷命官都在比着“忠贞”嘛,而杀人的数量,就是唯一的硬指标。尸体堆积陈在街市中,每一天都在增加,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会堆到那个上面去。街上行人极少,集市萧条,偶尔有几个匆匆的货郎,都绷紧神经地放轻脚步,不知该躲向哪个角落,也许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腔子里的那口气。
生活如此令人惊惧,如此困顿不堪,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百姓们都在盼望着,秦王朝啊,你快点灭亡吧!
想要秦朝灭亡,希望只能寄托在起义军身上,此时,陈胜的起义军已经气数将尽,将士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都不大愿意在陈胜身边做事了。陈胜这个人啊,脑子不够使,性子又暴虐,而且,还不讲信义,有这样一个上级,实在令人郁闷。
那么,陈胜指望不了,其他的几支队伍呢?赵王武臣倒是一个人选,可惜的是,他居然不久以后,死在一个误会里面。
武臣手下有个将军,名叫李良,人挺能干,性子十分傲气。李良平定了常山之后,回来报给武臣,武臣又派他去夺取太原。李良领命而去,到了石邑的时候,碰到麻烦了,秦兵阻在路上,让赵军没法再前进,而且,这时候李良收到了秦军的一封信,说是二世皇要招降他,呃,李良你到朝廷里来做事吧,给你个好职位。
李良没理会这封信,认为这信是假的,当然,就算是真的,他也未必愿意去。既然赵军没法再前行,他就率着部队向邯郸返回,打算请求增援再出发。
在李良快到邯郸的时候,事儿出来了,前面晃晃悠悠行来一辆车,正是赵王武臣所用的车。李良一看,赵王过来了,赶紧伏在地上行大礼,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里面坐的不是赵王,而是赵王的姐姐。赵王的姐姐不认识李良,不知道他是将军,而且此时正喝得大醉,也没心思细看,见有人向车行礼,也没下车,仅是命随从向道旁行礼的人挥手,算是回礼了。
李良见“赵王”态度如此轻漫,顿时火了,再回头看看拜了一地的随从,又觉得受辱至极。
随从中有一个官员,煽风点火道:“现在天下都在反叛秦朝,赵王的地位一向比您低,如今一个女流之辈,居然不肯下车还礼,还请即刻就去追杀她!”
李良马上就决定要反叛赵国,先是追上去杀掉了赵王的姐姐,然后向邯郸发兵。他本来的目的,是到邯郸去调集援兵,结果到了这里,却变身成了邯郸的敌人,而这一个天地之别,只为了一次行礼。
李良要攻邯郸,实在很容易,因为他本是赵国的将军,守城的士兵根本不会阻拦他。这支赵军就这样攻进了城内,将赵王武臣和左丞相都杀掉了。张耳和陈馀因为耳目众多,得到消息很早,赶紧找了机会逃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