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平天下,令人举世瞩目的两国不过仓衡、子樱。
传闻仓衡云帝生性残暴,兽杀无数,不喜金银美女,独善狩猎。然云帝所狩的对象却仅限子樱俘虏。每每战胜,则在饮酒庆功之时,遮眼一箭穿人心,其后开膛破肚,他的眼里只有冷、狠、绝!早已被天下人冠以‘暴君’称谓。
然子樱皇帝生性霸道,短短几载,竟已征服子樱版图四周的多个游牧民族与部落。其称王天下的决心昭然若揭!虽说傲帝高瞻远瞩,却又是深得人心。开农田、兴水利、农商同等,自是让子樱子民生活富足,颇受人尊崇。
仓衡、子樱两国结怨已深,战事频频不断。就其两国结怨之由,只因那绝尘而去的小女。
曾经有隐者言。
福兮、万水也,祸兮、万水也,若得太平天下,必先降服妖女孟万水!
然,此被天下人怒指的妖女已然逝去,是否,再有妖女现世,平息两国积怨、握手言和呢?
空话不多谈,且说在仓衡与子樱两国的北部,有一个富足的小国……靺鞨。靺鞨人不喜刀枪,独爱骑射。正因靺鞨人多善骑射,才多次逃过成为大国的俘虏。
在靺鞨靠近两国边境有个山村……乂姆村,乂姆村民安居乐业,自成一派和乐景象。
这乂姆村民却鲜有人知道,在那深山林森之中,竟然有一户人家。此户人家竟是特别。其特别之处不仅是对年轻的夫妇二人,而是这夫妇二人不论样貌、才气皆非寻常之人。
某一日,有个乂姆村民进山砍柴,竟是有缘见到这对年轻夫妇的真貌,当即石化,自以为是见了神仙。回村之后,便是一顿吹嘘,众人皆嗤笑做了玩笑。
午时刚过,那一身粗陋浅白衫子着身,身量颇高、形貌清瘦的绝美男子快速的闪过重重山林,疾步如飞往那深山见得木屋奔驰而去。那一身粗陋的衫子本是洗得翻旧,然而被此男子加身,竟是比那镶玉金丝绣边锦袍还耐得多看两眼。
疾步如飞近半个时辰,却仍不见此男子脸上有汗迹出现,可见,此人定是武艺颇高之人。
而此般林间疾飞,被那山村乡民见了,岂有不认为是见了神仙的?
终于,男子清俊的面容露出笑容来,只因那掩藏于山色之中的小木屋终于出现了。
木屋是三舍一堂,厨房与储物各分开,虽是陋室,功能却也齐全。男子奔至木屋前用木栅围合而成的简易小院子,闪身进了厨房,将手上的两只野鸡和一只鹿扔进后方的圈里,再用清水将纤细修长的手仔细清洗了一遍之后往外走去。
行至右边一间屋舍外时,身形站定,略略整理了衣装,随后才推开木门,清润悠扬的男性嗓音紧随着此动作一并响起:“娘子,为夫今日打了野味,正好与你补补身子!”
男子俊朗星目,浅笑更如三月暖风拂面一般温柔,此般‘绝色’,除了那正躺在床榻之上假寐的娇媚人儿能媲美之外,世间怕是找不到第二人。
“留着与师傅吧,他老人家莫是今晚便回。”娇娇媚媚的声音犹如出谷莺雀,煞是好听!三分娇软、三分酥软、三分慵懒,还有一分便是温婉。
男子倚身而近,随后上榻轻轻将女子拥进怀中。轻言道:“纤纤,开春之时,为夫变将那张裘毛换了,与你添些薄些的衣裳。”
如此轻言暖语地闲话家常,恰是二人最恬淡的幸福。
娇美女子抬眼看他,眉眼一转,道:“莫忘了与你也添几件,你的衣裳可都破了。”
眉眼含春、烟波流转、更是在眼神交换之间顾盼生辉,比那世间璀璨玛瑙不知夺目了多少倍。
男子心意满足的低声浅笑,越发拥紧了她。轻声道:“今日身子可有好转?”
“恩!”
女子似乎发懒了,慢慢出口回应。男子拉过她的手腕,细细的把脉。感觉到脉息的平稳这才放下心,再次将她紧拥着,就像拥着一件心头宝贝一般疼惜。
“再睡会儿吧,今日晚些再煮饭,等等师傅。”
“恩!”
女子再次细细的轻声出口,仿佛将他当做了依靠,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由他来决定。
良久,女子才动了动身子,倦倦的睁开眼,直看着清美的男子,道:“红儿,可知墨玉去了哪里?”
男子将她放开,撑起身与她对视,道:“不知,或是与在前山呢,也许接师傅去了。”
这本是男子的戏言,却引来女子的皱眉,道:“墨玉若四处现身,被村民见了,定会吓着村民的!若是出了人命,那可怎生是好?”
男子轻言一笑道:“别担心,墨玉谨慎着呢,岂会让村民瞧去了真身?再者,即便瞧了去,墨玉也断不会伤人性命的。”
人命是不会伤,是怕村民自身扛不住。女子不再答话,闭目养神。
“红儿、红儿……”
声声粗犷又有些混厚的男人声音在屋外响起,名唤‘红儿’的男子低声对怀里女子道:“表兄来了,要起身么?”
“恩!”
不起身,怕是不礼貌的。女子有些艰难的被男子扶起身子,怕是给僵住了,缓过一阵儿,便也灵活了。此时那屋外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红儿……纤纤……在吗?”
“在的!”
屋里两人一同答道,竟是如此的默契。二人在出口之时相视一笑,男子推门便出。
只见院中央站立一位青面黑须,身形高大结实,形容也相当粗犷的中年男子手提了几斤鲜猪肉正将他二人看着。虽然外形很是‘粗陋’,可那灼人的眼睛里露出的精光怎么看,也不是个屠户该有的神色。
“表兄,如此三五几日就来,当真将你麻烦了,这叫我们心底怎生过意得去呢?”纤纤笑着说道。
与红儿一道走向那所谓的表兄,虽然这表兄自她醒来,见过的次数也不再少,可每次相见,却都少不了的畏惧。可思来想去,也只因为他那张酷似‘钟馗’的黑脸。
这表兄听红儿说是姓祁,单名一个‘寒’字。红儿只说了一遍,纤纤便已记下了,而她心底却想的是,这样生冷孤傲的姓名,怎生会是一个屠夫的代名词呢?不过,她不喜多问,即便如此想,也是没有问这太过失礼的问题。
“都是一家人,怎生客气了,要说两家话?”祁寒快言道,“还是让红儿去店铺给你帮把手吧,表兄一个人定也是忙不过来的。”纤纤浅笑道。
那方祁寒听了金睿的眼光有些闪动,而站在纤纤身边的红儿却即刻开口道:“可是红儿要照顾纤纤呢,怕是不能前去帮忙了!”
他是对着纤纤说的,可这话却也是说给祁寒的。
祁寒听了红儿这话,虽是眼神有一瞬的暗淡,他却也不想将红儿勉强,接话道:“纤纤身体欠安,红儿离开确实不妥当。莫要挂心店铺,我已经请了两个长工,帮着送猪肉和一些零碎的工。”
有如此奇巧玲珑之心,能说出如此情理两通的话,哪里像是一个豪气的山野屠户之言呢?纤纤看了祁寒两眼,却没说任何。
“如此,那便好!”红儿虽然拒绝帮祁寒,不过,心底倒确实关心着表兄。听他如此一说,倒也松了口气。
“表兄,快屋里坐,夕落了,凉气重!”
几人这才进了屋,本是计划着要等等师傅,过会儿再煮饭。可这突然间来了客,虽是亲近的人,这做主人的自然也不能怠慢。
于是乎,红儿变洗手挽袖进了厨房,堂里仅剩纤纤和祁寒,红儿一离开,二人竟是无话可说。
从堂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厨房里的一切,纤纤见红儿一个绝美清俊的男子挽袖刷锅,嘴里浅浅的笑了。浅浅淡淡的笑,却是满含了满足和幸福!
祁寒抬眼见纤纤紧盯着那厨房忙碌的倾长身影,那摩不言而喻的笑让他微微震了震。心底苦叹:若是、他二人此生都能如此自在快乐,那便也值了当初的成全!
纤纤起身向祁寒略略点头道:“表兄,我去帮红儿,你稍坐!”
“好!”祁寒似乎话不多,比起纤纤来,更是少。
纤纤身形玲珑,虽是粗布麻衣,却也挡不住那一步一动的风情。站在忙碌的红儿身后看了好一阵儿,不知该从何下手,便轻声道:“红儿,我来帮你!”
红儿不谙纤纤在身后,当即身子微怔,立马欣喜过望。忙中脱闲转头看她道:“不用的,这边危险,快去堂上坐会儿,我很快就好的!”
纤纤不理会,走向炤前,蹲下身边道:“添火我还是会的!”至少她是看得熟悉了。
红儿深深的看着她,心底喜不自禁,随即再次攒动着铲子。
‘你添柴,我煮饭’,这样安静平淡的日子,他眷恋、她喜欢!
红儿宰杀了只鹿,有鹿肉,还有祁寒带来的猪肉,加上野菜,倒也做出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来。然而祁寒看了桌上难得丰富的菜色却道:“纤纤大病初愈,只吃野菜哪里行?明日卖完猪肉后,我再置办些滋补的东西来。”
祁寒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倒也是个会挑剔的人。纤纤浅笑道:“表兄别麻烦了,这样挺好的,野生的菜吸收天地之灵气,才是最滋补呢!”
而现在红儿却不再向着娘子,看着纤纤道:“纤纤,就再麻烦表兄一次吧,整日食野菜也确实没营养的。”转而再向祁寒道:“如此,便是劳烦表兄了!”
“哪里!”未等红儿再开口,祁寒再道:“无须再给我银子,前些日与我卖的那张兽皮,还剩好些!”
红儿微愣,了解他的人莫过于祁寒,竟是连他要说什么都清楚得很。抬眼看向祁寒,正巧,祁寒也看着他。二人就那么对视着,那眼光,有些耐人寻味。
纤纤不动声色的捡着野菜吃,鹿肉美味猪肉鲜,然在她吃起来,还是不敌这味道有些苦苦的野菜。
三人顿时没了声音,良久,红儿才发现有多这气氛有些不对。慌慌看向旁边的纤纤,她安静的吃着,一直都是安静的。可又让他感觉,有些不对,他怕自己再一次将她伤害,所以有些惶恐了。
祁寒倒没有红儿那般敏感,再次大口嚼起来。既然已经允诺不再将他管制,那机会得他自己把握。
红儿抿抿薄唇,轻声唤道:“纤纤……”
却正在此时,屋外响起一阵莎莎声,纤纤轻声道:“是墨玉!”
有劲风刮响屋子的声音,那呼啸而过的气势,只让人怀疑,下一刻屋顶便要被掀掉。
突然间,门‘嘭’地一声开了,随之外面强劲的风力也消失殆尽。紧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声若洪钟:“有肉,好香,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
声未落,一形容枯槁的佝偻老者便闪身而进。在他进屋之时,身后的木门便又瞬间合上。这老者看似瘦骨嶙峋,不过那两道齐身的白眉倒是有那么点儿仙风道骨的感觉。
看样子,此老者便是纤纤与红儿口里的师傅了!
“师傅!您回来了,快坐!”
三人同时齐身,那祁寒竟也相当体面,拱手一礼道:“秋前辈!”
“坐坐坐,都坐,莫要拘谨!”老者随意的坐下,拿着筷子便夹了快鹿肉吃,随后又夹了块猪肉嚼。边吃边点头道:“恩、好,不错,红儿的手艺是越发好了,鹿肉很鲜,猪肉的口感也上乘,好、好!”
因着老者的不拘束,倒也带动了气氛,竟是无欢不谈了。
晚间,墨玉的身子将这木屋圈了个圈,巨大的头舒服的放在木屋顶上。每当那千斤大头放上屋顶之时,纤纤都感觉屋子快要塌了。不过后来一想,即便塌了,他们几人也是睡在墨玉的‘怀抱’里。
纤纤的师傅秋道子,听说曾经是位很厉害的人物,与那传闻中的九霄山还有些关系。纤纤仅是听着,却也什么都不问。只是在她醒来之后,秋道子要她跟着他学功夫,再逼着她每三日喝半碗墨玉的血。据说是为了化清她体内的毒素,更甚者,墨玉的血是可以增加内力,让修为人事半功倍。
今天师傅回来又带回些消息,好像仓衡与子樱再次开战。这是从吃饭的时候听来的,倒也不稀奇,听师傅说两国近年来战火纷纷,相互挑衅,竟已是分不清孰对孰错。
师傅说,此次开战,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两国储君再次披甲上阵,亲自同领大军,仓衡虽国力不如子樱,后继补给不比子樱,可仓衡大军中混有江湖中人,甚至大部分是魔教中人。如来看,吃亏的到是底子樱。
而此次战败也确实是子樱,师傅还透露,连子樱储君都被中计了,孤军深入,以致后来身处险境。而纤纤奇怪的是,为何她在听得此话之时,她会心中猛然一跳?
或许是错觉,她不喜硝烟战火,对这些争霸的帝王,自然心存不了半分感激。
与红儿低低的说了会儿便睡下了,良久,听得她呼吸平静后,便撑起身子,细细的看着这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小脸。轻轻、轻轻的婆娑着她的颊儿,爱怜万分,眼里是满满的幸福。
能与她相守,这是他曾经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不是不想,是不敢,怕亵渎了她。可现在,她在他身边,真真实实的在,她的温度,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多少的夜晚,他都是如此看着她一整夜的,对她的眷恋到了痴狂。每到夜深之时,他都会一遍一遍的问,这是不是梦境?
因为,在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当真美得像梦境、不,怕是早已胜过了梦境!
记得两年前救下她时,她本已是奄奄一息,体内还有剧毒。好在游历天下的秋道子机缘相遇,便用千年墨玉止血将她体内的毒血控制。随后慢慢医治,整整一年,不能言不能动。
一年过去了,她终是醒了。
可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不过,让他欣喜的是,她不记得不只是他,还有所有人、所有事,包括她尊贵的身份。
他不告诉她她曾经的一切,只因她昏倒前一刻说:不做孟万水!
她说,她是孟纤山。好,她说是谁就是谁。无论她是谁,他都爱!
所以,在她醒转之际,他告诉她,她叫孟纤山,靺鞨人,他的、结发妻!
为了昏睡的她,他曾经和祁寒吵闹不休,做了背信弃义之人。可他说为了她,值得!
祁寒眼看着他衣不解带的守在她床前,两眼熬得深陷,身子瘦得皮包的骨头。祁寒心疼,却也没办法,一气之下竟然离他而去。说是离开,倒也没真的离开。仅是一人搬到了镇上去住,杀猪做起了屠户。
也终是心疼那个痴心汉子,祁寒三五几天都会回深山看他,给他熬点补身的。最后实在没办法,终于妥协道:“孟万水若当真能醒过来,我便成全你们!”
他欣喜若狂,硬跪在地上给祁寒磕了十个响头,这一世他对不起他,来世做牛马他都无怨言。
祁寒本想以此唤醒他,没想他越发封魔了,几乎寸步不离那昏睡如同死人的纤纤。祁寒便下了狠心,与秋道子一同将他打晕,用软骨散将他控制。逼他吃饭,吃东西,否则不许他见纤纤。
可如此却真如同要了他的命,某一天,祁寒再次来看他,却没见他人。慌忙往纤纤房里跑,可一进门,堂堂铁铮铮的汉子硬是落泪了。
他正趴在地上,衣服磨破,身体全是摩擦而生的累累伤痕,蓬头垢面。只因他全身软得走不了路,那时候从他在的屋子到纤纤的屋子虽不远,却也艰难,只因地面全是还未嵌进土中的碎石子。
如此狼狈的他,哪还有曾经天下第一谋士的样子?可尽管如此,他的两眼仍然是一眨不眨的望着那躺在床上的纤纤。
祁寒当即心痛,怒不可揭,嘶声吼道:“你这般,是要做给何人看?是将我伤得还不够?你想看,我便成全你,让你看个够!”
一把将瘦成一堆骨架的他提起扔向床上,让他面对那个不能言不能行的活死人。
祁寒也是心痛的,也害怕那一失手,他一落地便摔散了架。不忍心又能如何?他自己不珍惜自己,偏生如此愚钝,旁人急怒有何用?愤愤转身而去。
在秋道子返回木屋之际,他已经命悬一线了。秋道子一看,当即怒发冲冠,自己的徒儿交由他们照料,竟是成了这副模样?一把提起奄奄一息的他厉声道:“你搞成如此鬼样,如何照顾我徒儿,今日老夫便带走她!”
他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拼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纤纤,不让秋道子带走她。声音沙哑得如此百岁枯骨老人一般:“求你,求你不要带走她,她是我的!”
秋道子盛怒道:“你这副鬼样子,如何照料得了她!”
他仰头乞求地望着秋道子,最后一口气道:“我会、好起来的!”
可话落便也昏死过去,当即祁寒大步跨了进来,心痛的抱起他,竟是双眼发红,无措的望着秋道子道:“该如何是好?”
秋道子倒是镇定,道:“我先用银针施救,你去煮点吃食,在他醒来后灌他吃下!”
如此强硬,才总算捡回他一条羸弱的性命。
她终于醒转之后,他便也活了,每天都精神抖擞。她话很少,他话也不多,可他愿意一直腻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她,感受她的真实,她的存在。
他本是很担心不能解释她的以前,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只字不问。他说她是他的娘子,她也不怀疑。秋道子要教她连剑法,她也没意见。
醒来后的她,安静了,清冷了,清清淡淡的,虽然,从她的话语可以听出她还是那个聪颖敏慧,可那份童真消失了。她不再肆无忌惮的笑,不再无拘无束的跳健康操。
他知道她受过太重的伤,所以,他很小心的呵护她。让她也感受他的存在,让他来捂热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