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紧紧跟着纤纤走进了屋,不敢伸手去拉她,就那么紧紧的跟着。纤纤本是在气红儿,可祁寒在场却也没多说什么。三人当中,祁寒就像他二人的大家长一样。这一点,纤纤还是尊重的。
饭桌上,几人都无语,安静得过分。饭后祁寒便离开了,红儿依然不敢亲近纤纤,跟在她身后。
纤纤转身将红儿看着,心底叹息,无论怎样,这个男子是让她疼惜的。靠近他,伸手环着他的身,轻言道:“红儿,你可明白如今是我们寄住在寒表兄这里,他给我们吃给我们住,难道因为他是表兄,我们就该接受得心安理得么?”
好怕欠人东西,特别是人情债!
红儿眼神瞬间光亮,立马伸手将她紧拥着,他不想她生气,可他也不想离她片刻。一日的时间太长了,他受不了与她分开如此久。她会气他,气他不识大体,他知道。可,他还是沉默!
纤纤抬眼将他看着,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红儿点头,纤纤皱眉,道:“那为何不言?你是如何想的?”
红儿动了动鲜红的薄唇,垂眼低声道:“红儿不愿与娘子分开!”
声音很低,像犯了错的孩子。纤纤一听,心底涌过一阵酸意,暗暗叹息着,伸手拉他往床边走,边道:“傻红儿,哪里是分开了?仅是几个时辰不见而已。”
两人坐下,红儿皱眉道:“那也不可!”
纤纤循循善诱着,道:“红儿是男子呢,你去铺子里就当做在养家糊口了,你若整日都与我粘着,那如何养我呢?”
红儿果然眸色有些松动了,道:“娘子,也不是一定要去铺子里帮忙才可以赚到银子,红儿可以作画、可以题诗、可以代人写书信,这些都是可以赚到银子的。”
纤纤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若当真不愿去,那便不去吧!”
她语气平淡,他却欣喜异常,两眼发亮的将她看着,道:“娘子,当真么?”
纤纤浅笑点头,红儿猛然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喜道:“娘子,红儿要和你在一起,永远!”
纤纤由他抱着,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推开他的怀,蹲下身,拉过他的脚,边退下他的鞋袜边道:“让我看看你的脚!”
红儿却墓地抽开了,闪躲着她道:“娘子,作何要看脚呢?”
纤纤甩他一记冷眼,脸色不悦道:“有何看不得的?让我看看伤势可严重?”
“没、没,哪里来的伤势……”
猛然间打住,只因纤纤抬头看他那一记冷眼。无论如何,红儿到底是怕纤纤生气的,小心的放下脚,纤纤下一刻便捉住了,袜子退却后,那白皙的脚背上竟是一大块青紫,红红肿肿的,看得纤纤一阵心惊。
虽说都是山野之民,可红儿哪里是受过这等苦的?当即心底有些泛酸,纤指拂过那一块淤青,轻声道:“还疼吗?”
她的声音不似方才,有些低,细细一听,还有些哽咽。红儿当下愣住了,慌慌将纤纤扶起来,道:“娘子,红儿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
“我给你上点药吧!”
红儿连连点头,有些受宠若惊了。仔细的看着她纤纤玉手点着药膏在脚背上来回涂抹,心底瞬间激起千层情愫。幸福得有些不真实,轻轻唤道:“娘子!”
“嗯!”
纤纤抬眼看他,那一瞬竟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安置在山洞里的男子。九霄山掌门呢,那个个傲气的男人竟然连拔三箭都没哼一声,看来九霄山掌门确实不一般呢。出口道:“红儿可有多的衣裳?”
山洞里的男子那身盔甲里的衣物可全被她撕成碎片了,早春寒气依然,他又浑身是伤,怕是不好熬过。那个男人那般的傲骨,怕是在她拿着衣裳递到他面前也要哼一哼,又哪会开口于她要衣裳的?
纤纤话出口方才想起,红儿的衣裳,那个男人怕是穿不下吧。红儿身子瘦削倾长,那个男人却高大健壮,如此说来,得向寒表兄借了。当下改口再道:“寒表兄可有多的、呃、不要的衣裳?”
红儿莫名,问道:“娘子何故问此?”
纤纤早知他会问,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本不是什么需隐瞒的,可就被救之人是个男人,若红儿听了,怕是会吃味,当即便道:“嗯、我自有用处,明日你帮我问问寒表兄可好?”
红儿有些悻悻然,拉过她的身子,轻轻搂着她的腰,道:“为何要表兄的、为夫的不行么?”
纤纤两手盖上他的掌,低低的笑了起来,道:“嗯,因为是相公的,我自是不舍得呀!”
红儿心底一喜,板过她的身子,道:“娘子,你方才唤我什么?再唤一声可好?”
纤纤却别过头,轻哼道:“不要!”
红儿却不依不饶了起来,硬拉着她,道:“娘子,娘子再唤一声,好么?我分明听到的,再唤一声,一声,可好?”
纤纤故意皱眉将他推开,道:“快些睡吧,我乏了!”
声音虽是有些冷,可眼底分明含着笑意。红儿被推开,却也不恼,紧跟着她便上了床榻,紧紧依着她。
纤纤轻声道:“过些时日,我们去将山里的屋子重新搭建起来吧,既然不愿去铺子里做活,我们自是不能长久在此住的。”
红儿听了有些犹豫,只因他答应过祁寒日后与他在一起吃住。
可……
伸手将纤纤圈进怀,道:“好,都听娘子的!”
第二日祁寒便抱着一大堆衣裳进了纤纤的屋子,道:“这些我都穿不上,你若有用,就拿去吧。若是不够,我还有些。”
纤纤赶忙走向祁寒,看了眼那一大堆足有七八成新的衣裳,浅笑道:“表兄太客气了,哪里需要如此多,一两件都就好!”
说着随意拿了两件出来,然后将剩下的衣裳一包抱起,作势要还给他。祁寒当即脸黑了,道:“你拿着吧,用不完就扔了吧!”
“嗯?”
纤纤当即愣了,仔细看着祁寒,这人分明是好心,可语气实在太恶了点。轻轻笑了起来,红儿大抵也是怕他这个这吧。道:“好,多谢表兄了!”
今日红儿并未与祁寒一道出门,纤纤自是离不了身。到了晚间时,祁寒让长青来府上将红儿接去了铺子,月底清帐的事一直都由红儿帮他算的,这回自然也是。巧着,纤纤便趁着这个时候出去。
她不是大慈大悲的人,可这个男人毕竟是她救的,那自然她不会看着他再次丢掉性命。淡然的性子自是比平日待其他事物要多上一分心。
纤纤走进山洞时,没想到男人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沙哑得过分的声音喊道:“水儿,水儿你终于来了!”
声音暗哑几若辨不出字节,可话语里的欣喜是满满的溢于言表。纤纤脚下一顿,微微皱眉,他受这么深的伤,这个时候不是该在昏睡么?
走近他身边,他还是昨日纤纤离开的姿势,丝毫未改。有些微微的差异,暗道:莫不是病了?
蹲下身,碰了碰他额,天!烫得吓人,当真发烧了。纤纤赶紧在山中找来草药与他生吃了些,再换了药,随后将祁寒的衣裳裹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后,纤纤起身边要走出去,可裙边却被拉住了,纤纤不明的回头看。他竟然醒了!
“你还好吧!”纤纤出口道。又转身蹲下,坐在他旁边。
“别走!”仅仅两个字出口,却是要留她。
纤纤当即微微皱眉,似乎也感觉到了。道:“没走呢!”
尹宫傲要坐起身,纤纤却伸手将他按下,道:“别起来,躺着吧,你一动身子,怕是要牵动伤口。”
尹宫傲微微点头,大掌却在下一刻紧紧将她拉住,生怕她再一次失信离去,两眼更是灼灼地将她看着。
那眼光,说不出的痴怨。这本是命悬一线,竞得她相救,此刻,她还在身边。这样的场景,究竟有几分真实?
或者,这已经是到了地下?
可,她的手,分明有温度的。她的眼里的灵气依然,她分明就是他的水儿,看为何又感觉如此陌生?
纤纤无意对上他的目光,有些讶异。这眼光,当真是有些、过了,她不懂。她于他不过就是一般的路人吧,硬要扯上上关系,怕只是救过他一命而已。
“那什么……”
纤纤干咳一声,抽出手道:“我是喊你大侠呢、还是将军?或是……掌门?”
尹宫傲连连皱眉,不过听到后面两个字时,剑眉一跳,要向她移去,急道:“你终是想起了么,水儿,你想起了是么?”
纤纤当即皱眉,想起什么?欺近身去,再次扶他躺好了,道:“你不是掌门么?昨日那些人是如此说的,九霄山的、掌门不是么?还是,你怕我知晓你的身份?”
像他这样身份的大人物,出门在外定是要遮掩着自己身份的,这她自然知道。可她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在她来说,就没有必要了。莞尔一笑,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你无需顾忌的。就喊你宫掌门,可以么”
尹宫傲浓眉皱得越发紧,反道:“宫、掌门?”
纤纤看着他,尹宫傲苦笑,他本需要休息,却不舍得闭眼看不见她。低低哑哑的声音道:“九霄山掌门统领天下侠士,哪里能做将军的?”
见她疑惑,继续道:“我是前任掌门,你是怎知九霄山的?”
说是问,不如说是在试探,他总是不肯信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纤纤浅笑,道:“师傅说的,对了,你曾经是九霄山的掌门,那可知我师傅在九霄山算不算得是大人物?”
尹宫傲直直将她看着,她口里的师傅,就是你万花谷崖底之人吧,道:“你、师傅是何人?”
“秋道子,你可知?”有些得意的开口,师傅本事可大了,在她看来,那定也是算得大人物的。
几乎在她脱口而出之时,尹宫傲就愣住了。
秋道子?那不是前任谷主丹丘子的师兄么?早已逝世二十余年了,怎的成了这丫头的师傅?尹宫傲眼神闪动莫名,似乎有些事被尘封了。
纤纤看他这样的神情,试探着道:“怎的,你不识得他么?”
尹宫傲抬眼道:“嗯,倒是听闻,然,确实不识!”
纤纤一听此话,道:“你不识得,那便是我师傅不厉害了。”
声音不大,尹宫傲倒是完全听见了,竟是轻笑出声道:“秋前辈可是奇人,就让他坐那掌门之位,统领四大派、号令天下群雄也是可以的!”
“当真?”
纤纤欣喜道,师傅的本事她只是清楚了,若是师傅做了掌门,那么她便也可以跟着进了九霄山了。如此、甚好!
“那,我师傅可有机会做掌门?”
尹宫傲连连发笑,九霄山弟子虽是敬重老前辈,秋道子的辈分自是德高望重。可,此前辈在众弟子心中已然过世,道:“你怎的如此问?”
纤纤掩饰,道:“没呢、别放在心上,我随便问问。”
一夜都没回,纤纤担心不已,红儿那方也心急如焚。几乎出了错,好容易熬到了天明,便再也不肯多留,硬要回府上看看纤纤才肯继续清帐。祁寒倒是不勉强他,累了一夜,也同他回去了。
好容易连跑带奔的到了府中,却不见纤纤的身影。红儿当即快要急疯了,口里喃喃低语:“娘子定是找我去了,定是找我去了……”
话落便又要往那院外奔,祁寒一看当即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拉他:“红儿……”
有路过祁府的大婶见红儿找娘子,便好心说了一句:“你就别找了,昨日,我见你家娘子背着包袱走了!”
红儿当即‘哗’地一下,滚出两串眼泪,祁寒开门便生生拉他进了院子,大声喝道:“作何如此要人看了笑话去?”
红儿一把将他推开,竟也大声道:“纤纤是我的娘子,你觉得被人笑话了,可我心急!”
话落又要往院外奔,祁寒一把将他抓进怀里,喝道:“难不成我还高兴了!有了她,你怎的变得如此没有自我了?”
红儿虽也是练武之人,却也抵不过五大三粗的祁寒,推不开,便轻声低泣道:“放开,我要去找纤纤!”
“你看着我……”
“我爱她!”
红儿猛然间打断他的话,大声道:“寒,成全我们吧,你答应过的,成全我们吧,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可,我爱她,真的很爱!”
祁寒掌一抬起,怒目瞪着他,却始终没有落下,大声一叹,下一刻便将她搂进了怀。
红儿也安静了,他知道对祁寒不止一个亏欠,可,此生他注定要做一个负心之人!他不能没有纤纤,不能没有她!
阵阵风过耳,还带有清淡的花香,祁寒猛然放开红儿,望向远门,难以置信出口道:“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