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老六津津有味吃完了兔子腿，吃完了羊肉，这才咂咂嘴，又跳上羊皮垫子。
她一边用猫爪洗脸，一边审视明月夜，傲娇道：“你就是老莫的外孙女？长得不像你娘，更像阿媺……”
哥舒寒见明月夜满眼不可思议状，拿起一个滚热的红薯扔向她，摇头奚落着：“你以为，只有流千树会讲话？老六可是八尾灵猫，她的弟子们也都修炼到了六尾。她如今能在灵界与人间自由来往，待找到有缘人，修炼成九尾便功德圆满飞仙了。”
她接过红薯不吃，而偷偷打量着老六，可看来看去也只看见她有一条大尾巴，在忽悠忽悠的拍打着。
老六的猫脸上，露出一个类似人类的笑容，嘲笑道：“小姑娘，人眼是最容易被蒙蔽的东西。你看到的往往未必真相，肤浅啊……”
明月夜哂笑着，撕开红薯的皮，小口小口咬着，小声道：“我听说，灵猫是三界之外的生物。她每经历一次轮回，都要满足有缘人一个心愿，若心愿得偿，她便会长出一条尾巴，功力也会同时大增。但当她生出第八条尾巴时，便会得到一个上天的诅咒，就是……当她完成第九个有缘人的心愿，她虽会生出新的尾巴，却也会脱落一条旧的尾巴。于是，她就会在反反复复的死循环中，徘徊追寻中无法停止。直到找到真正的有缘人，一个不会再让她脱落旧尾巴的人。这个真相听起来，还真残忍呢……”
哥舒寒挑眉，并未言语。但老六尾巴拍打的速度可加快了许多，不小心就透露了她纠结的内心：“小丫头，你懂得还挺多啊，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有缘人呢，你可有什么心愿？让我看看……”
明月夜挑眉，不信邪地迎视着灵猫神一样地凝视。
老六仔细闻了闻明月夜的手指，眯着琥珀色的眼睛，不怀好意道：“哈哈……好贪婪的野心……知道吗？你现在想要的，却不是你能要得起的。你以为生死，都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笑话！世间万物可没有一个生命能够逃脱轮回呢。你胆大包天，头有逆骨，心藏狂妄，却终归生于真心，死于痴念。”
“老……六？你停留在眉隅想必已经很久了吧，为何迟迟不肯离去？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吗……他是你的有缘人？或者，你是在争，与天争。或者在赌，与自己赌。八尾灵猫尚且痴恋红尘，那我等就算五十步笑百步，也不丢脸。”明月夜黑白分明的眼眸熠熠发光，意味深长反驳着。
“哼哼……阿媺的后人中你果然算聪明的。可惜，老娘从来不喜欢聪明的丫头，越聪明死得越早！”老六一呲牙，跳下了石炕，走进另一个房间去，带着被言中心事的无奈与忧伤，背影都有些落魄了。
“十七，当年莫老谷主受伤，是老六不远万里寻来伤药，老谷主才得以续命。你何必要说破她伤心事？”哥舒寒似笑非笑：“你这争强好胜，睚眦必报的性子啊。难道，被她说中了心事？”
“怎么，王爷对属下心事很好奇吗？”明月夜长眉一挑，挑衅着。
“我是担心你啊，可别惹那老猫不开心，她会把你变成耗子的。”哥舒寒哂笑，吓唬道：“她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我的话可为了她好。她都活了那么久，怎么听不懂。虽然她是了不得的灵猫，情结郁心也会成病。我是医官，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我侥幸解了她的心病，不好吗？”明月夜做了个鬼脸：“看来，我外公必定讨人喜欢的男子呢，不然……连灵猫都欢喜他。”
另一个房间里，同样有着一个青石炕。炕上铺着干净的羊皮褥子，一个须发银白的老人躺在锦被之中。他呼吸均匀，睡相安然，此人正是野狼谷谷主莫千问。
灵猫阿六跳上石炕，慢悠悠踱到莫千问身旁，看着他虽然经历了岁月沧桑，却依旧不改俊朗的脸颊。她久久凝视，神情里藏着化不开的哀伤。
良久之后，她伸出猫爪，轻轻抚摸着他放在锦被外的手背，幽幽叹气道：“莫千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来呢？我看见明月夜了，你的外孙女，据说她的医术十分了得。她长得也很像阿媺呢。不知道，她能不能治好你的病？你好起来吧，如果……你的心愿是让我把阿媺从冥殿带回来，只要你开口，你知道小六也会拼尽修行，帮你心愿以偿。哪怕，小六终归灰飞烟灭。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能记起我……哎……”
“他的心愿一定并非如此。牺牲你而成全他，他不会……”明月夜一挑布帘走了进来，她淡淡道。
“你这丫头，居然偷听老娘说话，信不信把你变成耗子？”老六的猫脸，瞬间毛发耸立膨胀，显然发了怒。
“我想我外公一定不会是自私的人。不然，又何能得你青睐？”明月夜坐在炕沿前，细细打量着那熟睡中的老人，眼眶微酸泛热：“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但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俊朗，他很好看，对吗？老六。”
“岂止，你没见过他风华正茂时，连日月也无法与他争辉。他笑，天地便也会无颜色。可他不爱笑，因为他的笑都留给了阿媺，你的外婆……”
老六不再炸毛了，她泄了气般卧在莫千问手臂旁边。她轻轻舔着他手背，黯然神伤道：“人世间最苦的事，莫过于爱而不能，求而不得……”
顷刻间，熟睡的莫千问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突然看到了坐在炕沿的明月夜，他微眯双眸，紧接着眸光涣散，连滚带爬跳起来，几乎踩扁了阿六的猫脸。
莫千问一把紧紧抱住明月夜，让后者几乎窒息到无法呼吸，只听他高声嘶喊着：“阿媺，阿媺你回来了。阿媺，我带你去看雪线莲，我们去抓雪兔，我们去看好看的光，我们去找婳儿，一定找得到……”
明月夜挣扎着，惊慌失措叫着：“外公，我是明月夜。明妤婳是我娘……外公，你快松手，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老六揉着自己被踩痛的大猫脸，叹息道：“完蛋了。醒了又疯了。哥舒寒，救人啊！”
莫千问困惑瞪着明月夜，又疯狂摇晃着她的肩膀，生气的叫喊：“你不是阿媺，你是坏人，你抢走了阿媺，我要杀了你！”
哥舒寒和景天以及桑珠闻声赶来，他们七手八脚解救出明月夜。一时间尘土飞扬，人仰马翻。
哥舒寒无奈，气急败坏吼着：“老六，你再不出手，我就把你那些徒子徒孙们全都做成毛手套。”
只见明月夜就要被莫千问摇断了气，灵猫老六这用猫爪托着腮，慢悠悠的晃着尾巴，喵呜一声大叫。说时迟那时快，几只灵猫闻声跳上青石炕，呈北斗七星状依次排开。他们围着莫千问蹲下来，然后双爪合十，开始念念有词。
老六冷冷瞪了一眼哥舒寒，她跳到北极星位置，同样端坐念起奇怪的咒语。片刻间，癫狂的莫千问慢慢安静下来，又瘫倒在石炕上沉睡过去。
明月夜大口大口喘匀了气，却不忘立刻拿过莫千问的左手，细细诊脉。遂而，她从背囊中取出金针，在他头部一一施针。
老六看似漫不经心，其实紧张不已，她就蹲在哥舒寒肩膀上，仔仔细细盯着。良久之后，不禁酸溜溜道：“小十三，你的媳妇儿，倒还有点儿用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