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配备的自动扫描程序精确识别摄像头视野以内的所有目标，把画面传回与遥控器相连的小电脑，与事先导入的三维城市地图进行比对，推测出目前所处的位置，规划合适的路径。若是拍摄到军事车辆，程序便会用醒目的红色标示出来，向操作员发出警告。
戈林对此早已无动于衷——程序的源代码都有他的一点功劳。他就像是一个女明星的父亲，纵使美丽的女儿有再多粉丝与追随者，也不会让他心里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形象改变。
第一架无人机在空中画了个半径七百米的圆，完成侦察任务后，停在半空中不动。
戈林头顶一直悬停的第二架机器向正前方飞去，速度之快让程序无法认出画面中较近的楼层，扫描失败的字样闪个不停。
“戈林，怎么样？”霍普金斯永远不会等他先报告，“没事我们就上了。”
“安全。”他想都没想。
数据地点离他们不远，在一所警局里，只有一千五百米，以霍普金斯的速度只需要八分钟。不知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把数据乱放一气，根本没有体会到分布式中心的精髓所在。
可能的理由是让叛军也摸不清具体位置，但物理方式的隐藏在现代还有多少作用？戈林不清楚。如果是他来办这事，他肯定会设置一个充满恶趣味的自毁程序：如果使用者不在三分钟内唱一首羞耻的歌，那所有的数据都会被销毁。
第一架无人机拍到了鬼鬼祟祟的霍普金斯——他没有贴着街边，而是直接在大路上跑，好像他觉得自己肚子里有四个汽缸，不该贸然上人行道。
斯卡特则很守规矩，老老实实在街边行进，不时举枪瞄向可能出现敌人的方位。
很正常，在他们第一次出任务时，也是胆战心惊在未知的领域摸索，生怕哪一簇灌木丛后跳出来两个吉利服。可现在，都释然了——叛军才是真正的全机械化部队，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过，全员铁包肉。
画面中又出现了卡博。那小子在外骨骼的加持下身轻如燕，即使扛着数十公斤重的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他的行进速度也达到了长跑运动员的水准。
戈林已经给卡博标记好了狙击点位。他只需要跑到那栋楼顶，确保能攻击到警局周边就行。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永远不可能有合适的目标给他射击……上次击中流星女孩的飞枪算他走运。
看着银河小队按照正轨运行，戈林收回心，搞自己的东西。
先前的无人机都只能当做最末端的信息收集点，活动范围受到雾气的限制，运气好了能飞到一千米以外，运气不好连六百米都有难度。这取决于控制端的信号强度：按常理来说发射端功率越高，接收端信号质量就越好。可新澳洲的信号衰减程度永远与传播距离成反比。
他现在就要试试把无人机当做新的信号中转放大点能不能成功。
每台机器上都已安装了摄像头与密度极高的电池，剩下那点载荷支撑不起过重的新设备，他也只是装了个小巧的信号放大器与控制板，以求达到最基本的效果。
如果成功，那他会动手改装出专用的信号中转无人机。
第一架机器此时还能捕捉到第二架的信号，画面中的二号机器仍在向前冲刺。他注视着遥控器中一动一静两个画面，心里有些紧张。
这要是没成功，二号机就肯定要掉。
在二号的信号质量下降到红色警告值后，戈林启动了一号机上的信号中转程序。从一号机上发出的握手信号会试图与二号机建立连接，在设备不重启的前提下更换控制权。
滴！
蜂鸣声后，他看到遥控器上“连接失败”的字样。
戈林没有灰心。在地面测试中，他成功过好几次，现在环境只是复杂一些，不代表没有希望。
这不是简单的扩音喇叭套扩音喇叭，而是在每一级传播过程中重新编码。虽说无人机的功率不可能跟这里的控制器一样，但他相信那点信号强度足够突破淡淡雾气的阻碍。
手指不停敲击控制钮，他要求一号机一直发送控制信号。如果二号机退出低速前进的预设模式，那他就成功了。
二号画面已经严重失真，传回的声音也夹杂有刺耳的雪花声。
他动了点气，敲按钮的力度也慢慢加大。若是二号机炸了，陪它上天的肯定还有一个悲惨的按钮。
滴滴！期望的声音终于响起，戈林欣慰地看到二号机的信号值回到绿色。
可下一秒就异象突生。二号机在回到手动模式时遇到一股风，而此时两种模式的切换还未完成，没有司机控制的机器晃晃悠悠坠落。戈林慌忙操作控制杆，但经过一号机处理的信号存在些许延迟，二号机始终无法按照他的命令重新升空。
无奈之中，戈林选择把二号机降落在大街上。
“霍普金斯。”他拿起对讲机。
“什么事？”对面听起来很高兴，似乎这段通话打破了那边尴尬的局面。
“我的机器掉了，就在你前面大约五百米处。”
“不是我干的！”
戈林心头无名火起。霍普金斯在以前没少偷偷飞砸过他的机器，以至于一听到他说炸机就条件反射地否认。
“这次确实不是。”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一些，“一会你帮我回收一下。”
……
霍普金斯与斯卡特已经在那警局中待了至少二十分钟，但没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
任务说明中明明白白写上了资料保存在地板隔间中的笔记本里，只要用新电池搭上电就能取出所有资料，整个过程最多也就要十分钟。戈林甚至提前给霍普金斯写好了程序，只要把小电脑连在笔记本上就能自动下载资料，省得那个大老粗再干出什么荒唐事。
如果让他自己上，估计也就五分钟的事。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问一下比较好。戈林操作一号机前进，飞到保证正常信号质量的最远距离，开始向二号机通话。
戈林没想到的是，霍普金斯与斯卡特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二十分钟前，霍普金斯正把手电卡在胸口搭扣上，腾出手来掀起积了一层灰的地板。斯卡特半跪在门口像模像样警戒着外面，可事实是光凭他两只眼睛根本比不上戈林插在百米高空的电子眼。
霍普金斯轻笑一声。这小子，还是太嫩！
“别站那傻看，来帮忙！”
看到斯卡特被自己吓得一激灵，他又偷笑一下，转头敲敲厚重的地板。
“这里建筑物太多，他的无人机看不到所有的方向。”斯卡特过来抓住地板另一边，“如果我是叛军，一定会派人从后方偷袭。”
“别想太多，因为你现在想的都是我们一开始就想过的——嘿——加把劲——咳咳咳咳……”
地板带起满天灰尘飘絮，一瞬间霍普金斯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结上蜘蛛网。屋里本就有些闷热，再加上呼吸道受阻，他差点晕死过去。
等恢复过来，霍普金斯看到斯卡特原地不动摆出标准的面部防护姿势，完美防住灰尘的侵袭，仿佛教科书上的示例图片，挑不出一点毛病。
“干！”他忍不住骂出声。
明明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人，一个只会耍花招的骗子，借着老爹的优势爬上去的二代，为什么还要在这方面胜过他？
霍普金斯急需找回面子，不然就要被自己气死。
那台至少三厘米厚的笔记本被放在一个散热架上，充电线连在旁边的插座里。如果城市供电系统恢复运转，霍普金斯相信这台电脑可以随时爽玩3A游戏。
没有向霍普金斯请示，斯卡特就自作主张伸手把电脑拿上来，于是这个男人就更恼怒了。
路上就不该把任务说明全说一遍，就该让他蒙在鼓里一步步听自己指示，不然也不会落到这幅田地……
“放下。”霍普金斯威严地说，“别乱动。”
斯卡特不解地看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电脑看上去挺有分量，不然斯卡特也不会慢吞吞往上抬。
“保持原样放回去，就放在那开机。”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在说胡话，那事到如今也没了挽回的余地——不把电脑拿上来怎么开后盖搭电？除非找只触手怪。
斯卡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上力气加大。
嘎达！！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斯卡特如触电一般进入静止状态。
霍普金斯看到电源接口的金色圆环被扯出来一截，撞断了旁边的散热格栅，顺带拽出一团被黑胶带绑在一起的电线。电源线有一段被魔术贴绑住，刚才以两人的视角都没看见，都以为线长足够把机器拿上来。
他和斯卡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随后，狂喜涌上心头。
“我怎么说的来着？”霍普金斯嘴上强装愠怒，“让你不要拿你偏要拿，怎么，你比我经验多？”
斯卡特自知理亏，没有还嘴。他脸色极为难看，额头出现汗珠。
“都这样了还愣着干嘛？全拿上来吧。”
霍普金斯把电源线从插座上拔掉，帮斯卡特把机器抬到地上。斯卡特吃瘪他很高兴，但这个代价太大，弄不好本次任务又要泡汤。
拆电脑不难，难的是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拆电脑。拆自己用了五年的老机器跟拆公司巨资购买的服务器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霍普金斯用汗手捏住螺丝刀，好半天才把遍布在每一个脚垫与卡板中的内六角螺丝卸下。
“这机子真烦人。”
打开后盖后，他发现主板已经被刚才的外力拉扯出一条缝隙，在绿色电路板上延伸了大概一指长。
霍普金斯有些犹豫：“你说这样还能不能开机？”
“……试试吧。”
第一次任务就搞砸的斯卡特有些乱了手脚，没了刚才的从容。这点让霍普金斯极为满意。
正当他要把背包里外部电源的引脚接到电池接口上时，戈林的问候准时到来。
“你们怎么样？”
突兀的响声挑动两人紧绷的神经。
“哎嘿……”
霍普金斯手一抖，又把主板的裂缝按得加长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