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冥火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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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影响

神农会以会长雁灵甲为尊,其人手持重剑,据说是会中第一高手,其下共有五人辅助。分别是金字楼主东方寿,木字楼主訾星辰,水字楼主姚佳,火字楼主李深海,土字楼主阿鲁特云鬼。这五人个个名动一方,掌控着神农会近千名会员的每日动向,而那数千人又管理着秦岭山区二十多万脱离朝廷的落难百姓,分工明确,凝聚力极强。

而訾星辰常与外界联络,名头极响,据传其一旦发怒就会和西厂的首领汪直一样骂人,挡都挡不住,想不到今天居然会在此地出现。藤堂鹤注视着对方,心中一味下沉,虽因某种理由对这人的背景非常清楚,但眼珠转了转,却道:“没听过。”

“没关系。”訾星辰深深看着他,问道:“我现在很想知道,出了这种意外,你会不会向飞云阁报信?”

藤堂鹤心头一动,这是要自己在朝廷和亲人之间选择吗?他没有时间细想,只得道:“我不会。”

“那你怎么做?”

藤堂鹤皱了皱眉:“我谁也不帮。”

“选择中立?但不知这种被迫的选择能坚持多久呢?”訾星辰逼近几步,竟有些虎视眈眈。

藤堂鹤强忍怒意,反问道:“訾先生想杀人灭口不成?”

“很可能。”訾星辰道:“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先想确定一下你的话是真是假。项东被杀,龙氏父女绝不会旁观,所以接下来的冲突势不可免,但我们若处决这对父女,已无异于直接对抗朝廷,我想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仍会坚持置身事外吗?”

藤堂鹤的心头又是一颤,口中道:“连他家人都不放过?”

訾星辰冷声道:“我们入会后,朝廷放过我们的家人吗?”

藤堂鹤心中一动,满门抄斩!据传加入神农会后,朝廷没有放过訾星辰一个家人。刹时他态度又一变,敷衍道:“这,倒也有理,只不知訾先生想何时动手?”

訾星辰阴阴一笑:“你想套我的话?”

藤堂鹤被言中心事,却仍镇定地道:“先生多心了,晩辈只随口一问。如今项氏兄弟已亡,足以证明我与朝廷无关,但晚辈也不想入会,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升斗小民。此乃人各有志。难道訾先生不能体谅,非要强人所难吗?”

訾星辰怪怪一笑:“你真说对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强人所难。”说完上前一掌,闪电般将他击倒!

“楼主!”藤堂虎吃了一惊,还没等细问,只见訾星辰把两根手指伸到嘴里,极响地吹了声口哨。很快林中走出一名壮汉,推着辆特制的四轮木桶,到跟前后干脆利落地把藤堂鹤塞进桶里,然后转身推走。藤堂虎满面惊愕,忙问道:“楼主,你抓我哥做什么?”

訾星辰道:“这只是预防万一,此间事了,咱们已可以向会长交差,但他若向龙传孝告密,等咱们回去时屁股后面就得跟着一大群追兵,连上个茅房都不能尽兴,你喜欢总是憋着吗?”藤堂虎一怔。“所以你哥必须随咱们同行,等所有人都安全到了神农会,那时再还他自由不迟。放心,就算看在你的面子我也绝不会伤他。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吗?”

藤堂虎想了想,道:“属下再去劝劝他。”

“不必。他是外人,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和花形按计划去颖州,后面的事我自会处理。”

藤堂虎微一犹豫,拱手道:“是。”项东一死,他这个弟弟迟早会暴露,于是为安全起见,訾星辰将二人转移到了颖州,自己则留下善后。

下属的背影渐渐远去,訾星辰却没有离开,目光在附近扫了扫,突然跨步出掌,伴着一声沉闷短暂的怪响,在其左侧一株半人高的朽木登时被击断。木字楼主轻轻蹲下,目中焦点落在一株半尺来高的小树苗上。有那朽木遮挡,幼苗很难接触阳光,长势极缓,他着实看不下去。此刻摸了摸那嫩绿的小叶,想到未来的栋梁之才也曾受过自己恩惠,他不禁露出笑容。

有人接近,一名光头青年站到訾星辰身旁,轻声道:“楼主,藤堂虎对本会颇为忠诚,难道他也不知道您的具体计划吗?”

訾星辰道:“他不能知道。”

“那我呢,藤堂鹤已经抓到,能否请楼主详示?”

訾星辰一笑:“急什么,先去趟蛇意堂,等尘埃全部落定,我自会告诉你。”

门上果然挂着破锁,龙琳微微失望,可一时又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只得闷闷不乐地返回房中,恍惚间听到父亲带人出阁,她也懒得细问,但刚才给容容弄完早餐,柳叶忽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夫人,阁主出事了。”

待龙琳赶到客厅,只见父亲、何马与常吉祥早已等在厅中!三个男人神情诡异,既像惊,又像怒,全都站着一言不发。

“爹,有事吗?”龙娜觉得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开了口。

龙传孝表情骇人,盯着她道:“你先看看这是什么?”说完把女儿把领进内书房,带到一具无头尸体跟前。

龙琳心头一颤,爹怎么让自己看死人?待定下神来,只觉无头尸体的内衣十分眼熟,蹲下身细细一查,不禁失声道:“这是项东!”

龙传孝咬牙道:“你能确定?”

龙琳面色铁青,又仔细看了看尸体右肩,那上面有一道缝过七针的伤疤,正是她当年怨恨此人不忠,亲手用剑劈的。龙娜瞪大眼睛,拿出从有过的认真,翻来覆去又查了片刻,终于面无人色地道:“是他,是他。”

龙传孝最后一线希望破灭,猛然把一个纸条摔到地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意外来得过于强烈,龙琳脑中不由一片空白,呆立片刻,猛然转向何马道:“这是怎么回事?”

何马捡起那张字纸,道:“这是阁主死前让信鸽送回来的,他是被藤堂鹤所杀,至于原因,我们也没弄清楚。”龙琳抢过字条,见字迹确是丈夫手书,再一望地上的尸体。足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成寡妇了。

龙传孝倒负双手,一时急得在屋中不住踱步。半年前因为项东将一名风尘女子接到阁里,伤了大雅,他只得赏了女婿一巴掌,结果怀恨的项东竟向祖父告了他一状。偏巧当时项朝阳因用人唯亲在朝中受到非议,于是为求自保,龙传孝就成了亲家的牺牲品——贬官为民,在家反省。龙家曾以玉石生意闻名,叱咤一方,可惜到龙传孝这代出了意外,只能改走仕途,而如今连官职也不保。向来镇定的男人终于慌了,一边上下打点,一边向女婿靠拢,岂料官没复成,筹码又暴亡。忽然脚步一停,他疾冲何马喝道:“这事先得保密,绝不能张扬!”

何马道:“是。”顿了顿又迟疑道:“藤堂鹤有个弟弟叫藤堂虎,在镇上的药店做学徒,要不要去查查?”

龙传孝忙道:“去,你跟吉祥一起去,快去!”二人立即退下。

龙琳缓缓坐到旁边,一时滴泪皆无。当初下嫁纯粹是因为媒人煽动,而嫁到飞云阁这些年,她只求能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但项东却以心脏病会遗传为由,坚绝不肯,被她求烦了,索性在外沾花惹草,夜不归宿。反复折腾几回,浅薄的情份终于耗尽。当下缓了一缓,她才无力地道:“真,真是藤堂鹤吗?”

“字条上不是写了吗!你眼瞎啊!这,这是神农会在报复,那藤堂鹤肯定是神农会的人!”龙传孝气急败坏,狠狠瞪着她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什么背景,跟谁往来,赶快告诉我。”

龙琳身心受创,脑中一团混乱,涩涩地道:“我也不太清楚。”

龙传孝大怒:“一起呆了两年,他又成天在你眼下走动,你还说不清楚,你是死人哪,赶快告诉我!”

龙琳与藤堂鹤身份有别,知道的确实不多,一时又气又悲,不禁大声道:“你能不能不骂人!”

龙传孝一怔:“骂你怎地?”

龙琳悲声道:“我是你亲生女儿,不是你的仇人,你怎么总是……我娘在遗书里都……”

“你闭嘴!”龙传孝双眼血红,居然一把握住女儿咽喉,将她死死按在椅子上:“你别提那个贱人,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掐死你,我掐死你!”

龙琳毫无提防,当下险些窒息,又一望父亲的脸色,活脱脱一只人形野兽,不禁有些怕了,连忙点了点头。龙传孝把人往地上一摔,狠狠道:“现在告诉我,藤堂鹤是怎么回事,马上告诉我!”

龙琳跌倒在地,不由咳嗽两声,一时想哭,却又不敢哭,因为小时挨过打,她知道落泪只会更惨,只得勉强打起精神,颤声道:“我说,我说。我,我,我……”

“快说!”

“是,是……我也是听何马他们说的。这个藤堂鹤是浙江九龙山姚家镇人,下面还有个小他一两岁的弟弟藤堂虎,就在咱镇上的蛇意堂当伙计。他们,他们,他们,的父亲是养马的恩军,名叫藤得树。据说此人极其暴躁,经常殴打两兄弟,直到哥俩二十岁左右时他病死。而生母尚氏,天性好武,并不喜欢他们的父亲,只因父母之命才被迫下嫁,待生下兄弟俩,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平庸的生活,没几年便离家出走,追求自己的武术梦想,至今下落不明。至于其它亲人,听说就只有一个叫藤长青的二叔,但在哥俩刚几岁的时候吃了官司,早早离家,也是不知所踪……”

“快点说!”

“是,是。……长大后哥哥比较本份,但弟弟却好高骛远。据说藤堂虎学了些医术,竟为赚钱给黑道人物偷配迷药,春药,结果触犯禁毒令,被叛入狱十年。藤家用尽手段,最后改为五年。但是,真正做牢的却不再是弟弟,而是他哥哥藤堂鹤。原来当时弟弟有病,坐牢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藤堂鹤就冒名顶替。但事情又出了差错,眼看离刑满释放还剩一年,附近的一伙山贼竟然劫狱。”

“原来那狱中关着这伙山贼的三当家,也不知什么原故,临走时他把藤堂鹤也给劫去,并押到山上当了矿工。整整两年,藤堂鹤不准下山,终日就带着铁链劳作。对了,那伙山贼报号穿山甲,在九龙山是有记载的。两年后当地官府剿匪,穿山甲被铲除,藤堂鹤这才获得自由。”

“但到了这个时候,藤得树已经病死,藤堂虎听说兄长在土匪劫狱时遇害,也选择外出谋生,下落不明。藤堂鹤掂记弟弟,于是开始到处寻找。但找了六年也没结果。反而因为急怒攻心,导致双耳受伤,听力大大下降。两年前他路过项家集,为治耳病去蛇意堂抓药,不想正巧遇上弟弟,他们这才算团聚。至此藤堂鹤不想再远离弟弟,于是来咱们这里谋了差事。也是可怜他,咱们管家就招了他,就是这样。”勉强说完,龙琳脸色惨白,犹如虚脱,好半天才慢慢起身坐到椅子上。

龙传孝瞪着腕上的南红手串,又道:“藤堂鹤有什么特别?平时都跟谁来住?”

龙琳吸了口气,勉强镇定地道:“这人非常圆滑,对谁都笑脸相迎,同时嘴也很严,除了这一段过去,别的什么都不讲。只是相处久了,大家仍能发现些痕迹,就是,他非常痛恨自己母亲,和他那个弟弟一样,你说别的他们就高高兴兴,一旦谈起父母,两兄弟立刻变脸。至于别的,暂时没什么发现。”

龙传孝面沉似水,转身望向项家集:“痛恨……母亲?”